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听说你对我印象很深 邱副局长一上班,便把纪检科长、王平和陈一龙找来听汇报。从他们反映的情 况看,似乎都对周剑飞不利。当地居民都说不知道有人砸派出所的事,没有任何目 击证人,但大家对周所长的反映倒是挺好的。听说他辞职了,很多人都为他抱不平。 邱副局长紧锁着眉头问:“还有什么情况?”王平说:“现在还有一个证人, 那就是魏涛的女朋友吴梦。我们准备询问吴梦。” 邱副局长说:“啊。李科长,你们科里再安排一个人,把小陈换下来,这个案 子,他必须回避。”李科长看了一眼陈一龙,说:“是。” 邱副局长说:“你们两个回去吧,小陈你留一下。” 李科长和王平走了,邱副局长起身关上门,转过身,一脸严肃地说:“陈一龙, 你跟我说实话,那天你到底去没去派出所?” 陈一龙看看他,低下头说:“去了。” 邱副局长震怒地说:“什么?” 陈一龙说:“嗯。” 邱副局长说:“你……”狠狠地压低声音说:“那你还找人来告他!”陈一龙 说:“他先告我的。我这么做,是不想叫你为难。我若不反咬一口,他咬着我不放, 你不是不好处理么。” 邱副局长冷笑一声说:“陈一龙,你别以为帮我做了点事,我就会事事都袒护 你。你得摆正你的位置。” 陈一龙低着头说:“我知道。不过邱局,这次你得帮我一把,我费了这么大劲 当上警察,不能就这么回去,那大家也太没面子了。局长你放心,只要把我留下, 我一定好好干,绝不给你丢脸。” 邱副局长说:“哼,你给我丢的脸还少么?我告诉你陈一龙,这是最后一次。” 陈一龙说:“是。” 邱副局长说:“周剑飞那边,我做做工作,他要是不盯你了,你们就撤诉吧。 真鼓起包来,对谁都不好。” 陈一龙说:“是。” 邱副局长说:“回去吧,先安心工作,到刑警队的事,以后再说吧。”陈一龙 应着:“哎。其实,在纪检科也挺好的,不动也行。”邱副局长说:“叫你到哪, 是组织上的事,动不动,得看工作需要。”陈一龙低头说:“是,我听局长的。” 邱副局长说:“去吧。”陈一龙说:“哎。”起身向门口走,忽然折回来,从 包里拿出三个铁盒香烟来说:“邱局,我们公司进了点小熊猫,挺好抽的。你尝尝, 要是喜欢,我给你弄点来。”说罢放到桌上出去了。邱副局长说:“哎,拿走!” 陈一龙假装没听见,关上门走了。 邱副局长拿起桌上的烟盒看看,说:“净他妈搞明堂。”拉开抽屉要放进去, 忽然停住了,他把三个烟盒放在手上掂掂,拆开一个,里面是香烟。 他又拆开另外一个,里面是美元。 再拆开一个,还是美元。 邱副局长拿起茶杯喝着水,眼睛看着桌上的三个烟盒。 他放下茶杯,从装烟的那盒中拿出一支香烟来点着。 老陆回到家,意外地发现袁凤仪没有看电视,而是在卧室里伏案很用心地写着 什么,轻轻地进去说:“还没睡?” 袁凤仪吓了一跳,忙收拾桌上的信纸说:“你怎么进来的?怎么一点动静也没 有?”老陆说:“我以为你和聪聪都睡了。写什么呢,那么专心?” 袁凤仪要将纸收起来,老陆按住,两个人对视半天,袁凤仪松开手说:“你看 吧,不过,你可别生气。”老陆拿起纸来看,看了几行,勃然色变,恶狠狠地盯着 她。 袁凤仪害怕地往后退着,老陆一步步地紧逼,把她逼到墙边,再无退路了。袁 凤仪突然惊叫一声夺路要逃,老陆一把抓住她扔到床上,双手死死地掐住她的脖子。 厅里突然传来聪聪的哭叫声:“妈妈,妈妈……” 老陆一愣,松开手,无力地从妻子身上翻下。 聪聪开门进来,哭着说:“妈妈,妈妈……” 惊魂未定的袁凤仪从床上爬起,跑过去,抱住聪聪说:“聪聪,妈妈在这儿, 妈妈在这儿……” 老陆起身,过去抱起聪聪说:“聪聪,怎么了?” 聪聪叫了声“爸爸”,扑到他怀里哭起来。 老陆说:“啊,聪聪不怕。聪聪怎么了?告诉爸爸,做恶梦了是么?”聪聪点 点头。老陆说:“聪聪乖啊。你看,爸爸在,妈妈在,爸爸妈妈都在保护聪聪,聪 聪不怕,啊。来,闭上眼睛睡觉。” 聪聪点头,闭上眼睛,老陆抱着她出去。 袁凤仪无力地靠在床边上,她觉得浑身上下都像散了架一样,一丝力气也没有 了。 老陆哄睡女儿,蹑手蹑脚地从女儿房间出来,坐到沙发上抽烟。袁凤仪将一杯 刚冲好的咖啡放到他面前,老陆搅动了一下,呷了一口。 袁凤仪说:“还生气呀?”老陆没有回答,又喝了一口咖啡,轻声问:“还有 谁知道你写这东西?” 袁凤仪说:“没人。” 老陆仰靠在沙发上说:“你这是背叛我你知道么?” 袁凤仪点点头。 老陆说:“为什么?” 袁凤仪说:“我觉得周所长怪冤枉的。”