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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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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不过是他掩人耳目的身份,他却是有绝活的,是大拥出名的民间艺人。 整个大拥,整条河垓,四下问问,说冉抢儿没人知道不要紧,可是,谁不知道一个叫三鬼的人。至于三鬼,说出来也让人脸红,是赌鬼、酒鬼、色鬼这三鬼,没有小气鬼这一鬼了,冉抢儿为人还是很大大咧咧的。反而他儿子有鱼有点,不像他。 我真替他冤枉,我心里觉得光看他现在那副样子,就不配那么风流倜傥,三鬼当然只算一个艺名。 过年过节,他都被人重金邀请到大拥风景区表演三头,你一定没见过,是哪三头呢,砖头、针头、乳头。怎么把这三头联系起来呢。就是把一根针穿上扎实的线,线起码要鱼丝之类坚韧的,线的另一头捆绑着一块砖头,针头再扎过自己的乳头,要扎穿,把线引过去,系紧,一边乳头一块,总共两块。然后发功,靠乳头用劲通过针头把砖头连接和悬挂起来,人飞快旋转起来的时候砖头就被抡起来,相当惊险。一块红砖是很重的,我那时候使用全身的力气,一次只能徒手搬运两块。而他,光一个乳头动一动,就能搬运一块了。 对,网路上的行话,拍砖。三鬼那可是真的拍。 线难免有挣断的时候,砖头会甩得很远,砸到观众的脚趾头。如果恰好表演场地有一棵可靠的树,他高兴起来还会纵上枝头表演三头,增加一头,变成四头,那样难度就更大了,重力就更大了。 悄悄告诉你,其实最惊险的并不是他目前所表演的三头,而是把眼皮或者额头的皱纹上钉俩根针头,提起两块砖头。这个三头的成分就不一样了,砖头、针头、人头。 做一个知名艺人也不容易,有时候冒着生命危险表演三头,手头却还是紧张依旧。他以前表演后面这个三头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搞的,把砖头甩到了自己脸上几次,鼻梁都砸塌了。好比一个拨浪鼓,小珠子总是甩到了鼓面上那样。拨浪鼓是完成规定动作,冉抢儿恰好是要避免这个动作,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砸得晕头转向,昏迷了三天。 唐掌说,那是无法避免的,根据力学原理来说。向心力,你懂不懂,那力,它使出去了还得收回来,不浪费。向心力,向心力,那时候我就想呀,时间呀、青春呀,能不能也这样,糊里糊涂兜一个大圈子、卖一个大关子,它还在那儿,不破费。 冉年年和冉有鱼哭哭啼啼,手足无措,在卜算子的指导下,在家中烧了一背篓一种植物熏他们的爸爸,从门口路过的人被烟雾呛得咳嗽,忍不住把伸进来瞧瞧,还以为在腌制木乃伊。 抢魂草,药倒了无常,把灵魂给抢回来。冉抢儿闻了这种植物三天,才苏醒过来。我不相信真的有无常,那时候大拥那边儿刚兴起无偿献血,我放学路过,听成了是无常献血,以为那车里面坐着一位无常。我就迷糊了,无常整天都急着要别人的命,怎么还耐烦出来给人家献血救命呀。昏迷了三天,既然不打算死的话,也是时候醒了,熏不熏都一样,第一次,幼小而深邃的我对匹四的理论有所怀疑。 还是不能停止毕生的演出,把三头中的人头改成乳头,这样再危险,最多只能砸肿自己的膝盖。 后来他演出的时候多了一顶头饰,冉年年兄妹带领我们小把戏在河边摘了一簸箕鬼谷子,是一种叶子像高粱那样、但是很锋利,能够割伤手指的植物,它们靠着河水生长,有时候叶子弯腰拂到水面,叶子的锋可以割伤水面。水面割伤了好商量、好复员,一眨眼就愈合,我的手指割伤了没人心疼我,不能挨水,回家又被妈妈打。我妈妈总是打我,仿佛除了殴打我,她实在没别的事好干、没别的话可说,要知道,我们是母子呀。 鬼谷子一颗颗漆黑,看起来很凄厉,仿佛每一颗珠子里面禁锢了一个灵魂。偶尔有暗红色,唐掌形容,血染的风采。像匹四的某串佛珠那么滚圆饱满,日子再久也不会失去水分而枯扁,如同刚摘下来一样新鲜,估计它是实心的,没含什么水分。兄妹俩拿他们爸爸搞表演的针头穿上线,把鬼谷子穿成一大把一大把的链子,每根链子都穿相同的颗数,一尺长,然后缝在他们爸爸当保安时候的一顶旧大盖帽上,形成一道帘子,把脸的位置空出来。冉抢儿带上这顶帽子,脸显得狭长而狡猾。 鬼谷子也常常被河垓里有闲情逸趣的妇女拿来穿成门帘,挂在堂屋和卧房之间。穿的时候花费了不少时间和眼神,家里人一打架,两把就扯烂,满地都是,人踩到了,滑倒在地,东倒西歪。 不是儿戏,一是想让爸爸忘记失误的这一头,二是现在大拥成立了风景区,对民俗表演都要求很高,演员总是披红戴绿的,场地总是张灯结彩的,很有节日气氛。太朴素了要被淘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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