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要还恋着姓魏的我就叫他消失 魏涛满世界找不到吴梦,再想不出有什么去处,只好回到刑警队里等电话。下 班了,大家都走了,只有杨昆在屋里陪着他。郑重进来,说:“还没走?” 杨昆说:“吴梦一直没有回话。” 郑重坐下,说:“魏涛,你最近和吴梦的关系怎么样?”魏涛说:“挺好的。 啊,从她叔叔出事和派出所那次事以后,她一直很害怕,特别为我担心。可她还是 支持我的。” 郑重问:“她市里有什么亲戚和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么?”魏涛说:“没有。我 们俩是一个乡出来的,在这市里都没有亲戚,也没听说有什么太要好的朋友。”郑 重点点头,又问:“和她家里联系了么?”魏涛说:“没有,农村没电话。她也不 大可能回去,她家就哥哥嫂子了,她嫂子跟她关系不好。” 郑重对杨昆说:“如果今晚没找到,明天叫朱兵开车去一下。” 杨昆说:“是。” 郑重拍了一下魏涛说:“你也别着急,没线索的时候坐这儿守着电话慢慢想, 比乱跑强。找到了更要冷静。”魏涛说:“嗯。” 郑重走了,魏涛拿起电话又打了一遍传呼。 吴梦此时和陈一龙在打保龄球,她毫无兴趣,却又走不了,懒洋洋地扔出球, 只打倒一个,陈一龙坐在那儿拍手说:“好球!” 吴梦看了他一眼,冷着脸回去坐下,轮到陈一龙打了,他动作很熟练地做着准 备,认真打出一球,说:“全探!” 球偏出了球道。 陈一龙挠着脑袋说:“嗯?”回头对吴梦说:“那球肯定不圆!” 吴梦身后的服务员忍不住笑了一下,吴梦却一直板起脸。 陈一龙笑着说:“我不信今天打不中。”拿起架上的球,一个接一个向对面抛 去,球个个都偏离了球道,对面拦球板落下来,被打得乱响。那边一男服务员跑过 来说:“哎,怎么回事?”在吴梦身后站着的服务员过去拦住他,小声地说:“嘘, 龙哥。” 跑来的服务员捂住嘴。 陈一龙一直不停地扔着。 吴梦说:“行了。” 陈一龙说:“噢,你终于又说话了。今天你要不说话,我把那玩意给它砸扁!” 吴梦说:“我玩够了。” 她的BP机又响起来。陈一龙拿起手机递给她说:“是魏涛,给他打个电话,要 不然,这小子得急疯了。” 吴梦看看他,没有接。陈一龙拿起吴梦的BP机看着,拨号,说:“喂,魏哥么? 我是陈一龙啊。哎你别撂,吴梦和你讲话。”将电话递给吴梦,吴梦迟疑地拿起电 话说:“喂……” 电话里传来魏涛紧张的声音:“吴梦,你在哪儿?怎么跟陈一龙在一起,被他 绑架了是不是?你说话呀!”吴梦看了一眼陈一龙,对着电话说:“没,没人绑架 我,我们在玩保龄球……我没事,真的没事,啊,轮到我打了,挂了。”她匆匆地 挂上电话。 刑警队里,魏涛对着电话焦急地喊着:“喂,你在哪,在哪个保龄球馆?”他 徒劳地拍打着话机说:“喂,喂!” 杨昆快步出去。 魏涛又拿起电话说:“喂,请急传222345,留言:请速回话!姓魏,电话8947305.” 挂上电话,手不停地敲着桌子盯着电话等着。 保龄球馆里,陈一龙得意地笑着说:“这小子,现在一定要疯了。”他凑近吴 梦,抓住她一只手,小声地说:“知道不?我又找回当年迷恋你的感觉了。叫我亲 一下?”吴梦向后闪着,但仍小声地说:“干什么你,我喊啦!”陈一龙松开手说 :“哦,现在还喜欢那小子?那小子可是恨死你了。” 吴梦不出声。陈一龙说:“哎,你们听着,我现在正式宣布,吴梦是我的女朋 友了!”坐在一侧球台边的莫春胜和贺彪鼓掌。 吴梦恼怒地说:“陈一龙,你!”起身要走,陈一龙一把拉住她,小声威胁着 说:“你要是敢走,我明天就叫你进医院。” 吴梦挣着说:“进就进!”陈一龙暗中使劲握着她的手,吴梦疼得咧着嘴说: “你松开!”陈一龙说:“我已经正式宣布了,你就是我的了。你要是还恋着姓魏 的,我在二十四小时之内让他消失!”回头叫着说:“彪子,你俩过来!” 贺彪和莫春胜过来,陈一龙把枪掏出来,背着别人却让吴梦看得清清楚楚地递 给贺彪说:“你们去把姓魏的干了!”贺彪说:“是,龙哥。”转身就走,吴梦喊 着:“别!”陈一龙说:“等等!”看着吴梦说:“有话?” 吴梦说:“好,我陪你继续玩,但你得答应,你们永远不能碰他!” 陈一龙说:“那就看你的表现了。”拿外衣穿上说:“这儿玩够就算了。彪子, 打电话叫陆书记给吴梦送两个女伴儿,咱们洗海水澡去。这市里的保龄球馆,够姓 魏的小子跑一宿了。” 贺彪和莫春胜笑着。 吴梦的BP机又响了,陈一龙先她一步拿起看看,笑笑,扔在地上跺了两脚。 