老陆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袁凤仪 说:“今天下午我上我爸那儿去了,听说周所长叫人告了,辞职不干了,老爸也气 的得脑出血住院了,大伙都为他抱屈。可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我也 许是那天惟一知道实情的人,再瞒着,对不起人家。他两次送我爸爸进医院,又给 我弟妹和孩子办了户口,咱没有能力报答人家,但知道人家受了屈总不能装哑巴吧?” 老陆说:“可你要把这件事捅出去,我就成了绑架人质,打砸派出所的罪犯, 你不会不知道吧?”袁凤仪说:“我不想说我认识你们,也不想透露我的姓名,只 是向公安局证明有这么一件事,这样,我能安心些。” 老陆说:“这可能么?人家要是不重视,你这匿名信就是自写;人家要是重视 了,肯定要找到你这个写信的人。简单说,你要帮那个周所长,就得把我们交出去 ;要想帮我,就不能管这个事。”袁凤仪说:“我知道我不能出面作证,但那周所 长,也太冤枉了。”老陆说:“想找点平衡,也不能用这种蠢办法嘛。明天你到医 院去给那老头存上五千块钱吧。”袁凤仪看着他。老陆说:“你呀,最大的优点就 是心肠太软,有时候软起来,整个一个人都糊涂了,连远近都分不出来了。算了, 睡吧。”起身向卧室走去,阮凤仪看他一眼,跟进去,两人上了床,心里都有点不 舒服,谁也不说话,各想各的心事。 老陆点着一棵烟,吸着。 袁凤仪打亮灯,老陆伸臂搂过她说:“我睡不着了。”袁凤仪往他身边偎偎说 :“我也是。老陆,你说,刚才聪聪要是不醒,你能掐死我么?” 老陆说:“能吧,你说呢?” 袁凤仪说:“我说也能。” 老陆说:“吓着你了吧?” 袁凤仪说:“当时挺怕的。现在想想,要是掐死了就好了。” 老陆长出了一口气说:“是呀,有时候我也想死,想自己给自己一枪。”又拍 拍妻子说:“咱们俩都不能死。咱们得为聪聪活着。尤其是你。” 袁凤仪没有出声。 邱副局长想抽烟,他拿起烟盒,又放下,拉开抽屉,看着里面的熊猫烟,犹豫 了一下还是拿了出来,刚要点,听到敲门声,又放了回去,关上抽屉说:“进来。” 郑重和魏涛进来。 邱副局长说:“又是你们俩,我现在看着你们就头疼。”拿烟点着说:“说吧, 什么事?” 郑重说:“魏涛。” 魏涛说:“吴梦能根据声音辨认陈一龙。” 邱副局长说:“怎么又出来个吴梦?” 郑重说:“他女朋友,那天蒙面人挟持的人。” 邱副局长说:“怎么回事?先是眼睛,又是声音,净是些似是而非的东西。郑 重,你知道这种辨认的价值。”郑重说:“是,但也不能否认,这是一种有力的证 据。如果辨认成功,我想,至少可以立案侦查。” 邱副局长问魏涛:“这个吴梦以前见过陈一龙么?”魏涛说:“七年前她上高 中的时候,陈一龙是社会上的小流氓,到学校门口纠缠过她。”邱副局长说:“啊, 最近,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面?她也没听过陈一龙的声音?”魏涛说:“没有,除了 派出所那次。” 邱副局长想了想,说:“可以,郑重,你安排吧。为了做到公正,叫纪检科监 督。” 剧团里的人正在排吉剧《江姐》。吴梦是B 角,她穿着大家熟悉的江姐那身服 装,坐在一边观看着台上江姐领大家唱《绣红旗》,下意识地跟着哼哼:“线儿长, 针儿密,含着眼泪绣红旗,绣红旗……”她的BP机震动起来,她拿起看看,悄悄出 去。走到办公室,里面只有冯主任一个人。吴梦说:“冯主任,打个电话。” 冯主任说:“锁着呢。你手机呢?”吴梦说:“坏了。真是,那边拍戏呢,我 B 角,不敢走远。” 冯主任说:“你把门关上。”吴梦关上门,冯主任说:“打吧。别说我让的呀。” 吴梦笑笑,拿起锁着拨号盘的电话,用手在叉簧上拍着,她很不熟练,每次只 拍出两个号,就出错了,又重拍。冯主任说:“喷,你怎么这么笨呢?”拿过话机 说:“多少号?”吴梦说:“8947305.”冯主任用手指快速地点着,电话通了,他 把电话递给吴梦,吴梦说:“喂,刑……是我。拍戏呢,我吃完午饭过去。两点? 行。拜拜。”放下电话,对冯主任嫣然一笑说:“谢谢啊,冯主任。” 排练室里,A 角的戏已经拍完了,导演说:“OK!B 角,B 角走一遍咱们就吃 饭啊。吴梦,吴梦呢?” 吴梦慌忙进来说:“在这儿。” 导演说:“干什么去了你?赶快去再走一遍……” 冯主任在门口喊着说:“吴梦,电话!” 导演说:“排戏呢!” 冯主任说:“公安局的,说有急事儿!” 导演说:“去吧去吧,今天就这么的啊,明天上午八点。” 众演员哄的一声,散了。 吴梦匆匆走进办公室,接电话:“喂,我是。什么?纪检科?在我楼下?不说 下午两点么?”