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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这些雕像极有可能就是我们河垓里的雕客雕刻的，那个雕客雕刻了十八罗汉、十二生肖，八仙过海、七个小矮人、三只小猪盖房子、一只小蜜蜂，还雕刻了很多龙头拐杖，寄放在年年叔叔的山头，给爬山爬累了的游客卖。他雕的狮子总像两条看门狗，还梳着中分头，雕客告诉我，那根本不是狮子，是一种代表吉祥富贵的神兽，没有屁眼，跟幸福院的屁孩儿样的，只吃不拉。可是明明就是一只狮子。我后来看一期《动物世界》，看到一种狮虎兽，从名字上听，是狮子跟老虎生的，就像马跟驴生的骡子，很难成活，短命，我想到雕客的动物。可能就是说的这个。

　　他们还去到一个废弃的水塔里休息，那个水塔，小手河消水涨水，都没见水塔有什么举措，永远都那么站着，水面没起伏，它的闸门在被锁死了，被淤泥、水草、残渣糊住了。像一只举了太久都没洗干净的手，不过可以在雨水中冲刷。水被圈起来，成了死水，绿阴阴的。沿着河塔螺旋梯子走下去，接近水面，满水面的浮萍，浮萍正面是枯黄色的，反面是墨绿色的，按理说，应该都是正面朝上，满眼枯黄。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被翻过来，有手臂粗的弯弯曲曲墨绿的印子，像车辙，黄绿参半，显得浮肿。唐掌说那是水蛇经过的，蛇身上的鳞片把浮萍的反面擦翻过来。

　　唐掌和年年经常到这里来，把门用东西支起来，不让我进来。我听见许多急促的拍打水面的声音。

　　水面的图案像我秋天的夜里盖的毛毯。我一点也不想盖那张毛毯，央求妈妈换一张，妈妈不给，家里没有多余的。可是不盖又冷，要感冒，从此，常常有水蛇从毯子上游进我的梦里来。把我的梦搅浑、咬伤。我不知道，在我的一生中要充满多少与螺旋有关的图案。闭上眼睛的飞蚊症，也是螺旋图案，手上的指纹，也是螺旋图案。那水塔，和外界的河水不通，那水蛇，没有脚，又不是四脚蛇，不能爬楼梯，它是怎么进来的，难道它世世代代都住在里面繁衍。那不和井底之蛙一般。水蛇一般都是绿色的，难道她是小青。

　　二十四

　　他们一起到大拥看把戏，来了一个把戏团驻扎在那里。就是每次年年爸爸节气里搞表演的那块空地，现在成了音乐广场。

　　唐掌看门口是两个脸色很白的女的在收票，就悄悄告诉年年说，我们买一张票，你先进去，女的好说话，我想办法混进去。

　　年年就听他的话先进去了，进去了一会儿，唐掌才跟着进来，他手里还是拿了一张票，他的两只膀子都被抓红了，拧红了，原来门口的那两个女的是男的扮的，也不是专门这么打扮，反正搞杂耍的男人个头都比较受限制，而且也化妆，涂得唇红齿白。实则力大无比。

　　要是女的，准吃我这套，唐掌愤愤地说。

　　知道你这个花花公子，花花肠子。年年有点吃醋。

　　是不是热恋中的女孩子都爱吃醋，唐掌被男人捏了几把，都够年年吃的，那时候，可没有断背这个认知。

　　一走到场子里，有几个小孩子缠着他们卖瓜子和打火机，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疾，有有一个是花瓣嘴，也就是兔唇，牙齿稀疏，一咬紧牙关，两排牙齿刚好能嵌成一排，嘴巴撮起来，像痔一样。有的鼻子上别了一个扣针。

　　我当小队长那会儿，扣针都别在手袖上。扣针无意中戳到皮肤，要流血，疼死了。何况别在鼻子上，但是那两个小孩有说有笑，显得不怎么疼。可能他习惯了。

　　那时候，这样的小孩是比较少见的，不像现在，满街的残疾人，听说是偷了别人的孩子弄残疾的，有组织有计划的。总之那会儿，有几个在学校门口炒葵花的东北人，他们在哪里炒，哪里就有小孩不见。幸好我不爱吃葵花。年年爱吃，可惜她已经一把年纪了，又是姑娘家，东北人不好处理。

　　看来这些残疾，只有侏儒是原生态的，值得同情。可还是同情他们，侏儒要同情他的出生，残疾要同情他的遭遇。就连侏儒也不见得是真的，可以把孩子关在盒子里养，让他伸展不开，就自然委琐了，但是难度很大，我估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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