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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十一

　　我在风景区看过一场大型的演出，主题是一种茅古司舞，是一种少数民族的舞蹈。我不知道我是否这种少数民族，高考之前我们都是，高考之后我们都统统不是了，因为少数民族可以额外加分。加了分，我还是没用。

　　唐掌说这个进了世界什么迪斯尼记录了的。就是有很多人，光穿着一根三角裤，统一规定是深色的，身上挂和粘满了稻草，把自己搞得像稻草人，张开腿跳来跳去，口里直嚷嚷。

　　我想他们嚷嚷的应该和河垓里孩子嚷嚷得差不多：木头人，牧马人，我们都是稻草人，不会说话不会动，哪个动了扯耳朵，扯耳朵。

　　那时候的儿歌就是这么没头没脑，从木头人陡然过渡到稻草人，移动的惩罚仅仅是扯耳朵。那个词作者估计换了不少身份和职业，开始是伐木，后来是种田，感慨身世良久，创作了这首诗歌。

　　记得还有一首儿歌，也是我经常要唱的，我们在河垓里走来走去，肆无忌惮地唱到，我是个大盗贼，什么都不怕，整天笑哈哈，晚上偷你妈。

　　这歌我们只反复地唱前面几句，估计后面两句不吉利，不敢唱，被人听去了要有不幸发生。妈妈有什么好偷的，巴不得你连夜把她偷走，拱手相送。

　　河垓里的人们理也不理，一点都不怕，门户从不禁闭。东西被偷了也从来不怀疑到我们身上，不找我们盘问，真是一点意思都没。

　　从他们由稻草组成的裙子下面，掉出来一根小腿粗的棒槌，就是自己家里带来的洗衣服的棒槌，为什么要在河垓里去征收这些群众演员，大概也是想到河垓里家家户户在河边洗衣服，总该有根棒槌。这样可以省些道具钱。

　　用绳子系着的，不知道绳子的另一端是捆在腰上的、还是胯间的、还是一只大腿上，大家跳来跳去，常常互相踩到和绊倒。棒槌掉、摔在地上哐哐的响。

　　我听唐掌解说，那根木棒是表示一种生殖崇拜，是一种象征和图腾，对，就是你那玩意儿。然后他让年年拿着这跟由她提供的棒槌。年年真不害臊，还在那里抚摸以及拉扯。

　　我确实不是在偷看表演，你要相信我，我犯得着偷看吗，我多的是门票，我手里有许多门票，我要进去观看，机会、途径多得多。因为表演这个节目很大型，需要很多人，到河垓里征收人来了，十块钱一天，排练都排练了半个月，彩排和演出差不多也有一个月了，集体会餐，天气太热的话还有一根雪糕吃。把冉抢儿和唐掌都征收去了，还有我爸爸也去了，我太瘦弱、太小，不值得崇拜，没看上。因为要赤膊，女的无法去，不然我妈妈听说一天有十块钱，也是要抢着去的。因为要自己亲手绑棒槌，冉有鱼提出可以让爸爸帮他绑，但是还是一切行动听指挥，不方便，嫌弃他没让他去。

　　那一个月里河垓所有人都很闹情绪，冉有鱼恨自己不中用，冉抢儿觉得自己起码能够领舞，太埋没了。我突然觉得冉年年的身价越来越低了，有种家道中落的晚清的感觉。唐掌还有他的一大堆在大拥搞销售的兄弟都去了，有十块总比没有的好，臭烘烘的、闹哄哄的，有时候每天还给抽烟的发一根烟抽，有时候饭里面还有半只盐蛋。

　　冉年年恬不知耻，一点危机感都没，还常常叫我陪她去看他，到那里去吃他的那半只盐蛋。吃完了唐掌的又去吃她爸爸的那只盐蛋，总共能吃到整整一只。如果这两半盐蛋真的是由一只鸭蛋上切成的，能对应、恢复成一只，那就太有缘分了。这个念头长久以来在我记忆里挥之不去，好象年年和唐掌最终的分离，是因为这两只盐蛋不能和二为一导致的。

　　有时候太咸了，年年把自己带给他们的水又喝去了一大半，唐掌和她爸爸分别、从来也不责怪她。冉抢儿和唐掌不太说话、不太承认，在他心目中唐掌是个不误正业来历不明的外地人，配不起冉年年。他是过来人，看人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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