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刑警不仅是个职业理想 陈一龙按照哥哥的话,把手下分开,自己在夜总会的办公室里呆了几天,虽然 王东平每天都给他换两个小姐陪着,还是觉着问得难受。他有个令他痛苦的毛病: 早泄,而且很怪,不和女人实质接触,就和正常人一样,接触上,一两分钟就完活。 他认为男人得这种病是很丢脸的,所以从来不和夜总会的小姐们睡觉,怕她们把这 毛病传扬出去丢了威信。他跟小姐在一起,就是在那儿不冷不热地坐着,手里摆弄 着扑克牌,作出副不屑一顾的样子,看她们跳脱衣舞,因为他这架势,小姐们也都 很敬畏他。但这种玩法一开始还觉有些冲动,时间长了便真的麻木了,看她们不穿 衣服就和穿着衣服没什么区别,有时觉得还不如穿着衣服好看。但跟这些女人在一 起,总得有点什么要求,要不然又太不正常了。这就让他觉得更闷。尤其是那个姓 魏的警察几乎每天都来找一次,每次用望远镜在窗口看着他,陈一龙都想放两枪, 憋了三天,再也憋不住了,他在白天夜总会不开门的时候,叫王东平安排了一桌菜, 开了个包房,把贺彪、莫春胜、刘彬等几个亲信悄悄叫过来聚一聚。 一坐到这些手下面前,陈一龙立刻就找到了感觉,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他不 喝酒,面前只摆着一瓶矿泉水,这反而使他更显得威严。 贺彪说:“龙哥,我敬你一杯,这些天没见,真还怪想的。” 陈一龙说:“都一样。妈的那个姓魏的小子,都是他给咱们添的麻烦,这仇咱 们非报不可。” 王东平说:“到这儿还来好几回呢,今天还来了。我说你出差走一个多月了。” 陈一龙说:“这小子是真不像话。那天出事那片归他管,也没说的,犯到他手 里了么。现在这算怎么回事,案子已经交给治安科了嘛,也太不讲究了,他还敢去 找我哥麻烦。彪子东平你们安排收拾收拾他。离咱们这儿远一点儿。” 王东平说:“文哥能同意么?” 陈一龙说:“什么文哥,这里是龙哥当家。要依我哥,恨不得叫咱们成天老老 实实地呆着。彪子,你们能安排不?” 贺彪说:“行。枪要不要?” 陈一龙说:“不要。要是抢刑警的枪,风就紧了。” 傍晚,魏涛和吴梦坐在街头的一小吃摊前吃烤肉串,喝着啤酒。魏涛在想什么 事,有点走神。吴梦叫了他一声,他没听见,吴梦不大高兴地捅他一下,说:“哎, 你最近怎么老走神啊?” 魏涛说:“我听说陈一龙回来了。” 吴梦不高兴地说:“怎么又是陈一龙。” 魏涛说:“我现在最强烈的愿望就是想认认那双眼睛。跟你说,我有种预感, 说不定当初我爸碰上那个案子也是他干的。” 吴梦说:“你算了吧。这离得也太远了。” 魏涛说:“不远,他也是德阳人么。” 吴梦说:“德阳人多了。你光凭从眼睛能不能认准哪?” 魏涛说:“当然能。” 吴梦说:“那你要真认出来,就能抓他了?” 魏涛摇头说:“那可不行,他眼睛上没有明显外部特征,这种辨认,在法律上 是无效的。但只要认准是他,总有办法找到证据。” 吴梦突然惊叫一声:“魏涛!” 魏涛本能地要掏枪,双臂被人搂住了。三四个头上戴着尼龙袜子的人突然出现 在魏涛身后,一个大汉用绳套绑住他的双臂,另一个人摘下他的手枪扔进煮麻辣烫 的锅里,另两个人上来对他拳打脚踢。 魏涛挣扎着踢翻一个人。在他身后的人从抽里甩出一警棍,点了他一下,魏涛 跌倒。警棍飞快地又缩回到袖里。 吴梦吓得尖叫:“你们干什么你们,救命啊!”她拿出手机要打电话。