到窗口向外看看说:“好,我就下来。” 剧团楼下,一辆警车在门口停着。 吴梦从楼里出来,走过来,伏在车窗边问:“请问是找我的么?” 车上下来一个警察说:“吴梦同志?”吴梦说:“是我。咱们上楼谈吧。”警 察拿出证件来晃了一下,拉开前边的车门说:“请上车,咱们局里谈。”吴梦略迟 疑了一下,上车,车开走,吴梦说:“是魏涛叫你们找我的么?”开车的警察戴着 大墨镜,含混地“晤”了一声,车窗在吴梦身边轻轻地关上了。 车走人主街道,转向时,吴梦发现不对,说:“哎,你往哪开?” 后座的警察说:“我请你吃饭。咱们边吃边谈。” 吴梦有些警觉,说:“不必客气了,我中午约了……”话未说完,突然,她愣 住了:在她的身后,多了一只手枪,顶在她脖颈上。吴梦惊惧地说:“你们要干什 么?” 后边的人是贺彪,他放肆地说:“别尿裤子啊,座套新换的。”吴梦不敢回头 看,说:“你把枪拿开。”开车的警察摘下眼镜,吴梦又是一惊,瞪大了眼睛。 这人是陈一龙,他笑笑,说:“别怕,都是熟人。不认识我了?” 吴梦惊愕地说:“陈……” 陈一龙说:“对。陈一龙。现在我以公安局纪检科的名义,向你调查魏涛和周 剑飞的违纪案件,希望你配合。这是我的证件。细看看么?”他将工作证放到吴梦 面前,吴梦紧张地扫了一眼说:“不用了。” 陈一龙说:“彪子,把那玩意收起来。”话音刚落,顶在吴梦脖子上的枪缩了 回去。 汽车来到一个很阔气的饭店门前,停下,陈一龙说:“吴小姐,我真心实意地 请你吃饭,你可不要乱来,否则,出了事情你自己负责。懂了么?” 吴梦点点头。陈一龙摆摆头,坐在吴梦后面的贺彪下车,为她打开车门,吴梦 在两个男人的挟持中向饭店走去。 陈一龙事先订好了一个很大的包房,里面一张大大的餐桌旁,只对坐着吴梦和 陈一龙两个人。 贺彪在门口站着。 桌上摆着丰盛的饭菜。 陈一龙举起杯说:“吴小姐,请。” 吴梦虽然仍很害怕,但比开始镇定了许多,她端起杯,略抿了一口饮料。 陈一龙说:“往事如梦啊。看到你,我忽然有一种找到初恋情人的感觉,心里 有一种感动,一种温馨,一种……彪子,一般这种事歌里用什么词儿?”贺彪没想 到他突然发问,愣头愣脑地说:“嗯?啊,性欲。” 陈一龙说:“滚蛋,没文化,一点情调整不出来,带刘彬来好了。去,放点音 乐。”贺彪去放音乐,问:“龙哥,放《窗外》?”陈一龙说:“对,就放《窗外 》,反复放。”对吴梦说:“李琛的歌,听过么?” 吴梦畏惧地看着他,微微地点了一下头。 音乐响起,陈一龙摆摆手,贺彪出去,带上门。 吴梦更加紧张。 陈一龙说:“第一次听这首歌,我就被歌词震住了。”拿酒杯示意,自己喝了 一口说:“七年了吧?这些年,我走南闯北,出生人死,心里却总记得一个美妙的 名字,总有一个美好的记忆,那就是你,吴梦。” 吴梦畏惧地看着他。 陈一龙说:“那是一个美妙的黄昏,夕阳把大地染得金黄。一个叼着烟卷的流 浪儿,手里拿着半瓶啤酒,斜靠在校门前的一棵白杨树下,看着校园里那美丽的公 主。他已经等了她五次了,只想和她交个朋友,可每次都遭到她的拒绝,每次遭到 拒绝后,他都要打碎啤酒瓶,用玻璃在自己的胳膊上刻下一道印迹。可他从来没有 灰心,伤好了,一定会再来。”他橹起胳膊,露出那道道伤痕说:“吴梦,你还记 得么?” 吴梦畏缩地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出。 陈一龙说:“可他没有想到,这是最后一次。当他再一次要走向公主的时候, 两个警察抓住了他……” 吴梦惊恐地说:“我,我没找过警察。” 陈一龙说:“不不,与你没关系,是另一件事,一桩抢劫案。” 吴梦哆嗦着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陈一龙说:“别那么紧张么。我刚才说这些都是铺垫,就为了给你献首歌。从 第一次听到这个《窗外》,我就开始学李琛,弟兄们捧我,都说我是卓别林,我们 书记说李琛要是看见我这么糟蹋他能气死,他们哪知道,我为的只是这一天,能把 这首歌唱给你听,逗你一乐。你不会不想听吧?” 吴梦意思含混地摇摇头。 陈一龙说:“谢谢。”他到墙边拿了两个折叠椅,合上作拐棍,一瘸一拐地拿 起麦克唱起来:“今夜我又来到你的窗外,窗帘上你的影子多么可爱,悄悄地爱过 你这么多年,明天我就要离开……” 他很有表演天才,不仅动作夸张滑稽可笑,在唱到动情处时,眼里竟然泪花闪 闪,吴梦却无动于衷。 陈一龙大为不悦,使劲一把扯下麦克,将两个折叠椅啪啪地扔到墙边。贺彪听 到响声奔进来说:“龙哥……” 陈一龙说:“你把那玩意关了!” 贺彪关上音响。 