吴梦说:“哎……”陈一龙说:“这破玩意儿过时了,一会儿我赔你个新的。” 魏涛还在等着,他的眼睛盯着电话,手一直紧张地敲着桌子。 杨昆从外面进来说:“大世界,走。” 魏涛起身跟他出去。 陈一龙等从大世界保龄球馆出来,上了停在门前的奔驰车,开走,刚驶人行车 道,便听到远处,传来刺耳的警笛声。陈一龙开着车,突然放慢,回头看着,警笛 越响越近,一辆警用摩托拐向保龄球馆门前。 陈一龙将车拐回去,路过保龄球馆门口,看见魏涛和杨昆匆匆向球馆走去。陈 一龙有些惊讶地说:“咦,他们怎么这么快?不行,我还得当刑警。” 莫春胜的手机响了,他接电话说:“喂,是我。啊,陆书记,好好,知道了。” 对陈一龙说:“龙哥,陆书记说小月和小米在打车往海水浴场赶,在门口等咱们。” 陈一龙摇头说:“不,咱们不去了,送吴梦回家。这帮刑警太厉害,别回头说咱们 劫持人质,来个人赃俱获,只要吴梦嘴一歪歪,咱们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莫春胜说:“吴梦不会吧?吴梦?” 吴梦没有答话。陈一龙说:“你住哪儿?”吴梦说:“你停车,我自己打车走。” 陈一龙说:“不想叫我知道?那可不行,今天晚上,我们无论如何得把你送到地方, 而且得交到证人手里,要不然,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我们麻烦就大了。” 吴梦说:“不能,你停车,我保证回去。”陈一龙说:“不行,要是魏涛把你 于掉了呢?然后再问我要人,今天晚上,很多人看见你和我在一起。我不冤死啦?” 吴梦说:“怎么可能?”陈一龙说:“不可能?要是我,肯定这么干。”吴梦要反 驳,又止住了。 陈一龙说:“说呀,怎么不说了?对,这就是我和魏涛的区别,是,他能打, 上过警察学院,脑袋肯定也不笨。可他心里有很多条条框框,什么事都要考虑个是 非好坏,我不管那些,只要觉得有利,我就敢干,所以我比他狠。”紧接着板起脸 说:“往哪走?指路。” 吴梦看他一眼说:“啊,一直走。” 陈一龙嘴角挂上一丝冷笑,拉开包,拿出一个小巧的手机来,递给吴梦说: “给,赔你的。” 吴梦说:“我不要。” 陈一龙将东西往她手里一放说:“给你就拿着。我不想给,没人敢要我东西, 我想给,也没人敢不要。”又从包里掏出充电器来说:“给,充电器。话费我交了 一千了。” 吴梦像捧着火一样看着手里的东西。 陈一龙说:“今天玩得愉快吧?”吴梦勉强地点点头。陈一龙说:“我们没有 强迫你吧?”吴梦又点点头。 陈一龙说:“嗯?” 吴梦说:“没。” 陈一龙说:“见了魏涛,你可不要乱说话,要不然……”他伸手摸摸她的脸。 吴梦畏惧地将头扭向一边。 车来到吴梦住处楼前停下,吴梦从车里下来,陈一龙跟下来说:“走,我送你 上去。” 吴梦说:“不用,七楼呢。” 陈一龙说:“今天无论如何我得把你送到证人面前。”吴梦不吭声了,走进楼。 陈一龙回身到车里拿了一个手电筒,跟进去。 楼道里很黑,只有陈一龙手电的光。陈一龙抽抽鼻子说:“这楼道里什么味? 你怎么租这么个地方?”吴梦不吭声,走到顶楼,停下说:“到了。”拿钥匙开门。 陈一龙一把抓住她拿钥匙的手说:“吴梦,你真漂亮。”吴梦挣开,去开门。陈一 龙又一次抓住她,将嘴凑上去要吻她。吴梦推拒着,她的身体靠在门上,把门撞得 不停地响。 屋里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说:“喂,谁在外面?” 陈一龙仍然继续纠缠。 女孩说:“谁?不说话我报警啦!” 陈一龙不甘心地长出一口气,松开吴梦。吴梦说:“我。”哆哆嗦嗦地拿钥匙 打开门,对陈一龙说:“谢谢,你回去吧。”陈一龙一把将她推进去,自己也跟进 去,关门。 下铺女孩惊叫一声。陈一龙说:“叫什么?”半推着吴梦进屋,看了一眼。 上铺的女孩已经躺下了,此刻也吃惊地坐起来。陈一龙说:“哦,你们这儿人 不少哇。”对吴梦说:“我走了,哪天再约你。” 吴梦点点头。 陈一龙出去,看见下铺女孩在门边吃惊地站着,用手指在她头上弹了一下说: “小丫头,嗓门挺高哇。”下铺女孩用手捂着被弹的额头,愣愣地看着他出去。 吴梦跟在陈一龙后面,关上门,上锁。下铺女孩说:“吴梦,他是谁?” 吴梦无力地靠在门上说:“陈一龙。” 下铺女孩惊讶地张大嘴。 杨昆和魏涛从保龄球馆追到海滨浴场,还是没有找到吴梦和陈一龙。从里面出 来,坐上摩托车,杨昆说:“上哪?”魏涛说:“去美迪,找陈一龙!” 杨昆开车,路过街头一电话亭,将车停住。魏涛说:“你干什么?”