一大汉 抢走她的手机,一拳将她打倒,将手机扔在地上踩扁了。 魏涛被打倒在地,已只有招架之功,用双手护着头。 一大汉说:“走!”又狠狠地踢了魏涛一脚说:“记着,以后少管闲事!” 这一切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四个大汉转眼间跑个无影无踪。 吴梦爬起来,扑向魏涛说:“魏涛,魏涛!” 魏涛从地上强支起来,他的脸上满是鲜血,他摸着腰间说:“枪,我的枪呢?” 摊主远远地指着说:“枪在我锅里。” 魏涛伸手进去,在滚烫的锅里抓出了手枪,推上子弹就往前冲,腿上受伤很重, 他问了一下,险些扑倒。 吴梦扑过去抱住他说:“魏涛,魏涛!他们都跑了,跑了!” 一民警跑过来说:“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吴梦说:“快,送他上医院!” 一群众拦住一辆出租车说:“快快,有警察受伤了!” 出租车司机说:“上车上车!” 众人帮着将魏涛扶上车。 杨昆接到吴梦的传呼,匆匆赶到医院,刚向魏涛问明情况,郑重也匆匆赶来了, 问:“怎么回事?” 魏涛说:“一伙流氓。” 郑重说:“为什么?” 魏涛看看杨昆,没有说话。 郑重说:“杨昆?” 杨昆看看病房里其他人,走出去,把郑重带到走廊尽头,向他说明了情况。 郑重一听,立刻沉下脸,低声地说:“胡闹。谁让他去查陈一文陈一龙的?这 是违反纪律的你知道么?等以后我再收拾你们。你马上把大全朱兵传来,上夜总会。 警察不是那么好打的!” 杨昆愣了一下,精神起来说:“是!” 人代会胜利闭幕了,在今天下午的会上,陈一文如愿当选为市人大常委会的委 员,这使他多日来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回到肚子里。这时只见陈一文满面笑容地和 代表们出来,汽车开过来,他坐上去。 老陆开着车,说:“文哥,祝贺你啊。” 陈一文笑笑,说:“你知道了?” 老陆说:“我一直在看电视。” 陈一文点点头。在这个市里,他有许多朋友和下属,他们中很多人下午一定也 在看电视,但他相信包括他的弟弟陈一龙在内,没有人会像老陆一样真正把这当成 比自己的事还要重要的事那样关心。 老陆说:“看来那个姓魏的警察给你制造的麻烦顺利过去了。” 陈一文说:“他倒不要紧,我担心的是一龙。老陆,你觉得一龙他们那伙人能 成事儿么?” 老陆不屑地笑笑说:“成不了大气候。” 陈一文说:“老陆,我有个想法……”他手机响了,拿起接着说:“嗯,什么? 疯了你?你们老实呆着,我这就让老陆过去!”关上手机,对老陆说:“靠边,把 车给我,你下去。” 老陆停车,问:“怎么了?” 陈一文说:“陈一龙他们把那个姓魏的警察给打了。” 老陆一愣,说:“严重么?” 陈一文说:“那帮小子,下手轻不了。老陆,你马上去帮助处理一下善后,就 当帮我个忙,好吧?” 老陆下车匆匆走了。 陈一文估计的不错,陈一龙根本就没看电视,他此时正穿着睡衣在美迪夜总会 经理室套间里的床上躺着,今天下午他觉得挺顺,把姓魏的小子教训了一顿,娇娇 又主动找上门来,这使他心里很舒服。 娇娇是陈一文捧红的影视演员,为了捧她出来,陈一文花钱投拍了两部电视剧, 虽然没挣多少钱,但这个娇娇是演出来了。陈一龙和她是在第一部电视剧没开拍前 认识的,当时陈一文在北京,娇娇来松江找他,陈一文就叫陈一龙给安排一下住宿, 她就和陈一龙上了床。