陈一龙说:“看来,我是打不动你的心了。”坐下,盯着吴梦说:“你就那么 不乐意回忆往事?” 吴梦畏缩地摇摇头。 陈一龙自嘲地笑笑说:“自作多情。”突然哈哈地狂笑起来。吴梦害怕得想站 起来,陈一龙一把抓住她,贺彪跨上一步堵住了门。陈一龙说:“坐坐坐,误会, 一场误会。”他竟然笑出了眼泪,用手抹了一把,脸立时沉下来说:“我怎么听说 你对我印象很深?” 吴梦害怕地盯着他,微微摇摇头。陈一龙也盯着她,声音低沉地说:“不承认? 那你凭什么说凭声音就能辨认我?” 吴梦还是不敢出声。 陈一龙说:“找你就一件事,别认出我来。” 吴梦说:“我不会撒谎。” 陈一龙说:“哦,你是决心帮姓魏的不帮我是吧?” 吴梦没说话。 陈一龙说:“看着我。爱他?” 吴梦看着他,勉强镇定着说:“是。” 陈一龙说:“胜过爱自己?” 吴梦心里很害怕,但还是应着说:“是。” 陈一龙说:“伟大的爱情。吴小姐,吃菜。”起身要为她夹菜,吴梦说:“谢 谢,我吃好了。”起身说:“对不起,我先走了。” 陈一龙使劲用勺子敲敲餐桌。有些歇斯底里地说:“先走,可能么?话还没说 完呢!彪子,请吴小姐坐下!” 贺彪走过来,吴梦说:“你别过来!”坐下。陈一龙说:“哎,这就对了。给 你看样东西。”他对贺彪歪歪头,贺彪将几张放大的照片扔到吴梦面前,照片上, 都是被硫酸毁了容的人和她们的对比照片,一个个惨不忍睹。 吴梦惊惧地闭上眼睛。 陈一龙说:“不好看是吧?这是我在局里档案室找来的。”拿起一张照片送到 她眼前说:“你看看这个女孩,原来有多漂亮,喷喷喷……” 吴梦闭上眼睛,声音颤抖着说:“拿开,我不看!” 陈一龙说:“害怕?好,彪子,收起来吧。” 贺彪收拾着照片,陈一龙举杯说:“来,吴梦,为咱们再次重逢……” 吴梦恶心极了,扭头说:“我喝不下。”陈一龙说:“喝不下也要喝一口。七 年了,我不知有多少次幻想着今天这个场面:在一个豪华的餐厅里,我与你重逢… …就喝一口,好么?” 贺彪说:“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陈一龙抬手就给他一个耳光说:“靠后! 叫你说话了么?” 贺彪退后一步,陈一龙又举起杯说:“吴梦,来,为了重逢。”他端杯等着, 吴梦不敢不喝,拿起杯来和他碰了一下,勉强喝了一口,陈一龙说:“这就对了, 我就知道,咱俩总有一天会走到一起的。彪子,把送给吴小姐的礼物拿来。” 贺彪从兜里掏出个香水瓶来,重重地放到桌上。陈一龙伸手介绍说:“法国香 水。彪子,给吴小姐演示一下。” 贺彪拿过桌上的一盘生拌牛肉,打开香水瓶,将里面的液体倒上去。 牛肉滋滋地冒着白烟、泛着气泡。 吴梦惊恐地看着。 陈一龙说:“对了,是硫酸。吴小姐,你长得很漂亮,每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 都挺得意吧?” 吴梦说:“你们,别胡来……” 陈一龙说:“那你愿意合作了?” 吴梦无力地点了点头。 公安局辨认室,十个蒙面人面对墙站着。两个女民警带着蒙着眼睛的吴梦进来, 将她转过身,背对蒙面人坐着。 扩音器里传来邱局长的命令说:“开始吧。” 十个蒙面人转过身来。 女刑警举牌说:“一号。” 一号说:“别动,动我打死她!” 女刑警举牌说:“二号。” 二号重复刚才的话。 监控室里,邱局长、郑重、李科长、王平、杨昆、曹文丽在看着。 窗口那边,女刑警举牌说:“十号。” 十号蒙面人说:“别动,动我打死她!” 大家都看着吴梦。 吴梦摇摇头。 邱副局长说:“再来一次。” 魏涛、朱兵、大全坐在刑警队里等着消息,魏涛显得坐立不安,朱兵和大全同 情地看着他。朱兵说:“魏涛,你女朋友真能辨认出声音?” 魏涛说:“肯定能。上一次她昏倒在汽车上,就是因为听到陈一龙的喊声。这 声音对她刺激太大了,她一辈子都不会忘。” 监控室里,众人都在紧张地看着。 女刑警举牌说:“十号。” 十号重复喊话。 女刑警低声询问吴梦说:“你能辨认出是几号么?” 吴梦摇摇头。 监控室里的人都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有人失望,有人轻松。 邱副局长转身走了。 曹文丽和杨昆回到刑警队,魏涛焦急迎上来问:“怎么样?” 杨昆和曹文丽摇摇头。 魏涛说:“辨认失败?不可能!” 杨昆点点头。 魏涛起身要往外跑,杨昆拉住他说:“吴梦已经走了。” 吴梦从局里出来,突然感觉很累,她走到一个自动售货机旁,塞进硬币,接过 机器里掉出的饮料,启开大口大口地喝着。 她无力地靠在树上,喘息着。 忽然,她起身,匆匆地走到一个电话亭边,塞进硬币,拿起电话拨号。 