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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这里其实是冷宫的偏僻角落，只因先帝一弃妃在此悬梁自尽才罕有人住的。"我善意地笑了笑，不再多说。

　　怡妃没有说什么，倒是她身边的那个叫惠儿的丫头开了口："那你怎么住在这里啊？你不怕么？"她说着，心带余悸地看着周围。

　　我的目光落在了乖乖地卧在怡妃怀中的雪儿身上，它洁白的皮毛像极了冬日里终日覆盖茫茫积雪，一片纯净无瑕。我将头稍稍地抬起，苍茫一笑："我……既然都进了这冷宫，迟早是要在此归去的，还有什么怕的？"我越过她们，目光落在了她们身后不远处的院门，抬起一只消瘦的手说，"其实有时，那些活着却疯了的人，比夜半的魂灵更可怕。"

　　或许是我说话的声音飘缈怖人，惠儿一怔，后退了一步，脸上满是惊恐。见她如此，我笑了起来，连连摇头，余光里，却发现怡妃一直在看我，想到那次一面之缘，心中暗惊。我适时地低了头去，声音从一开始便装出沙哑。

　　怡妃似是想了许久，终究还是舒展了眉头，轻轻地抚摸着怀里的猫儿，静默如栖息在花瓣上的蝶，但只要一振翅，也能使花枝摇颤。她的嘴角动了动，正要说什么，她身边的惠丫头却先开了口："你为什么被送进来啊？"她年纪不大，对什么都好奇，即使在其他丫头面前装出老成，但内心却不够沉稳，有点像刚入宫时的皓月。可是……我无意识地摇着头，可是这人心，这世道，终会改变的。皓月她……她还没有完全学会后宫的生存之道，还不够缜密，不然，我也是活不到今天的。

　　"我是一个绣娘。"我用轻柔略哑的声音娓娓说道，"我本是绣兰阁中一个普通的绣娘，她们都唤我谢娘。我擅秀牡丹，深得太后娘娘的喜爱。那年太后娘娘有一件富贵如意衫，拿来让我修补，我不慎将一朵牡丹花瓣绣得半合，为此得到了大不敬的罪名，皇恩浩荡没有处决我，只是被关在此处，开始在前面，可那里的女子日夜疯癫，我实在无法忍受，也不甘心最后落得她们那样，便一人住进了这里。因为我相信，有一天太后娘娘若是不怪罪我了，还是会放我出去的，让我再为她绣上一幅牡丹争艳的。"

　　怡妃听后，稍有动容，她抚摸雪儿的手缓了下去，许久，才抬头看我："你这样不放弃自己，真的很令人钦佩。若是我，恐也难有你这样的心境。"她很浅地笑了笑，不是赞叹的笑，这笑看起来，更像是掩饰着什么。她终究还是个善心之人，即使得宠，也不骄不傲，对下人和善，甚至是一个废了的宫人，她也能如此，也不枉沈羲遥一场宠爱了。

　　"那你可是等不到那天了。"惠儿在旁边小声地咕哝了一句。

　　我心头一颤，目光凄厉地看向她，惠儿一惊，低了头。"我等不到了？是什么意思？"我上前一步，几乎要抓住惠儿的衣衫，心里有莫名的恐惧，好似千万蚂蚁在啃噬。

　　"没……没什么的。"惠儿被我吓到，低声说着。

　　怡妃走到我俩之间，她的手轻轻地搭在了我的肩头："谢娘，太后娘娘已经……"她说着，流下泪来，我却在她苍茫的眼神中，感到了彻头彻尾的冰凉，腿上一软，几欲跌到在地："你是说……太后娘娘她……"我的喉咙翻滚了许久，才吐出那两个字，"薨了？"

　　怡妃愣了愣，她看到我眼中流下的泪水，脸上闪过一层诧异，可依旧悲伤地点了点头："是的，去岁冬天薨的。"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心中一片空白，几乎失去了意识，身体也不住地颤抖着。一阵春日少有的疾风吹来，屋外树影婆娑，天光时明时暗，树叶摇摆间，发出悲鸣般的声音，一派与这春光不和谐的凄冷萧索。

　　怡妃看了许久，终是叹了口气："太后娘娘去的突然，大家都措手不及的，甚至连皇上都没有见她最后一面。你身在此处，虽是皇宫，实则已与世隔绝了。"她看了看四周的荒凉颓败，又看向我，"不过却是可惜了你的忠主之心，只是无心之过，就将你禁于此地，实是可惜，待我奏请皇上，将你放出，实在不能留在宫中，便回家去吧。"

　　我淡淡地摇了摇头："谢娘家中已无人了。"说着，流下泪来，"多谢娘娘的好意，若是娘娘要奏请皇上，还不如就让谢娘在此了却终生好了。"我的心中，并非不是不愿沈羲遥想起我，可是，此种方法却是下策。对怡妃是否有影响暂且不提，单是我以谢娘自称，又谎造了身份，沈羲遥定会不快的。我既然要出去，既然要了却所有的事，那么，就必须是他下令接我出去，以凌雪薇的身份。

　　"你这绣娘也怪，奏请皇上可是唯一的路子，我家主子愿为你恳请皇上，已是难得了，你还……"惠儿有些愤愤地说着，一双大眼睛不满地看着我。

　　我柔缓了声音说道："我知道娘娘的好意，为我奏请皇上是我修来的福分。可我也是为娘娘考虑，我是被太后禁于此处的，而且绣也那样晦气的图样。皇上为没有见太后最后一面而扼腕，皇上面前提及此等事，难免触及皇上伤心之处，恐对对娘娘你有所影响啊。"我的言语真诚，目光中也是拳拳衷心。

　　怡妃脸上明亮起来："还是谢娘想得周全。"她眼睛眨了眨说，"可是不奏请皇上，你如何能出去呢？"

　　我笑了："其实办法是有的。"心里却计较起来，怕自己露了太多锋芒，引起怡妃怀疑，可话已出口，机会难得，也就顾不得许多了，"娘娘想必正值隆宠吧。"我毫无掩饰地看着怡妃，她红了脸，脸上不由浮出甜美的笑意，没有回答。

　　惠儿说道："我家主子如今可算是这后宫第一人呢。"

　　"惠儿，胡说什么。"怡妃呵斥道。

　　惠儿撅了撅嘴："主子，在此怕什么，谢娘又不会怎样的。"她说完，不等怡妃开口，便向我炫耀般地说道，"皇上可是很喜欢我家主子呢，大半夜都不忘记传唤我家主子，白日里也常去主子住的怡心阁。"

　　"娘娘容貌秀美，身姿绰约，性情温和，皇上不喜欢才难呢。"我戴上甜蜜的面具说道。

　　怡妃面上已经是红霞漫天了："惠儿，别瞎说了，皇上去柳妃那的次数不比来我这少的。"

　　"皇上那是去看小公主，夜里可是不怎么召唤她的。"惠儿有些大胆起来，也许这是皇宫中的废弃之地，她并没有将我放在眼里，即使听到也无妨。

　　"说是如此说的，可是，毕竟柳妃是公主的生母啊。"

　　"娘娘，你忘了，这小公主出生了就是皇后娘娘带的，若不是皇后娘娘生了重病在蓬岛上休养，柳妃哪里还见的到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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