别看陈一龙管着夜总会,娇娇却是惟一在他的住处和他上过 床的女人。他当晚的表现很不如意,但娇娇却现出一副格外满足的样子,这使他对 她很珍惜。陈一文在北京回来以后,因为这件事狠狠地教训了他一顿,告诫他以后 不许再和娇娇来往,他表面上答应,在暗地里仍然和娇娇约会。但这已经是以前的 事了,自从娇娇演完第二部电视剧开始走红,陈一文把她介绍给自己的几个有头有 脸的朋友以后,她就开始和陈一龙疏远了,还换了手机。陈一龙因为心中有所忌惮, 也不敢去找她,因此两人已经快一年不见了,今天下午,娇娇突然打电话找他,这 让他欣喜万分,连人代会的选举也顾不上看了。此刻,躺在床上,听着卫生间里传 来的哗哗水声,他觉得有些急不可耐,于是跳下地,打开卫生间的门说:“喂,有 完没完了,快点儿。” 卫生间里,身材苗条的娇娇正在洗浴,听到陈一龙的催促,嫣然一笑,说: “等一会儿嘛,急什么呀。” 陈一龙说:“快点啊,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 娇娇说:“再等五分钟,好吧?” 陈一龙看看表,关上了门。 有人敲卧室的门,陈一龙说:“谁?”打开门,见老陆站在门前,说:“啊, 老陆来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说:“我哥打电话说了,有必要惊动你么?” 老陆说:“叫今天打架的人都离开这儿,上修配厂。” 陈一龙说:“我问了,弟兄们干得挺利索的。” 老陆不看他,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拐棍把手,只顾说自己的:“今晚把所有的鸡 都清出去,一个也不留。” 陈一龙心里很不高兴,但他知道老陆的分量,只好压着不悦说:“有这么严重 么?” 老陆声音很轻,但没有商量的余地,说:“快办吧,来不及了。” 陈一龙斜眼看看他,想想说:“好,听你的。”拿起对讲机说:“贺彪么?你 到305 去见陆哥,听他指挥。”关上对讲机,对老陆说:“305.” 老陆说:“你不过去?” 陈一龙说:“我这边还有事,马上过去。” 老陆说:“你也得走。” 陈一龙说:“好,一会儿就走。” 老陆说:“不行,马上。” 陈一龙心里的火又冒上来,他强压着,说:“马上是不可能的。”开门进里屋 了。 老陆无奈地摇摇头,出去。 陈一龙关上卧室门,推开卫生间的门,娇娇披着浴巾,正在对镜擦着头发,陈 一龙一把拉过她说:“到五分钟了。” 娇娇说:“干什么呀,你再等五分钟。” 陈一龙不答话,拉着她向卧室走去。 娇娇说:“疼啊,你撒手!” 陈一龙拉她走到床边,娇娇说:“干什么,我头发还湿着呢!” 陈一龙猛地将她扔倒在床上。 贺彪等人行动很快,按照老陆的安排,在十分钟内遣散了美迪夜总会的所有小 姐,使今晚大厅里格外冷落起来,往日总坐着三四个妖艳女子的沙发上,现在空空 的。除了大门外的两个服务生,只有一个面容端庄的女服务员在总台后值班。 一个穿着超短裙的女孩走进来说:“王姐,你好。”总台后的女服务员没有回 答,向后摆了一下头。女孩立时紧张起来,小跑着向后门跑去。 一个老板模样的人夹着包从楼上下来说:“哎,刚才那帮小姐呢?给我们找四 个会唱歌的。” 总台后的服务员说:“对不起,先生,我们不提供这项服务。” 老板说:“你跟谁说话呢?我又不是第一次来,叫你们经理来!” 服务员说:“对不起先生,我们经理不在。”她暗示地向门外看了一眼。老板 觉出什么,看着她“嗯?”