杨昆说: “再传一下吴梦?”魏涛说:“都传了好几次了!走,走!” 杨昆说:“要不,我给郑队打个电话?他还在局里呢。”魏涛不吭声。杨昆打 电话:“喂,郑队么?对,没找到,我们准备上美迪,魏涛怀疑陈一龙绑架了吴梦 ……” 郑重接到杨昆的电话,拿着电话思索片刻说:“不大可能,他刚来局里上班… …不是说吴梦回过电话么……这样,你们现在马上到吴梦的住处去看看,如果她还 没回来,给我打电话。”他放下电话,想想,拿起电话拨号说:“局寻呼台么?我 是郑重。给我传3777、4534、2331、3689,叫他们马上到局里来!” 陈一龙从吴梦住的楼里出来,上车,开走,刚拐到楼头路上,又停下了。 贺彪说:“龙哥,咋不走了?”陈一龙看看表说:“我想看看,这帮刑警有多 大能耐,用多长时间能想到我们回这儿来了。”他拿出烟来,莫春胜打着打火机, 给他点火。 陈一龙扭回头点着烟,问:“老陆怎么说?”莫春胜说:“陆书记说都安排好 了,如果警察去美迪那边,肯定叫他们一点毛病挑不出来。” 贺彪突然小声地说:“龙哥,你看!” 一辆三轮摩托闪着警灯,却没有拉警笛,从对面驶过来。陈一龙说:“真快呀。” 他打亮大灯,下车。三轮摩托停住了,陈一龙说:“是魏涛吧?” 魏涛从车上跳下来,猛地扑向陈一龙,将他胳膊扭过来按在车上说:“吴梦呢?” 贺彪和莫春胜见状忙从车里出来,欲扑向魏涛。杨昆掏出手枪,指向他们说: “都别动!”陈一龙说:“你们俩别动!”贺彪和莫春胜举着手后退一步。 杨昆说:“魏涛,你放开他!”魏涛松开手,陈一龙整整衣服说:“姓魏的, 你这是干什么?是不是违纪有瘾哪!” 魏涛说:“少废话,吴梦呢?” 陈一龙说:“她在楼上啊,我们才把她送回来。” 魏涛说:“你们把她怎么了?” 陈一龙说:“那你得问她呀。” 魏涛转身向楼上跑去。陈一龙朝他的背影喊着说:“一家女百家求,你泡得我 也泡得!”他掏出烟,对杨昆说:“杨哥,抽一棵?” 杨昆说:“不抽。陈一龙,做人不要太猖狂。” 陈一龙说:“杨哥,这怨我么?你也看着了,我好心好意跟他打招呼,他上来 就……情敌也不能这么整。” 杨昆说:“陈一龙,你别当警察,演戏去得了,可以当明星。我告诉你,你要 是敢动吴梦一根毫毛,我饶不了你!”他走了。 陈一龙对他喊着说:“我听杨哥的!”回过头,整整衣服,对贺彪和莫春胜说 :“我像明星么?” 贺彪和莫春胜不知他想听什么,不敢回答,陈一龙说:“素质太差。一点幽默 感都没有。走,收队!” 魏涛一口气跑到楼上,咚咚地敲门说:“吴梦,吴梦在么?吴梦!” 屋里传来下铺女孩的声音说:“睡了!” 魏涛说:“开门,我找吴梦,开门!” 门开了,吴梦站在门前。 魏涛说:“吴梦,你,没事吧?” 吴梦摇摇头。 魏涛说:“吴梦,你今天怎么回事?为什么跟陈一龙在一起?为什么作假证? 他是不是威胁你?” 吴梦摇摇头说:“小点声,大家都睡了。”魏涛一把将她拉出来说:“你说, 你什么时候认识陈一龙的?为什么要出卖我,为什么?”吴梦说:“你干什么你, 你松手哇!” 杨昆从下面跑上来,抓住魏涛说:“魏涛,你冷静点!”魏涛松开手说:“你 说,为什么要跟陈一龙在一起?你们在一起都干了些什么?” 吴梦说:“没什么,一起吃顿饭,玩一会儿。”魏涛说:“吃饭,玩一会儿? 你知不知道,把我都要急死了!” 吴梦看他一眼,低下头说:“对不起,魏涛。”魏涛说:“对不起,一句对不 起就完啦?你不是说肯定能听出他的声音么?为什么要做假证?是不是陈一龙在威 胁你,是他逼你是不是?” 吴梦顿顿,说:“不是。” 魏涛说:“吴梦你不要怕他,走,你马上跟我到局里去,把事情说清楚!”伸 手去拉她,吴梦挣着说:“你松手!” 杨昆拦住魏涛说:“魏涛,你松手!” 邻居家的门开了,隔着铁栏的防盗门,他晃着一把菜刀说:“怎么回事?怎么 回事?” 杨昆说:“啊啊,没事。” 邻居不理他说:“小吴,要不要我打110 ?”吴梦说:“啊,张叔,没事。” 看看魏涛说:“我男朋友。” 邻居说:“啊,半夜三更的,有事屋里闹去呀。”关上了门。 魏涛说:“吴梦,咱们到外边谈谈。” 吴梦说:“对不起,我困了。”她进屋关上了门。魏涛说:“你!”敲门说: “吴梦,你知道么?你害的不光是我魏涛,你还害了周所长!” 杨昆拦住他说:“算了算了,有事明天说。郑队还在局里等消息呢。”魏涛很 不情愿地跟他走了几步,又停下,返回去说:“不行,我今天一定要问明白!”杨 昆拉住他说:“魏涛,你冷静点!走吧。”魏涛跟他走了。 屋里。吴梦靠在门边,无声地流着泪。 卧室门口,上铺和下铺的两个女孩默默地看着她。 