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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唐掌见年年轻易地原谅了他，又反过来问年年，到底为什么喜欢他，他有什么好处。年年想了想，大概喜欢你的脚，你的脚特别能干，记得有一次，风很大，把我裙子吹起来，卷裹着两条腿。路上吹过来一张报纸，你用脚把它拦截住，似乎还是张新报纸，没看过的报纸再旧都算是新的。你懒得弯腰下来捡，就一只脚踩住，迅速地看完了一面，又用脚把报纸翻过来看。看完了，你问我要不要看，用脚把报纸擦到我面前，我一下子没踩住，报纸给风继续吹跑了，吹得胸脯鼓鼓的，我们也没去追赶。心里都没有一丝遗憾。

　　还有一次，我们在路上看见五毛钱，有一些人对这个钱有点不置可否，你自己吐了一些口水，应该是一口痰，才有粘性，再用脚沾点痰，把钱粘在脚上，等人们都过去了，把钱从脚上拿下来，就这个钱请我吃了一个东西。我觉得这个人真好玩，像一个人长了四只手。

　　我觉得年年不诚实，对于这个问题，她该回答地如同我，唐掌，我喜欢你的诗。

　　二十三

　　唐掌对于大庸这个地方似乎比我们河垓里的人还熟悉。他们搞销售的来自全国各地，发财的没见到几个，开始还经常开会研讨，有讲师授课，气氛浓烈，还举办过假面舞会，调节队伍中的男女平衡。后来连会也索性不开了，揭不开锅了，每个人都愁容满面。最后为了糊口，他们都在大街上出卖他们家乡的小吃来。

　　他们推了很多小木头车子，车子是用自行车前后两个轮胎拆下来，改装成并排的轮胎，还有一些纱窗从厕所里的窗子撕下来贴着，防止苍蝇。发出吱呀吱呀囚车一样的声音。他们卖凉粉，那凉粉传闻是用井水拿脚丫子踩出来的，一小碗一小碗，自己加白糖，像果冻一样好吃。我想起唐掌的脚都那么臭，何况他朋友的。不过小吃呢，只管大口的吃，别想太多，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唐掌带着我常常帮助他们上坡的时候推车。他有个朋友在街上卖家乡的糖醋猪耳朵，有一次有一只猪的耳朵上还有一个耳洞。难道猪生前还打过耳洞。真想采访一下猪头。猪的嘴巴拱着，有些颠簸，欲言又止。它已经死了许多时日，撬都撬不出来话了。我突然觉得一头猪，它生前是能说话的，只是我们都不相信它。

　　记得他的一个东北朋友，卖一种点心，价格很贵，但是相当美观，那种点心表皮镶满了核桃和樱桃，像一个贵妇的首饰盒。我想，每个女孩子，都该有这样一只手饰盒，她才能算女孩子，不然就不许加入女性的行业。光不小心看了一眼都要流口水。看起来非常轻巧疏松，就是看起来相当不压秤。学了物理的我会说，看起来非常密度小。

　　一斤的价格不便宜，让顾客自己切，要多少切多少，切了多少就买多少，不切可以不买，指指点点都不要紧，切了就一定要买走，一点都不许赖。许多顾客一失手，没把握好，切了很大一块，想想不就是块蛋糕么，能有多重，能有多贵。结果一秤，哪怕只有碗那么大的面积或者体积，也重达几斤，快赶上石头赶上铁的重量了。算一算，要不少钱呢。有些舍不得了。要是不想要那么多，那么切割点心的刀就开始在唐掌朋友手里挥舞起来。

　　那真是一个独门秘诀，我总觉得跟冶炼金属有关。可以把面粉之类的东西制作得如此沉甸甸。反过来，他们是不是也能让石头失重，让金属失去光泽，漂浮在空中。多年以后，街上还有这种食物卖，不过突然换成新疆人卖，而不是东北人了。难道新疆人打劫了他们的独门秘方。新疆人那么毛糙，怎么会耐心学成这门手艺。

　　比以前做的还花俏，围观的人还是那么多，上当的人还是那么多，我真想拨开人群，逐个告诉他们，这是一个骗局。告诉他们也不相信，这种食物，真要自己秤一回才相信。不是秤的问题，提在手里，也有那么重，而是密度的问题。可惜我怕新疆人打我。新疆人很凶狠，经常生事，喜欢绑架学生，我还是个学生。

　　我们俩常常指头这里沾一点，那里抠一点，一路过来也就吃个半饱了。这种好事轮不到年年，女孩子要面子，这种类似瘪三的事不会去做。我们可以悄悄给她捎一点。比如掐一个猪尾巴尖，刮一枚红樱桃下来。

　　一从大拥回来，唐掌便把我置换成了年年，就像我初中时候做化学实验，把铁置换成了铜。他们去文殊院拜菩萨，文殊院就两个菩萨，一会儿抬到这里摆着，一会儿抬到那里摆着，胖胖的，想起胖大海，并排坐着，像双胞胎，唐掌也一时分不出到底是哪两位菩萨。既然是文殊院，自然是摆放的文殊菩萨，那么还有一个，是什么菩萨。难道文殊菩萨的亲戚来看它了。长的这么像，应该是直系亲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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