了一声。服务员并不答话,只是微微一笑,老板紧张起 来,夹包走了。 老陆安排贺彪等人离开,见陈一龙还没有出来,皱皱眉回到楼上办公室,一开 门,便听到里间卧室里传来娇娇的呻吟声。老陆进去,重重地关上门,顺手反锁。 这很大的关门声不仅没让娇娇停止,叫声反倒更响了。 老陆用拐棍敲敲门。 陈一龙在里边骂道:“妈的,谁?” 老陆说:“龙哥,你该走了。” 陈一龙在里间说:“等会儿!” 娇娇做作地高声叫着。 老陆烦躁地点上一支烟,站到窗口,向外望着。门前虽然霓虹灯依旧,但往日 熙熙攘攘的停车场上,连一辆车也没有。屋里娇娇仍在高声叫着,老陆知道这是陈 一龙在故意向他示威,他很不喜欢这种较量,认为陈一龙很没档次。这种安排本是 防备万一的,可他非要看万一成为百分之百才肯信服,这样的人在道上是难成大事 的。 就在这时,一辆轿车开来,在门前停下了,虽然车上没有任何标志,但老陆心 里还是一动,他向后闪闪,隐在窗后,撤下来悄悄走到里屋门前,举起棍要敲门, 又停下了,阴阴地一笑,心想,好,你要百分之百,就叫你应付应付方一。 老陆的感觉是准确的,开来的轿车里坐的果然是警察。朱兵驾车,郑重、杨昆 在后座坐着。大全坐在前座,左右看看说:“不对吧,门前怎么没车?” 服务生打开车门说:“先生好,欢迎光临。” 郑重摆摆头,杨昆等人下车,朱兵说:“今天怎么人这么少?” 服务生微笑说:“不知道。” 几个人向门前走去。 老陆站在楼上办公室窗口后望着,他知道现在即使叫陈一龙离开也来不及了, 索性安下神来坐在沙发上抽烟。 里屋,娇娇仍不时地高声叫着,老陆将烟熄灭,走过去,敲敲门。陈一龙在里 屋狠狠地说:“敲什么敲,等会儿!” 老陆长出了一口气,又点上一支烟。 里间,娇娇对着镜子一边梳头,一边淫声叫着。陈一龙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她 身后,正在将一支自制手枪往腰带上别。娇娇在镜子里看见枪,回头用手指指。陈 一龙将枪拔出,卸下弹夹,递给她。 娇娇小声地说:“行了吧?” 陈一龙看看桌上的手表,掐了她一下,娇娇又叫起来。 外边突然传来敲门声,老陆在外间大声地问:“谁?”门外传来一个挺横的声 音:“开门,警察!” 陈一龙一惊,抢过手枪飞快地跑进卫生间,扔在水箱里。 警察的声音已经很不耐烦:“快点!”老陆过去打开门,杨昆、大全、朱兵冲 进来。 老陆说:“同志,请问什么事?” 大全说:“治安检查。你们经理呢?” 老陆向里屋看看,说:“在里间。” 朱兵和大全向里间走去。老陆上前一步拦住,说:“对不起,我们经理的女朋 友来了。” 杨昆一把拉住老陆说:“站那别动!” 门开了,衣着整齐的陈一龙出现在门口,他的手搭在同样穿着整齐的娇娇肩上, 说:“什么事?”他忽然看见杨昆,有点意外,说:“佟……” 杨昆说:“老实点,谁是你同志?把手放下!” 陈一龙把搭在娇娇肩上的手放下说:“同志,我们这儿真的一直是合法经营。” 杨昆说:“把经营许可、执照什么的都拿出来。” 陈一龙说:“啊,好好。” 郑重没有上楼,他一直在汽车里坐着,看着杨昆等从夜总会出来,知道扑了个 空,向里挪挪,杨昆等过来,开门上车,开走。 朱兵开着车说:“怪事,今天这儿这么干净。” 大全说:“就是。这美迪我听说过,今天有点不正常。” 郑重脸上毫无表情。 陈一龙站在楼上窗口边,向外看着警察的汽车汇人车流中,说:“走了。”回 头看看老陆,笑笑说:“怪不得我哥总高看你一眼,果然料事如神。”