周所长的父亲头上缠着绷带在病床上躺着,打着针。他醒了,动动,含混不清 地说:“晤,晤。”旁边一个陪床护理的人说:“大爷,有尿?”周父点点头。 邻床说:“你儿子洗衣服去了,我叫他!”出去,不多时周所长匆匆进来,在 床头毛巾上擦了一把手说:“爸,有尿?”拿便盆,周父看着他,头微微摇摇,手 略措一抬,吃力地指着。 周所长说:“啊,我才脱下去,洗衣服,热。”他将放在床头的警服拿来穿上 说:“爸,尿吧。”将便盆给老人放进被窝里。老人这才闭上眼睛,小便,便完了, 头微微动动。 周所长拿着便盆出去,快步走到卫生间,拿水冲刷着便盆。他情绪很激动,动 作太大,便盆里的水晃出来洒在衣服上,他气得扔了便盆。当嘟的响声把他自己也 吓了一跳。他过去拾起便盆,脱下身上的外衣,要泡进水盆里,又停住了,怔怔地 看着。终于,他再也忍不住,将衣服蒙在脸上哭起来。 见魏涛和杨昆回到刑警队,郑重长舒了一口气,叫大家回家休息,自己也出门 要回家。在楼门口,郑重看到邱副局长的车停在那儿,便拉开门对司机说:“你回 吧,我送邱局。”司机知道他跟邱局关系不一般,也不坚持,下了车,让郑重坐进 去。 郑重等在车里,不多时,邱副局长从楼里出来,拉开后车门,坐上去,冷笑了 一声。 郑重回过头来,笑笑,开车。 邱副局长说:“司机跟我一说,我就知道你小子有鬼。又给那小子说情?我告 诉你郑重,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护犊子。” 郑重说:“吴梦下午和陈一龙在一起,我怀疑是陈一龙逼迫她作假证。” 邱副局长说:“你不要听魏涛的一面之辞。整个事件,他没有一句话是经得住 推敲的。他不停地指证陈一龙,可到现在为止,他没有拿出任何证据,相反,不利 他的证据却比比皆是。就说刚才,你调动了那么多的人,连我都以为真出一件绑架 案了,结果呢?三角恋爱。你能说这一切都是陈一龙事先安排好的?他陈一龙有多 大能耐,能把一切安排得这么周到,天衣无缝?” 郑重说:“无论如何,事情没查清之前,我不同意魏涛去交警大队。” 邱副局长说:“哎你这什么话?你不总说警察不分三六九等么?好哇,不让他 去可以,但咱们得讲个条件。” 郑重说:“你说。” 邱副局长说:“把陈一龙调刑警队去。”见郑重不吭声,又说:“你不总怀疑 他么?放到你的眼皮底下观察。” 郑重说:“这不是你的本意。” 邱副局长笑笑说:“烟拿来。”郑重将烟掏出递给他。邱副局长一边拿烟一边 说:“纪检是一个要害部门,如果在这儿工作的人心术不正,他就能很快控制住一 批害群之马,这是很可怕的。”他点着烟,喷了一口说:“虽然我不相信你那个魏 涛,可这个陈一龙,也不得不防个万一啊。” 郑重说:“那你叫他到别的科室呀?”邱副局长说:“可我总得给别人留个面 子呀。”他叹了一口气说:“陈一文今天又到局里来了。”郑重说:“不是说领导 视察么?”邱副局长说:“是呀,跟领导一起来的。他们给我透个风,市局想把你 调去当副支队长,我反对。” 郑重不吭声,等着下文。 邱副局长说:“我想把你提起来当副手,还管刑侦。” 郑重说:“这么说你要扶正了?”邱副局长说:“别出去瞎说。怎么样?留下?” 郑重说:“真想叫我留下?” 邱副局长说:“这是什么话?” 郑重说:“是你让火化那个盗窃犯的尸体的?” 邱副局长说:“嗯?啊,案子结了,法医科打报告,我就签了。怎么的?” 郑重说:“这件事应该通知我们。” 邱副局长说:“你不在吧,好像开会去了,怎么?有什么话直说!” 郑重说:“我觉得,你最近处理问题跟以前有点不一样。” 邱副局长说:“你指什么?” 郑重说:“周剑飞和陈一龙的这场官司,我感觉你明显倾向陈一龙。周剑飞是 多年的老所长,为人一向正直,可你却宁愿相信陈一龙,对周剑飞和魏涛反映的情 况充耳不闻。这,不像你一贯的作风啊。” 邱副局长说:“我还倾向陈一龙?这个事要是别人当局长,周剑飞和你那个宝 贝魏涛说不定早辞退了。我呢,一再给他们机会,说能认眼睛,好,认,失败;又 说能辨声音,好,辨,又失败,还想叫我怎么样?”郑重说:“我想要你说句实话。” 邱副局长说:“你这小子,到底怀疑我什么?明说!”郑重笑了,说:“我要 说了,你肯定受不了。”邱副局长说:“扯淡,我这辈子经历的事多了。” 郑重将车停到路边说:“那我可说啦。”邱副局长说:“说就说,你停车干什 么?”郑重说:“透透风。”他下了车,说:“你不下来?” 邱副局长说:“我坐得住。”说着打开车窗:“说,半夜了。” 郑重伏在车窗边说:“你家的盗窃案,有三个疑点。