刑警队里,一屋人同情地看着魏涛,谁也不说话。电话突然刺耳地响起来,大 全接电话说:“喂,对,啊,他在。魏涛,电话。”魏涛过去拿起电话说:“喂, 你好……喂,你是谁?怎么不说话……喂,讲话!” 大全以为出了什么情况,伸手拿起另一部电话机,顺手按下录音键。魏涛说: “喂,你别着忙,有什么事慢慢说好么?喂,说话呀……” 吴梦拿着电话一声不吭,她抽泣着,擦着眼睛。 话筒里传来魏涛的声音说:“吴梦?你是吴梦吧?你在哪?喂,说话呀。” 吴梦说:“魏涛,对不起……”她猛地挂上电话,靠在隔板上哭起来。 刑警队里,魏涛拿着话筒在喊着说:“喂喂,吴梦,喂,你在哪儿?”电话里 挂断了。 大全停住录音机说:“对不起啊,我以为有情况。”看了一眼显示屏说:“8968654, 啊,这电话我知道,就是咱们局门口的公用电话。” 魏涛说:“哪个?” 大全说:“出门往右,顺院墙走二百米,路边那个。” 魏涛起身跑出去。 电话亭边,吴梦仍在抽泣着,在她身后传来汽车喇叭声,她开始并没有注意, 汽车喇叭不停地响着,她终于有所察觉,回过头,看见一辆4500停在她身边,陈一 龙坐在驾驶座上,摆了一下头,示意她上车。 吴梦没有动。 陈一龙伸手替她打开身边的车门。 吴梦犹豫了一下,上车,车开走,从便道拐上大街,远去。 一个女孩过来拿起电话说:“喂,请传65437 ,我电话是……8968654 ,谢谢。” 放下电话等着回呼。 魏涛从局门口拐过来,跑到电话亭边,拍拍女孩的肩说:“吴梦!” 女孩惊叫一声,回头,魏涛一愣说:“对不起,认错人了。”女孩说:“有病!” 她回头等着电话,忽然有些害怕,回头看了魏涛一眼,起身,跑到路边,伸手拦了 一辆出租车,上车走了。 魏涛核对着电话号码,又转目四下看着,电话响了,他愣愣,拿起电话说: “喂?传呼?啊,那人走了。”他挂上电话,BP机突然响起来,他一愣,看了一下, 拿起电话,掏掏兜却没有硬币,挂上电话,回身向局里走去。 邱副局长和郑重及纪检科的李科长等在办公室里,魏涛敲门进来说:“邱局, 你找我?” 邱副局长说:“坐下。” 魏涛坐下了。 邱副局长说:“关于那天晚上你们突袭美迪夜总会,打掉莫春胜门牙的事,你 写个详细材料,连同你自己的检查,三天之内交纪检科。” 魏涛说:“邱局,我们到夜总会是抓现行!原因是陈一龙刚刚领人袭击了派出 所!”纪检科长说:“现在你还指认陈一龙?魏涛,在这个案子上,我们对你、对 周剑飞,都已经很偏袒了。” 魏涛跳起来说:“不对,你们偏袒的是陈一龙!” 郑重说:“啧,坐下,屁股下坐着火是怎么的?” 魏涛坐下。 郑重说:“叫你写材料你就写材料,有什么话,在材料里说。” 魏涛说:“是。” 纪检科长说:“别忘了,还有检查。” 魏涛从局长室回来,就一遍遍地给吴梦打传呼,可对方就是不回话,他烦躁地 又传了一遍,放下电话等着。 杨昆、大全在他身边关切地看着。 电话响了,魏涛抓起电话说:“喂,吴梦么?……哦,嫂子。他在,你等一下。” 将电话递给杨昆,杨昆接电话说:“喂,这个电话在等传呼,你在哪,我给你打好 么?”他放下电话,拍拍魏涛,出去。 魏涛焦躁地等着。 电话没有回音。 他拿起电话,拨号说:“喂,请急传222345,留言:魏涛死了,请回话!姓魏, 电话8947305.”挂上电话。 大全说:“你说魏涛死了,就不能告诉她姓魏。” 魏涛一愣,又要抓电话,大全按住了说:“等吧,要不然电话打不进来。” 魏涛长出一口气,等着。他摸兜,拿出一个烟盒,是空的。大全将自己兜里的 烟掏出来,递给他一支,帮他点着,将剩下的烟推到他面前。 魏涛仇恨地看着电话。 电话一声不响静静地摆在桌上。 陈一龙把吴梦拉到袁老板的饭店。,带进事先订好的包房里,让她坐在靠里边 的座上,自己坐在她身边,对面坐着莫春胜和贺彪,桌上只有一碟花生米,饮料倒 是很高档。 吴梦显得心神不安,她的BP机响起来,她拿起看着,放回去。陈一龙掏出电话 递给她,说:“嗯?”吴梦摇摇头。陈一龙看看表,起身说:“我得回局里看看, 吴小姐,叫彪子他们陪你玩,”我下班就过来。“ 吴梦说:“我也该走了。我保证,决不改口供。”陈一龙笑笑说:“不是怕这 个。现在你就是改,也没人会信了。我主要是仰慕已久,想跟你交个朋友。七年单 相思,给我个机会嘛。彪子、胜子,你们俩照顾好吴小姐,要是出一点差,我可饶 不了你们。” 莫春胜说:“龙哥,叫陆书记把秋香她们再派两个来吧,光我们两个男的,不 大方便。”陈一龙说:“行,你打电话吧。”对吴梦说:“对不起,吴小姐,你先 玩着,我下班就过来。”他出去。