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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夫人，我帮您。"璞儿也赶紧到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听两人叽叽咕咕地闲话家常，竟然十分融洽。 　　在前厅坐着没事干，齐如璋又不由自主地踱到清扬的房间。书架上的书大多是诗词歌赋，也有一些字帖，有的纸质已经发黄，看得出年代已久。其中一本厚厚的，手工装订，书脊上没有名字，不知道是什么书。 　　抽出来一看，原来是清扬手录的一本诗词集。随手一翻，正好是秦韬玉的《贫女》："蓬门未识绮罗香，拟托良媒益自伤。谁爱风流高格调，共怜时世俭梳妆。敢将十指夸针巧，不把双眉斗画长。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落款是去年冬月，出嫁前一个月。 　　齐如璋合上册子，心里有种莫名的黯然。"拟托良媒益自伤"，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啊。 　　齐如璋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来这里，又为什么要看到这幅画、这首诗，这些他从来不曾了解也不想了解的清扬的一切。簪花小楷，诗抄，还有什么是自己所不知道的？齐如璋自认一直是个笃定的人，很小的时候，就在娘的眼泪里觉出了自己和大哥、三妹的不同，从此学会了心如止水。可是今天，他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再也回复不到从前的轻描淡写。他甚至有些惶惑，古井无波的心里有着微微的涟漪，幸好隔着几千里的路程，可以慢慢地平复，慢慢地从容。 　　阿福送来了鱼，一会儿工夫，饭做好了。 　　菜式清爽，西湖醋鱼、雪菜毛豆、凉拌腐皮，还有刚才宋嫂拿来的糟青虾和笋干汤，都是江南口味。璞儿连吃了几大碗，直呼好吃，说有家里的味道。 　　齐如璋长期南来北往，对饭菜从不讲究，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只是璞儿一句有家里的味道，让他感慨良多。小家小户的，虽然没有钱，但一家人可以天天围坐在一起吃饭，其乐融融，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好吃就多吃点。"卫夫人疼惜地看着璞儿，"这孩子，这么瘦。多大啦？" 　　"十五啦。" 　　卫夫人给璞儿夹了一箸菜："多吃点儿，好长个儿。阿萱今年也十五，你还没她高呢。" 　　"阿萱？" 　　"就是会编篮子的那个呀。"卫夫人提醒道。 　　"她的手真巧。"璞儿想了想，有点吞吞吐吐地说，"她在哪里，我，我能见见她吗？"话没说完，自己倒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她不在这儿。"卫夫人故意逗他。 　　璞儿眼里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不过，你在京城就能见到她。" 　　"真的？"璞儿又惊又喜，转头看向齐如璋。 　　齐如璋点点头。 　　门响处，孝文拿着一个纸包，满头大汗地赶了回来。 　　"这是小核桃，这是香榧子，都是妹妹平时爱吃的。来一次不容易，再见面又不知几时了。带点家乡的东西回去，做个念想也是好的。"说罢，像了了一桩心愿似地长舒了一口气。 　　齐如璋收下东西，客气地说："多谢大舅费心。" 　　"对了，孝文，把我们今年新窨的茶拿出来，给清扬带点回去。"卫夫人突然想起来，对孝文吩咐道。 　　孝文进内室拿出一个匣子，齐如璋又闻到了那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卫夫人把匣子交给齐如璋："东西虽小，却是清扬从小喝到大的。这是今夏才窨的，味道最好，到秋天花香淡了，再窨的就不好喝了。从前年年第一壶新茶，都是我亲手煮的。唉，现在隔得这么远，想让清扬尝尝我煮的茶也不能了。带点茶叶，就当是娘亲手给她煮的吧。"卫夫人背过身子，低头拭泪，声音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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