第一,你家报失只有三万 块钱,可这三万块钱却用一个保险箱装着,是不是有点奇怪呀?第二,陈一龙破这 个案破得有点太巧,偏赶上那天他去车站,就碰上了罪犯,那罪犯偏偏见了他就跑, 又偏偏跑进了一条死胡同,还敢持刀拒捕,陈一龙身体素质比那罪犯要强得多,却 被他在肚皮上刺了一刀,这好像也不太正常吧?第三,罪犯在你家行窃的时候竟然 在沙发上撒了一泼尿,这说明他胆子大得很,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见了警察就跑呢? 另外现场遗留的鞋印虽然与罪犯被击毙时所穿的鞋相同,但这双鞋却比罪犯的脚要 大一号,一个惯犯精心策划去做案时,怎么会穿一双不合脚的鞋呢?” 邱副局长冷哼一声说:“郑重,你这个推论可够恶毒的了。你有这么多疑点, 为什么不在尸体火化前提出来?罪犯既然在沙发上撒了泼尿,一验尸就清清楚楚了 么。” 郑重说:“我棋错一着就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变得这么快,所以没有看住 那个尸体。” 邱副局长说:“你错的多了。其实你这些怀疑都只是推断、臆想,所以你不敢 提出来证实,怕的是万一尸检没问题,引起我的误会,怕伤害了咱们多年的感情, 尤其是在局长位置空着的时候,你怕大家议论纷纷。现在,说这还有什么用啊2 一 切都化成灰了。”拿出烟来递给郑重一棵,自己也点着说:“上车吧,半夜个屁的 了,没功夫跟你闲扯。我跟你说郑重,护犊子,没你这么护的。啊,为了一个魏涛, 诬陷公安局长?你多年的朋友和顶头上司?你怎么寻思的?” 郑重拉开车门上车说:“我可是坦诚相见。” 邱副局长说:“我跟你也没隔心哪。啊,你的意思是不是告诉我,不想给我当 副手?想去市里也行,大衙门么,进步快。” 郑重说:“我服从组织安排。”开动了汽车。 邱副局长说:“说老实话,陈一龙我也不想要,可我不想得罪陈一文,还有他 背后的那些人。录用一个小小的警察,市里领导写条子,省里领导打电话,连北京 都有声音——都是些能掌握你我命运的人哪。你要是在我这个位置上,你怎么办? 在这个时候,对你我都很关键,我不想节外生枝,包括魏涛和那个老周的事,也低 调处理。”郑重说:“怎么低调?”邱副局长说:“告状的莫春胜原来在美迪,解 铃还须系铃人么。陈一龙一定有办法解决。” 郑重话里仍透着挑衅说:“你这么依靠陈一龙,真叫我怀疑。” 邱副局长说:“收起你那怀疑吧。我要是不了解你,凭你刚才那番屁话,咱俩 就能做一辈子仇人。跟你说,我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明天我跟他谈,叫他想办法 让莫春胜撤诉。”郑重说:“然后就让他进刑警队?” 邱副局长说:“大家都退一步吧。啊?” 郑重不吭声了。 邱副局长悄悄地打开家门进去,换鞋,坐到沙发上,抽烟。他有些头疼,揉着 额头。 邱枫从自己的屋里悄悄地出来,倒了一杯茶送到父亲面前。邱副局长睁开眼睛, 有些奇怪地说:“嗯?还没睡?” 邱枫说:“爸,喝茶。”邱副局长笑笑说:“哈,知道给老爸倒茶了。”喝了 一口说:“嗯,味道奇特呀。”盯着他说:“什么事?” 邱枫说:“爸,那个金剪刀呢?” 邱副局长说:“嗯?啊,你是说小陈拿来那个吧,我退给他了。”邱枫说: “真退了?”邱副局长看着儿子说:“还想借去玩?邱枫啊,这世上有很多东西很 好玩,但越是好玩的东西,越危险。” 邱枫说:“你真退了?” 邱副局长说:“当然。” 邱枫说:“那,你为什么还要包庇陈一龙?” 邱副局长说:“嗯?” 邱枫说:“周所长明明揭发陈一龙是个流氓,你为什么还要包庇他?逼得周所 长辞职?” 邱副局长沉下脸说:“我告诉过你,不许进我的书房!” 邱枫说:“我没进。周所长的女儿是我同学。” 邱副局长说:“哦。”忽然笑笑说:“只是同学?” 邱枫毫不退让,说:“很好的同学。” 邱副局长说:“啊。她叫你来走后门?”邱枫说:“没有。”邱副局长说: “邱枫啊,这个官司,爸不能跟你解释。我只能跟你说,作为公安局长,我必须秉 公办事。什么叫秉公?就是重证据,重事实,而不轻信口供。但有一点你可以放心 :我没有收陈一龙的钱,你不必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来;当然还有一点你也应该知 道,我不会因为你的原因,就偏袒一方,如果这件事影响你的个人利益,别怪我。” 邱枫如释重负,说:“谢谢爸爸。” 邱副局长说:“去睡吧。” 邱枫走了,邱副局长长叹一口气,使劲地揉着额头。 