在服务台后的老板老袁见他出来,忙堆着笑脸迎 过来说:“龙哥,走?” 陈一龙带搭不理地“啊”了一声,停都没停。袁老板跟着他说:“龙哥,这月 的钱我们可是交了。”陈一龙说:“交了就不能来吃饭了?放心,消费多少给你多 少。”老板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一龙已经走出门外。开着车门说:“那你什么意思?”袁老板说:“龙哥, 我这饭店不想兑了。”陈一龙说:“啊,那你接着开。”上车,开走了。 袁老板恨得直咬牙。 两个小时过去了,魏涛仍守在电话边。忽然,他起身说:“杨昆,把车给我, 我出去一下。” 杨昆将车钥匙给他说:“当心点,有事打电话。这边要是回话了我传你。” 魏涛匆匆下楼,骑着三轮摩托刚要出院,看见陈一龙的车开进来,他又揭回来, 拦在车前。陈一龙车速虽然不快,但也吓了一跳,急踩了一脚煞车说:“哎,你!” 认清是魏涛,笑笑说:“是你呀,又找我麻烦?” 魏涛说:“你看着吴梦了么?” 陈一龙作出一脸惊讶说:“吴梦是谁?” 魏涛说:“是不是你威胁她了?” 陈一龙说:“威胁?我为什么威胁她?” 两三个警察围过来。 魏涛说:“陈一龙我告诉你,无论你使什么办法,到最后,我肯定送你上法庭!” 陈一龙看看围过来的警察们说:“啊,小魏,破邱局长家那个案子,我真不是 故意的,我再一次向你道歉,对不起。今晚我请你喝酒,怎么样?” 魏涛说:“你少来这套,陈一龙,我绝不会放过你!” 陈一龙说:“我怕你行了吧?魏哥,咋能叫你出这口气,你说。你咋说我陈一 龙咋办,行不?” 魏涛说:“我想让你死!” 围观的警察中有人抱不平了,说:“我说你们算了,在院里闹啥呢?”另一个 警察说:“小魏,人家已经服软了,你就姿态高点。都是同事,何苦呢?” 魏涛愤愤地骑车走了。 一警察说:“这小子,有点太欺侮人了。” 陈一龙说:“不怨他不怨他,没事了没事了。” 三楼窗口,郑重拿着望远镜看着。 邱副局长在一边看着他。郑重放下望远镜,沉着脸不吭声。邱副局长说:“看 到了吧?这种害群之马……把他退回派出所。” 郑重说:“这不好吧?刚借来没几天。” 邱副局长说:“你呀,就是护犊子,那就让他上交警队。” 饭店里,吴梦从卫生间出来,两个打扮妖艳的女孩陪着她走进包房。 总台边,袁老板看着他们,他身边的老板娘小声嘟哝着说:“一盘花生米坐一 下午,还连唱带跳地,也真好意思。”袁老板朝她瞪着眼睛,示意她小点声,老板 娘说:“十二万就想兑咱们店?就不兑给他!”老袁急得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小声 说:“姑奶奶,你可别惹事啦。” 吴梦回到包房里,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着,贺彪起身拉过一女孩跳舞,莫春胜 搂着另一女孩唱起歌来。 他们歌唱得真都不错,一曲终了,贺彪搂着女孩回来坐下,将歌单推向吴梦说 :“吴小姐,唱一个?”吴梦有些惊恐地向后一闪,盯着贺彪的手说:“我不会唱。” 贺彪的手上,刺着挺大的一只黑色蜘蛛。 贺彪莫名其妙地看看她,看准她的目光后;笑了,收回手说:“啊,我这手有 点吓人吧?不瞒你说,花两千多块呢。你看,这蜘蛛腿上的绒毛……”吴梦惊恐地 躲着说:“啊,啊。” 莫春胜说:“彪子,快拿开,别吓着人家。”贺彪笑着拿开手说:“这有什么 可怕的?吴小姐,对不起啊。”莫春胜说:“吴小姐,别怕,彪子就是乐意‘得瑟 ’他那破手,绝对没有恶意。”贺彪说:“那是。吴小姐我告诉你,现在你成了龙 哥的朋友,那就是钻进保险柜里了,别说我们俩没那胆子,在整个松江市,也没人 敢碰你一根毫毛。” 魏涛找吴梦都找疯了,从剧团匆匆出来,又骑上摩托匆匆赶到她的住处。 屋里的人都上班去了,只有铃铃一个人在床上睡着,听到门铃声,她懒懒地翻 了一个身,不理。 门铃又响起来,铃铃起身说:“闹心!”也不穿衣服,下地穿拖鞋去开门。 门铃不停地响着,铃铃没好气地说:“哎呀,来啦!”走到门口要开门,忽然 多了个心眼,凑在门镜上向外看着,看见站在门外的是魏涛,铃铃眼珠转转,伸手 打开门,转身向卫生间走去,头也不回地说:“再不带钥匙不给你们开门!”走进 卫生间,关上门。 魏涛开门进来,顺手关上门,走到卧室边,探头向里边看着。门只开着一个缝, 看不见全貌,魏涛举手敲门,屋里没有反应。 卫生间里传来冲马桶声,铃铃开门出来说:“你今天胡闹什么呀?敲哇敲的。” 她突然愣住了,捂住了嘴。 魏涛也愣住了,铃铃只穿着三点式内衣站在她面前。魏涛转过脸去说:“对不 起。” 铃铃说:“哎,你是魏哥吧?