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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他微微抬眸，瞥着她，哂笑：“云夫人……你这是给谁戴绿帽？”

　　一声哂问，听似平静，有谁知道他胸口的痛，直如针锥！

　　她却是真的平静，脸上没有一丝羞愧，胸中没有一丝波澜。

　　“云夫人”这个称谓是荣耀，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愿望，自然不会羞愧；至于他的怨气，也是理所当然，她平静接受。

　　然后她默默将水送入他的口中。他饮了几口水，闭上眼睛说：“朕有些话要问问云夫人，你们都退去吧，以免人多口杂污了夫人的名声！”

　　众人陆续退去，昭妍亦不敢不从。

　　花香袅袅，布置温馨的寝殿。

　　茗雪独自服侍轩辕焱龙，擦汗、喂食、伺饮……事无巨细，一概周到。他也不顾她行动不便，任由她弯腰抬臂地服侍，始终冷着脸，只是每当他的视线掠过她的膨脝大腹时，眼底都会微微迸出火花似的光芒，但霎时间，又隐没无痕了。

　　吃了一点粥后，他脸上的晦色已渐渐退去，气息也恢复平常，沉沉睡去。

　　照顾他大半天，她已到了疲惫的边缘，只见他一睡，她便像被抽空的皮囊整个儿不支，抱着肚子摇摇晃晃向外走，未至门前，便晕倒在地。

　　而后她被人扶起，送回牢房。

　　在牢中，常有太医来为她诊治，吃穿用度也和从前一样。渐渐地，她的身子见好，只是被关在里面，心中挂念外头的情形，始终无法开朗。

　　一日，昭妍带着茗绫来到牢中。

　　茗绫一见到她，就哭着扑到牢门：“姐姐——他们杀死了姑母！”

　　茗雪抓住妹妹的手，姐妹俩隔牢相望，泪流满襟。

　　然后茗雪发现妹妹的颈前有一道崭新的剑痕，似是自刎未遂，不禁心疼。妹妹好可怜，生母背叛父皇，还委身于年纪轻轻的翌皇，定是这份剜心的痛恨，逼得妹妹想要一死解脱。摸着妹妹的疤痕，她摇了摇头。妹妹明白她的意思，点头说：“姐姐放心，我以后再也不做傻事了！你也要保重自己，我们一起等着云戬回来！”

　　妹妹雾般的眼睛闪着光，深深印入茗雪的脑海里。

　　然后茗绫迫切地把外面的情形大致说了一些，支持茗雪的人都被处死了，翌皇重新执掌大权，轩辕衡重新被委以重任，轩辕直被诛。正说着，昭妍不耐烦地拉开茗绫，说既然见过就该知足了，哪有那么多废话，然后强行将茗绫带走了。

　　与妹妹别在泪光中，茗雪心里难过万分。

　　妹妹所带来的消息，她这几日也预料到了一些。轩辕衡才是和轩辕焱龙里应外合的人，轩辕直是真心投靠自己的，而她竟没有分辨清楚。往日一步步设计，一步步得手，虽然并不是一帆风顺，但是回头想想，能在数月内操纵翌国的大权，似乎还是太过容易了。轩辕焱龙的江山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就让别人夺去？也许，从一开始，从决定率兵亲征的那天起，轩辕焱龙就已经为将会发生的状况作了准备；也许，从一开始，一切就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太有可能了！

　　他的深谋远虑，让人震惊，让人不寒而栗。

　　想到姑母的死，她不禁深深自责起来。

　　若不是自己救了轩辕焱龙的命，换作别人，怕是也没有力量与姑母抗衡，那么姑母就不会死了。姑母去了，云戬若是得知这个消息，该当如何痛苦？轩辕焱龙又要怎么对付云戬呢？

　　深深自责，无尽地自责。

　　郁郁的情绪越积越厚，她茶饭不思，整整三天，水米未进。

　　“娘娘，你不吃不喝，莫非……”若若哭着跪下来，仰头哀求，“您不要丢下若若，如果要以这种方式结束一切，若若也陪着娘娘！”说完若若冲至牢门，隔着铁栏，对外面嚷：“以后不必再送膳食了，这间牢里的人，不需要了！”

　　急急的脚步声传来，一队侍卫簇拥着一个手端金盘的宫官进来。那宫官拉长着脸说：“嚷什么，嚷什么！你们以后是不需要了，陛下赐了一碗神仙汤来，喝了以后，人就升天了！”

　　“你说什么？”若若急问，“他要将娘娘赐死吗？他不念娘娘献药相救，也不念娘娘腹中的皇子了吗？”

　　失望至极，若若痛苦地嘶喊：“你们都不是人，不是人！”

　　茗雪却是淡淡一笑，心里有种解脱的感觉。

　　金盘上面摆着银碗，碗里是黑糊糊的汤药。

　　宫官打开牢门进来，带着一群侍卫站在她的面前，以宣旨的口气说：“歌妃寒氏，图谋不轨，弑君篡位，查证属实，赐死自鸩。”

　　她欠身谢恩，然后在若若的搀扶下站起来，接过药碗，轻轻抚摸着腹部，脸上露出释然的微笑，端起碗来，把药喝完。然后，她看到铁栏外的长廊，一干人都跪了下去。关进来这许多天了，进进出出的官员不少，没见牢卒们兴师动众地大拜于地。就算是昭妍来的时候，众人也就欠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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