正是吃早饭的时候,其他的病人和陪护大多都在吃饭。周所长用毛巾给父亲擦 着脸和手。老人家手术后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但说话还不清晰。他看着儿子,唔 唔地说着什么。 周所长立刻明白了,说:“爸,我衣服洗了,在水房挂着呢,一会儿上班就穿。” 周父不大放心地看着他。 周母和周妻拿着饭盒进来了,周母走到床边说:“怎么样了?”周所长说: “还行。” 周父又哈哈地吵起来,周母说:“你要什么?”周父不理她,只对儿子晤陪着。 周妻说:“爸要干啥?”周所长说:“啊,爸让我上班。”周妻说:“你不是 ……”周所长悄悄瞪她一眼,回头对周父说:“爸,我这就走。”他出去了。 周母说:“来,吃饭吧。”周父不理她。邻床陪护说:“你们这老爷子可乐子 了,就看着他儿子那警服,像租的似的,脱下来一会儿也不行。” 周母和周妻对视了一眼,笑了说:“啊,他就这毛病,认死理,心里想个啥是 个啥。” 周父不乐意听了,对她晤晤地喊起来,声音虽然不大,却很激动。周母说: “你看你,我这不跟别人唠嗑呢么?” 周父不依不饶地唔唔着,周母说:“好好,我说错了,说错了行了吧?你这都 是为儿子好。”周父瞪她一眼,不晤晤了。 周所长穿着警服进来了说:“爸,我上班啦。” 周父手微微抬抬,示意他快去。 周所长说:“妈,我走了。”出去,周妻跟到走廊里,把钥匙递给他说:“给, 回家好好睡一觉吧。” 周所长说:“不睡,我有事呢。仓房钥匙拿来没?” 周妻说:“你真要去拣破烂?”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周所长看看,说: “咱们外边说吧。” 两人走到楼边,周所长在一个人少的花坛边停下,说:“把仓房钥匙给我呀。” 周妻把手伸到兜里,却没掏出来,说:“昨天晚上,李所长到家去了。”周所 长说:“白天他们不是到医院来了么?”周妻说:“说是你们邱局长让他去的,还 给咱爹捎来五百块钱。” 周所长说:“邱局?我跟他也没那来回呀。”周妻说:“人家当局长的可不跟 你一般见识。李所长说,你们局长叫你安心上班,那帮人告你的事,他会妥善处理。” 周所长说:“李所长怎么不到医院来跟我说?”周妻说:“人家怕你这犟脾气, 说不通再让老爷子看了上火。李所长说了,叫你今天到所里去,详情他跟你说。” 周所长说:“他没说那个陈一龙辞了么?”周妻说:“你看你,总管人家的事 干啥呀?我没问。” 周所长看着她,说:“不对,你肯定问了。”周妻说:“你说你犟这个不是没 用么?你上班,还非得把人家攀下来?我听李所长说,那陈一龙门子可硬了,你这 不是难为你们领导么?” 周所长说:“把钥匙给我。” 周妻不情愿地掏出钥匙说:“挺好的所长不当,非要拣破烂,你说你疯了还是 咋啦?”周所长说:“我就疯了!给我吧你。”一把抢过钥匙。周妻说:“那,你 也得上所里去一趟,叫李所长给你细说说咋回事呀?” 周所长说:“不去!只要那流氓在公安队伍里呆着,我就不踏入公安的门槛!” 他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搭在手臂上走了。 刑警队的办公桌上,散扔着几盒中华牌香烟。陈一龙在擦地,干得满头大汗。 屋里只有曹文丽和另一女刑警,她们各自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对陈一龙的行为 不闻不问。陈一龙擦到女刑警脚下,轻声地说:“大姐,抬抬脚。”女刑警有些不 好意思,站起身,将椅子挪开。 陈一龙擦罢说:“大姐,你坐吧。”女刑警坐下说:“小陈,你也歇会儿吧。” 陈一龙说:“不累,就完了。”他擦着门边最后一块。 朱兵进来,看见陈一龙,愣了一下。 陈一龙说:“你好。” 朱兵被动地点点头,回头回脑地看着他,进屋。 陈一龙擦完最后一块,拎着拖布出去。朱兵对岁数大点的女刑警说:“宋清, 怎么回事?这?”宋浩说:“不知道,我来他就在这儿擦地。” 朱兵对曹文丽说:“曹组?” 曹文丽说:“今天我刚开门他就进来了,进屋就打扫卫生。”朱兵说:“你怎 么让他进来了?”曹文丽说:“我凭什么不让?人家跟邱局一起进来的。邱局说, 他调刑警队来了。” 朱兵说:“嘿,这都邪了!前两天我们半夜从家里跑来集合要抓他,今天到咱 们这儿上班来了。”曹文丽说:“那你们弄错了呗。”朱兵说:“郑队呢?”曹文 丽说:“在邱局那儿。” 大全和两个刑警进来,大全看见桌上的烟说:“哎,中华!谁这么宽绰?”