来来,到屋坐吧。”魏涛说:“啊,不了,我找 吴梦,她在么?”铃铃说:“在。睡觉呢,病了。你进去看看她吧。” 魏涛说:“病了?怎么了?”欲进屋,又停住说:“吴梦,你出来一下。”铃 铃在后边亲呢地推了他一把说:“哎呀,你进去吧!”她跟进去,随手带上了门, 搂住魏涛。魏涛说:“你干什么,别胡闹!”铃铃搂着他不撒手,说:“魏哥,别 怕,玩玩么,白天谁也不能回来……”她突然尖叫一声,只觉两臂一麻,魏涛已经 解开她搂着他的双臂,把她扔到床上,顺手拽起毯子将她裹上,系了两个结,他从 屋里退出一步,喘着粗气站在门口说:“吴梦下午回来了么?” 铃铃被蒙在毯子里说:“不告诉你!” 魏涛打开门走了。 铃铃在屋里喊着说:“回来,你放开我!”她使劲地挣着,终于在毯子里露出 头来,疯狂地喊着:“姓魏的,你憋死我啦!” 吴梦伏在桌边,假作打吨,不看屋里其他人。 在屋里的沙发上,贺彪搂着一个女孩在放肆地调笑着。门口也歪歪斜斜地放着 一个沙发,显然是从里面挪出来的,莫春胜搂着另一个女孩,也在调笑着。 吴梦的BP机嘀嘀地响着。贺彪起身说:“真他妈烦人。”刚要过去,莫春胜说 :“彪子,别碰她东西。”贺彪坐下了。 魏涛骑车满市疯跑着,江边、文化广场、麦当劳餐厅,所有他曾和吴梦去过的 地方他都找遍了,都没见到她的踪影。他心里也知道这样找下去是白费力气,可仍 不甘心地到处寻找着。 周平平在湖边画画,画着画着,她停下,陷入了沉思。 邱枫过来,在离她不远处支上画板,周平平只顾想自己的心事,没有在意他。 邱枫有意咳嗽一声。 周平平扭头看了一眼。 邱枫说:“嗨,这么巧。” 周平平沉下脸,收拾东西,起来走了。 邱枫说:“哎,周平平。” 周平平头也不回。 邱枫回身忙着收拾东西,但他铺得摊子太大了,回头看看,周平平已经走出很 远,他索性扔下自己的东西,撒腿撵去。 周平平已经上了南湖大桥,快速走着。邱枫在后面喊着说:“周平平,等等我!” 小跑着追上来,周平平头也不回,走得更快了。 邱枫赶上来,迎在她前面说:“周平平,你怎么啦?” 周平平不理他,径自往前走。邱枫倒退着说:“周平平,你为什么总躲着我呀, 打电话你也不接,你要是真讨厌我,只要你说一声,我再不烦你。” 周平平说:“我真讨厌你。” 邱枫说:“能告诉我为什么么?” 周平平说:“什么也不为,就是讨厌!现在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离我远点!” 邱枫停住了。 周平平继续向前走。 邱枫痛苦得抓耳挠腮,慢慢地向回走,一再回头向周平平走去的方向看。 周平平走远了。 邱枫无精打采地回到自己刚才支画板的地方,愣住了,转目四下看着。 他的所有工具都不见了,地上只有一管颜料。 邱枫拣起看看,猛地将颜料摔到地上,狠狠地跺着。 周平平背着画板在街边走着,她情绪低落,脚步也很慢,一边走一边似在想着 心事。 一辆出租车走过去,突然在路边停下来,邱枫从车上下来说:“周平平。” 周平平看见是他,理也不理,加快了脚步。 邱枫拦住她说:“平平,我画板丢了。就在桦树林,所有的东西都丢了。” 周平平一愣,停下说:“怎么丢的?” 邱枫说:“我去撵你,回去就没有了。” 周平平说:“你记错地方了吧?” 邱枫说:“怎么会?” 周平平说:“我跟你回去看看。” 邱枫说:“不用了,我都找了,只剩下一管颜料。” 周平平将自己的画板摘下来说:“那你先用我的吧,我家还有套旧的。” 邱枫说:“不用,我给我爸打电话了,他叫我上他那儿去取钱,你跟我去再买 一套吧。” 周平平说:“我不去。” 邱枫说:“我想介绍你认识一下我爸爸。” 周平平说:“我认识那个贪官干什么?” 邱枫说:“喂,有没有搞错?我爸爸,怎么会是贪官?” 周平平说:“他重用坏人,打击好人,肯定是收了人家的银子。” 邱枫说:“谁是坏人?谁是好人?” 周平平说:“回家问你爸爸!”说完转身走了。 天已经快黑了,魏涛实在再想不出还能到什么地方去找吴梦了,把摩托车停在 一个公用电话亭边,又给吴梦打了几遍传呼,坐在车斗里等电话。 一个人走过来,要打电话,魏涛说:“喂,对不起,我在等传呼。” 那人绕到对面,拿起另一部电话听听,是坏的。 魏涛起身,又传了一遍。 那个等着打电话的嘴动动,又咽了下去,在一边等着。 陈一龙下了班,开车来到饭店,一进包房就皱起眉,说:“干什么呢这是猪圈 哪!” 两个女孩忙起身说:“龙哥。” 贺彪和莫春胜忙把沙发挪回到原处。 陈一龙对吴梦笑笑说:“对不起啊,才下班。” 吴梦强笑笑,没说话,她的BP机响起来。她拿起来,看也不看,按了一下键。 陈一龙拿出电话递过去,说:“打个电话?”