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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通过两扇小窗，楚玉总算看清楚了王玄谟此时的模样。几乎整个人埋在阴影之中的老人，眼神异常清醒坚定，“我只忠于王家。”谁能给王家带来利益，他便与谁合作。就是这么简单。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利益才是永恒的。

　　楚玉伸出手，探向几乎相接的窗口，“成交。”

　　两只手在空中虚拍一下，并未接触，就各自收了回去，算是达成协议。而两辆一直并行的马车，也就此分开。

　　“你回去之后告诉当家的，他要我做的事情，我已经做了，今后不要随意来打扰我。”萧别回到自己家中时，看到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屋内，毫不吃惊，只冷漠地对那人道，“义阳王刘昶已经安然离开，你也可以走了。”

　　那人站起来，对萧别行了一礼，“公子为何不肯回萧家呢？老爷子对你寄望甚高，甚至有意将萧家交给你执掌……”

　　萧别不容分说地打断他，“人各有志，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多劝。你若是不走，那么我便走。”

　　那人不愿与萧别言语冲突，匆匆离去，“小的先行告退。”

　　虽然楚玉提出要杀三王，可每次刘子业想要动手时，都会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理由，被这样或者那样的人阻止，简直好像冥冥之中有着一股不可抗力，在与楚玉所做出的努力抗衡着。

　　每一次受到阻碍，楚玉虽然感觉危急，但在内心深处，她的良知却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

　　也许是因为朝局的紧张影响了建康城，今年建康城的秋格外地萧瑟，名流士族们的玩乐也减少了，气氛显得十分消沉。可这消沉的气氛因为一个人的到来而被打破了。

　　那个人被称作——天下第一美人。

　　第六十五章·年年有年年

　　钟年年真正令人倾倒的，正是这不经意间的风华。

　　“天下第一美人？”楚玉听到这个词时，这位所谓的天下第一美人，已经来建康有两日的光景了。

　　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字叫做钟年年。这钟年年的身份有一点儿复杂，她本是商贾人家的女儿，因为家道中落，在十六岁时不得已沦落风尘。但她和别的烟花女子不一样：她四处游走，认识有才华的人，她一直歌唱，唱自己喜欢的歌。

　　倘若遇上可心的男子，她便会和对方过一夜，假如不喜欢那人，便仅仅是卖唱换取金钱。

　　钟年年与不少富家豪门子弟有交往，因此也不怎么会遇上被强逼的事。出道七年，钟年年这个名字传遍江南。她在各地行走时，结识了不少名流士族，见过她的人，几乎无不认为她是天下第一美人。她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不少与她结交的文士，在与她相谈后，都拜倒在她的文才之下。

　　钟年年来建康一共四次，从四年前到去年，每年一次。不过山阴公主并无百合倾向，便没有费心去看。就算她去看了，现在的楚玉也不可能对钟年年有任何印象。

　　钟年年这一次来建康，广发邀请函，邀请建康城内的名流豪门，就连楚玉近期才崛起的假身份“喻子楚”，以及桓远所扮演的“喻子远”也都分别收到了一份。仔仔细细地端详手上这封做工精致的请帖，楚玉笑眯眯地望向屋内也同样拿着一份请帖的桓远，“怎么样桓远？要不要去看美人？”

　　桓远的脸上沉静得像无波的水，眼观鼻，鼻观心，“请公主吩咐。”

　　见他答得一板一眼，楚玉立即失去了继续玩笑的兴致，“好啦，不要如此正经，我是真想去瞧瞧那天下第一美人是什么模样，子远兄便陪我一道去吧。”

　　柳色正好端着账本走进屋来，听了楚玉的最后一句话，随口接道：“公主要去看钟年年？去年她来建康时，我正好在路旁看了，确实是个美人。”

　　楚玉偏头看柳色，墨香走了之后，柳色整个人似乎沉寂很多，不再像从前那样变着法儿地打扮自己，神情动作亦不曾刻意勾引，想来墨香这个竞争对手的离去，也给柳色带来了一定的打击。现在的柳色，沉默寡言，偶然还会发呆出神，与从前娇媚横生的模样相比，简直是两个人。

　　楚玉听柳色说看过钟年年，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那个钟年年长得很美？美到什么地步？”

　　待楚玉问出来，柳色脸上一时有些尴尬，他竟然忘记了，公主也是个女人，他怎么能在一个女人面前夸另一个女人好看呢。

　　见柳色支支吾吾不肯说，楚玉念头一转，便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心里觉得有趣，也不解释，只笑吟吟地想看他如何应对。憋了好一会儿，最后柳色还是不得不开了口：“不一样，公主是皇家第一美人，钟年年不过是民间的美人，公主与她身份不同，怎能相比？”

　　他答得很是讨巧，按照那第一美人的名头看，钟年年必定比山阴公主美丽的了。倘若他昧着良心说钟年年不够美，楚玉若是有心找碴儿，也能办他个欺瞒之罪，而倘若老实说钟年年比较美，又害怕激怒了楚玉。因此，他很巧妙地将两人的身份分开来，都是第一美人，但因为身份不同，没必要相互比较。

　　听了这个回答，楚玉觉得很是有趣。虽然柳色有刻意吹捧的嫌疑，但也体现出了他的急智。楚玉笑了笑，便将话题带往别处，不再让柳色紧张。

　　又过两日，楚玉换上男装，带上桓远，去赴第一美人的邀约。

　　邀请的地点是建康城郊外一位士族子弟的宅院。钟年年自己在建康城里没有固定房产，每次来都是蹭别人家的屋子住，就连举办聚会，也是用别人的地盘，前几年都分别在不同的地方。能让那些年轻高傲的公子哥争相借出自己家给她，钟年年的魅力可见一斑。

　　这一次聚会是在一间宽大的厅中进行的，厅的外面则是一大片的枫林。

　　楚玉走到大厅门口，瞥一眼里面，靠墙的两侧各摆放着一排案几，背后竖着花纹精美的屏风，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到来，估计都是冲着美人来的。楚玉的眼睛在厅内转了一圈，没发现可能是钟年年的那位，想必对方还没到，便也不着急入座。她目光一转，转向旁侧的枫林。

　　也许是因为最好的时节还没到，也许是因为这些枫树的品种不太好，枫林并不像楚玉所想象的那样，霜叶红于二月花。有一半叶子已泛红，另一半尚残留着青绿的颜色，红红绿绿的，混杂在一起，虽然别有番热闹，却并不够精致华美。

　　然而在这枫林外，有一人负手而立，看这片景色看得津津有味。

　　让桓远先行进屋，楚玉自己快步走过去，抬起手来拍那人肩膀，“意之兄也在此处？”

　　王意之肩头受了一拍后，并不吃惊，转过身来，看着楚玉，笑道：“第一美人的邀请，我怎么能不来瞧瞧？倒是子楚兄你，怎么也对这第一美人有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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