拿 烟打开,扔给身后两位一人一棵,一刑警拿打火机,三人点烟,大全细品了一下说 :“我还是得意中华。” 朱兵说:“那是,我还得意玉溪呢。我说你怎么拿起来就抽哇,也不问问是谁 的?”大全说:“谁的还不是抽呢。”突然一愣,呆呆地看着曹文丽,不自然地笑 了说:“曹文丽,结婚了,这也不够意思呀?事先咋一点消息也没有呢?你这让我 也太失落了。” 曹文丽说:“去你的,你才结婚了呢!告你们哪,那烟是陈一龙的!” 大全惊讶地说:“谁?” 曹文丽说:“陈一龙!我叫你拿起来就抽,这回看你怎么吐出来!” 大全忙不迭地在烟缸里熄着烟,另两个刑警也将烟熄了。 郑重带着杨昆和魏涛走进来,说:“怎么啦?接着抽哇。”大全说:“郑队, 啊,魏涛,哥们真不知道。”郑重坐下,说:“陈一龙的烟就不能抽啦?来,会抽 的都抽。”他拆开一盒烟,自己叼上一支,又随手递给杨昆和魏涛。 杨昆拿了一支,魏涛没动,说:“我从来不抽中华。” 郑重说:“啊,那今天你就给我破破例,跑我这儿讲人权来了。” 魏涛还是没动。 郑重也不收回烟。 杨昆捅魏涛一下,魏涛犹豫着,拿出一支烟,郑重说:“这就对了,会抽的都 点着吧。” 大全等点上烟。 郑重说:“嗯?陈一龙呢?”宋洁说:“洗拖布去了。”陈一龙拿着拖布进来 了说:“郑队,你叫我?”将拖布放到门后,走过来。郑重说:“小陈这样就比你 们强。以后大家多跟他学学,有空就把屋子收拾收拾,别造得像破大家似的。” 众人笑了起来。 郑重说:“小陈啊,过来。”陈一龙上前一步。郑重说:“我向大家宣布一个 事,从今天起,陈一龙就是我们刑警队的人了。过去不在一起,互相之间可能有些 过节、有些成见,这都没什么了不起,都是历史,历史就翻过去吧。以后在一个集 体里了,就要发扬我们的传统,进了一家门,就是一家人,就是兄弟姐妹,就要互 相关心、互相照顾、互相帮助。谁也不许做害群之马,明白了么?” 众应着:“明白了。” 郑重说:“邱局今早跟我说,叫我带两个徒弟,一个是魏涛,一个是陈一龙。 我理解邱局的意思是为了增强团结吧,我答应了。” 众人都有些惊讶。 郑重说:“大家知道,我一向反对带徒弟,跟杨昆我们也一直是搭档,他跟了 我,叫我师傅,那是表示尊重我的年头和经验,我们没有过什么拜师仪式和协议。 这一次也这样,魏涛、陈一龙,你们从今天开始跟杨昆一个组,他是组长,也算是 你们师兄,你们俩要听他指挥,明白了么?” 魏涛和陈一龙说:“明白。” 桌上的电话响起来,大全接电话说:“喂,我是刑警队,好,我们马上就到。” 放下电话说:“郑队,有案子了,松阳小区,杀人。” 郑重说:“开门红啊。杨昆,你们去吧。” 杨昆等起身,行动。 案发现场是一个一室一厅的房子,屋里家具很陈旧,墙壁也有些发黑,到处灰 秃秃的。 被害人是一位检察官,穿着制服,斜躺在厅里门前,头朝下,有血从脑袋流出 来,润湿上半身,在门框下向门外流去。门外可见一滩流出的血迹,两个沾血的脚 印从血迹上踏过,走下楼梯,越来越淡。 在一楼的门后,扔着一把射钉枪。射钉枪被一只带手套的手拾起来,拾枪的人 是魏涛,他对身后的陈一龙不耐烦地说:“袋儿!” 陈一龙说:“啊?啊。”急忙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来。魏涛看了一眼说: “喷,大的!”陈一龙说:“啊。”换了一个大袋,要接枪。魏涛一躲说:“撑着!” 陈一龙乖乖地撑开袋子。魏涛将射钉枪放进去,封好,示意陈一龙拿着袋口。陈一 龙乖乖地照做。 杨昆拿着照相机在拍照。 勘查完外边,几个人又回到室内,杨昆和魏涛拿着皮尺丈量着,陈一龙在一边 拿本记录。魏涛嫌他碍事,横他一眼说:“往那边点!” 陈一龙乖乖地退后,杨昆继续报着数据:“头右侧距门边36cm. ”陈一龙记录。 杨昆说:“都记下了么?”陈一龙说:“记下了。”魏涛拿过记录看着说: “你这写的什么玩意?” 陈一龙可怜地望着他。 杨昆拿过记录,看看,叹了口气说:“一龙啊,这。m 不能写汉字。这么写。” 杨昆做着示范,陈一龙恍然大悟,说:“啊,是厘米呀,我明白。”杨昆说:“你 这字也不能太草了,去,上那边重抄一张给我看。” 陈一龙说:“哎。”坐在那边写。 魏涛说:“废物!”杨昆瞪他一眼。陈一龙头也不抬,认真地抄写着。 郑重在卧室门口看着,没有一点反应。 一个秃头的人在一条僻静的街道上靠路边低头走着,他的眼神却不停地扫来扫 去。一辆凌志车开过来,在他身边停下。秃头上车,凌志车开走。 开车的人是鲁占山。秃头坐在他旁边,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来递给他说:“都 办好了,这是那小子的手枪。” 