吴梦说:“不了,我想回去。”陈一 龙说:“忙什么。多玩一会儿嘛,今天晚上,我安排了不少节目。” 贺彪说:“龙哥叫你玩你就玩,别不识抬举。” 陈一龙说:“你给我住嘴!你们几个,出去吧,叫服务员来把这餐具换换。” 贺彪等出去,三四个服务员进来,手脚麻利地撤走桌上的餐具,换上两套新餐具, 送上菜单问:“陈总,点菜么?” 陈一龙拿过菜单问吴梦:“想吃点什么?”吴梦摇头说:“我什么也吃不下。” 陈一龙将菜单递给服务员说:“那就叫你们老板挑几个有特色的上来。”吴梦 说:“别。龙哥,别点了。我要走了,头疼。”她的BP机又响起来。 陈一龙摆摆手,服务员退出去。陈一龙拿出手机说:“魏涛传你吧,给他回个 电话吧,别让他着急。” 吴梦摇摇头。 电话亭边,魏涛还在摩托车里坐着。 那个等着打电话的人也还在,他拿出一支烟,摸兜,没火,凑到魏涛身边说: “借个火。”魏涛将烟递给他。 打电话的人说:“我看你这传呼不能来了。我先打一个?” 魏涛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呢?找别的电话去!” 打电话的人说:“我也打传呼,我一直都用这个电话。”将烟递给他说:“谢 谢。” 魏涛白了他一眼,将烟一弹,烟头画着孤线飞出很远。 打电话的人惊讶地看着说:“哇,真酷!” 魏涛已经发动摩托车走了。 老袁的饭店里,所有的餐桌都被人占满了,他们三三两两地占据着每一张桌子, 桌上无一例外的都是只有一盘花生米。 有一伙就餐的人进来,扫视一眼,出去了。 老袁心疼得直叹气,老板娘狠狠地低声骂道:“完蛋货,就会哼呀唉呀的。怎 么找你这么个窝囊废!”老袁被她骂得性起,鼓足勇气,犹犹豫豫地向陈一龙所在 的包房走去。 包房里面的桌上摆着四菜一汤,陈一龙和吴梦隔着一段距离坐着。 陈一龙举起杯说:“吴小姐。” 吴梦举起杯,抿了一口饮料。 陈一龙说:“吃菜。” 吴梦摇摇头。 陈一龙自己夹菜吃着说:“那我可不客气了。这一下午,他们对你怎么样?没 欺侮你吧?” 吴梦摇摇头。 陈一龙说:“谅他们也不敢。吴小姐,你跟魏涛,认识很长时间了吧?” 吴梦点头。 陈一龙笑笑说:“不想跟我说话?是,站在你那个角度想,我陈一龙是个坏蛋, 流氓,因为你是魏涛的女朋友么。如果这身份换一下;你是我的女朋友,你会觉得 魏涛怎么样?” 吴梦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陈一龙说:“你会觉得那小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不识时务,不懂人情世故, 一个十足的笨蛋。” 吴梦不吭声。 陈一龙举起杯说:“怎么样,我说的对吧?来,喝一口。” 吴梦又抿了一口饮料。 陈一龙说:“我们书记开会给我们讲,现在这个社会已经是商品社会了,什么 叫商品社会呀?那就是任何东西都是商品,都可以用来交换。只要双方觉得各有所 值,那就公平成交。权、钱、物,甚至包括法律和道德乃至人命,所有东西都不例 外。这就是商品社会的规则,懂得并且会利用这个社会规则的人,就如鱼得水,左 右逢源;不懂这个规则的人,就四面受敌,寸步难行,要被社会淘汰。怎么样,我 选的书记有水平吧?” 吴梦不吭声,默默地喝着饮料。 陈一龙说:“嗯?” 吴梦不大情愿地点点头。 陈一龙说:“魏涛和那个老周就不懂得这个规则,所以呀,他们只能吃亏上当。 比方说……” 有人敲门,正讲在兴头上的陈一龙好不耐烦地说:“谁?滚进来!” 门开了,老袁走进来,点头哈腰地说:“龙哥,你看看还需要什么菜不?” 陈一龙说:“不用了,你出去吧,有事我叫你。” 老袁说:“哎,哎。” 陈一龙立起眼睛说:“你怎么还不走?滚!” 老袁说:“龙哥,你看外边那些弟兄,一桌就要一碟花生米,酒还是自带的, 都喝了快两个小时了……” 陈一龙说:“有人不给钱么?谁?告诉我。”老袁说:“那倒没有。可他们就 这么的,我生意怎么做呀?” 陈一龙说:“这什么话?别人来吃饭是生意,他们来吃饭就不是生意了?告诉 你,我听他们合计说你这儿挺便宜的,以后可能天天都要在这开伙呢。” 老袁说:“龙哥……” 陈一龙板起脸说:“现在我烦了,滚出去!” 老袁说:“可是……” 陈一龙不待他说完,拿起桌上的盘子就撒过去,一盘菜都扣在老袁脸上,他逃 命似的走了。 陈一龙说:“现在这人怎么都这样,给脸不要脸。”看看吴梦,笑了一下说: “不懂规则。” 吴梦惊惧地呆呆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