鲁占山接过枪看看,揣进怀里,将身边的一个塑料袋递给他说:“给。什么时 候走?”秃头说:“马上就走。”接过塑料袋,打开里边的报纸包,看看里面的钱, 又包上说:“姓李的倒还记得你。他昨天还说你的刑判轻了。” 鲁占山说:“哼,这回,我给他判个重刑。”停下车说:“一年内不要回来。” 秃头说:“放心。”下车走了。 鲁占山的车开走。 化了妆的周所长在美迪夜总会门前的垃圾箱旁转悠着。他脸上粘着胡子,再穿 一身破衣服,跟街头拣破烂的没什么不同。在他身边有一个破手推车,上面扬着一 些纸盒子和两个破编织袋。他拿着个铁勾子,在垃圾箱里掏着。 一个穿着制服的服务员拎着几个塑料袋过来,远远地将垃圾扔进箱里,走了。 周所长细心地翻拣着。 吴梦躲起来了,魏涛到处找不到她,打传呼她不回,问剧团的人,剧团的人说 她请假了,到她的住处吃了几回闭门羹。这是第四次来住处找她了,魏涛在门口敲 了一阵门,里面没人应,他又敲,喊了两声,还是没人应。他下了决心,即使里面 没人,也要在这里等,等到她回来。他点着烟顺手又敲了两下,里面突然传来铃铃 的声音说:“哎,来了!” 门开了,只穿着三点式的铃铃站在门口说:“魏哥来啦,进来呀。” 魏涛说:“吴梦呢?” 铃铃说:“一大早就走了,魏哥,有什么话进来说呀。” 魏涛转身走了。 铃铃对他背影喊着说:“魏哥,进来坐会呗!”她关上门,走进卧室,悄声地 说:“走了。”紧张地躺在床上的吴梦长出了一口气说:“谢谢啊。”铃铃说: “怎么,闹别扭啦?”吴梦摇摇头。 陈一龙在美迪夜总会办公室的桌前用毛笔写着字,他显然很少用毛笔,“约法 三章。”等几行字写得歪歪扭扭,很不成样子。地上还扔着许多写废的纸张。 老陆拿着几本字帖进来说:“龙哥,你要的字帖。”拿过来给他看说:“这几 本是毛笔的,这几本是钢笔的。” 陈一龙说:“啊,等会儿啊。”在纸上落下最后几个字说:“老陆,你看我这 几刷子怎么样?”老陆看了一眼说:“不怎么样。”陈一龙说:“喊,贺彪他们都 说不错。”老陆不屑地哼了一声说:“他们认识几个字儿?” 陈一龙说:“来来,你写几个我看看。” 老陆说:“人都到齐了,等着你开会呢。” 陈一龙看看表说:“不叫你改八点了么?”老陆说:“原来通知七点,人都来 了。”陈一龙说:“叫他们看新闻联播。对了,还有焦点访谈。我觉得你说的对, 咱们这队伍的素质得加强一下。”老陆应着,拿手机打电话:“喂,亮子么?龙哥 说了,会还是八点开,你们都别走,认真地看新闻联播和焦点访谈。”挂上电话, 拿起笔来说:“写什么?”陈一龙指着桌上的纸说:“把这个抄一遍,一会儿念给 他们听。” 老陆把陈一龙写的东西快速看了一遍说:“规矩订出来了?” 陈一龙说:“怎么样?还行吧?” 老陆说:“嗯。不过叫约法三章不好,还是叫员工守则吧。” 陈一龙思忖一下说:“嗯,行。” 老陆说:“还有,这剁手、挑脚筋是不是也改一下……” 陈一龙说:“不改,要想办大事,就得有铁的纪律。你就照这样抄!” 老陆不再说话,蘸墨抄着,陈一龙看着,说:“哦,你这字还真不错,胳膊是 胳膊腿儿是腿儿的。以后教我。” 老陆写着说:“写字最重要的是练。得下苦功夫。”陈一龙说:“吃苦咱不怕。” 老陆说:“怎么想起练字儿了?”陈一龙说:“工作需要。我发现字儿这玩意有时 候是脸面。我报到那天,因为字儿写得不好,叫郑队在局长那儿把我好顿损。这几 天办案子更别提了,姓魏那小子存心要我难看,当着那么多人面儿……该咋是咋, 我那个大师兄杨昆还真不错。这口气我反正得争。‘” 老陆说:“像你这么要强,也不容易。” 陈一龙说:“我陈一龙心里从来就没服过输。你没看案情分析会那时候,姓魏 那小子那个狂啊,得得得得净听他的了,郑队和我师兄都听得直点头。我坐在那边 像个傻子似的,一个道道也说不出来。憋气。” 老陆说:“你刚去么。万事开头难。” 陈一龙说:“可我一条一条全给他记下来了。”把手按在桌上,直盯着老陆说 :“这头一炮,我一定要打响,这个案子,你帮我想招破了。” 老陆说:“这可不行,我也不知道案情。”陈一龙说:“我知道啊。哪步怎么 走,有什么进展,都得在案情分析会上说,我听了回来告诉你,你就帮我看看怎么 抢在前头。” 老陆说:“龙哥,你觉得这么做有价值么?”陈一龙说:“当然有。这第一炮, 我一定要打响。我不能叫那帮人小看我。这事别讨论了,你下点力气吧。”老陆苦 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