拉开抽屉拿 出一叠钱来,扔在桌上说:“奖金。” 老陆没拿,说:“陈经理,没事的话,我走了。” 陈一龙说:“还是不想跟我干?” 老陆笑笑,用拐棍敲敲腿说“陈经理,你要我这个废人干什么?” 陈一龙说:“腿废了怕什么?脑袋没废就行。你就给我瘸子打围——坐山喊就 行了,怎么样?” 老陆说:“我这人谨小慎微,别坏了你的事。” 陈一龙说:“得了你。连副总理的儿子都敢冒充,胆还小?是看不起我们这帮 弟兄吧?” 老陆笑笑说:“没有。不过你们这干法,一般人适应不了。” 陈一龙说:“嫌我出手太快?慢慢就习惯了,记着,这就是我的风格。”将钱 拿起来,递给老陆,说:“拿着,今晚你表现不错。” 老陆仍没有接,不卑不亢地说:“我给文哥办事,用不着这个。” 陈一龙羞恼地翻脸了,拿钱在他鼻子上扇了一下,冷笑着说:“你什么意思? 文哥文哥的,看不起我是不?给你钱还摆架子。”将钱凑到他脸前说:“你说,拿 不拿着?” 老陆看着他。 陈一龙眼里喷火似的逼视着他。 老陆摸了一下鼻子,笑笑,接过钱说:“谢谢。” 陈一龙心里满足了,回到桌后坐下说:“哼,敬酒不吃吃罚酒。这五千块钱是 你第一个月的工资。” 老陆愣住了。 陈一龙得意地笑笑说:“想把钱掏出来?太不讲究了吧?我跟我哥说了,借用 一个月,帮我组建一下班子。”将电话向前推推说:“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 老陆顿顿说:“好吧。就一个月。给我安排个地方住。” 陈一龙说:“你不回家?” 老陆说:“我得对得起工钱。” 魏涛在病床上靠坐着,他脸上的青伤还未退去,右手上又缠着绷带,样子很狼 狈。吴梦在他膝上放着一块板,板上放着饭盒,他用左手在吃饭。吴梦坐在他床边, 也在吃早饭。 魏涛放下羹匙。 吴梦向他碗里看看说:“怎么,就吃这么一点?” 魏涛摇摇头,将碗放到床头柜上。 吴梦说:“是不是手不得劲?来,我喂你。” 魏涛摇摇头,仍在收拾着说:“不饿。” 吴梦说:“我收拾吧。”她收拾着东西,说:“我还一口,吃完就去刷。”坐 下匆匆地吃完,拿着碗出去。 周所长提着一塑料袋水果进来说:“魏涛,怎么样了?受伤了也不告诉我一声。” 坐下后说:“谁干的?” 魏涛说:“不知道。估计是他。” 周所长不出声地说:“陈?” 魏涛点点头说:“我这两天去找过那哥俩。” 周所长说:“怎么不告诉我?” 魏涛说:“我寻思弄不好这是挨批的事,不连累你了。我是真想认认那双眼睛。” 周所长说:“认出来了?” 魏涛说:“没见着人。” 周所长说:“好嘛,人还没见着,先挨顿揍。活该!” 吴梦回来了,她手里拿着一束花,对周所长点点头说:“所长来啦。” 周所长说:“吴梦,昨晚你就该给我打电话。” 魏涛说:“我没让。也不是什么光彩事。”对吴梦说:“你买花干什么?” 吴梦说:“不是我买的,别人送的。” 魏涛说:“谁?” 吴梦说:“花店的人。指名送给你的。” 魏涛说:“花店的?” 周所长说:“别动!” 屋里的病人都吃了一惊。 周所长拿着花快步出去。 魏涛说:“所长!”起身跳下地,鞋也没穿跟过去。 周所长在门外说:“别过来!” 吴梦急忙拉住魏涛,停在门口。 周所长将花放在窗台上,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剪刀,剪开彩带,轻轻拨开花。 里面只有一张卡片。 周所长将卡片拿起来看看,走回来。 魏涛说:“什么?” 周所长说:“吓唬人的玩意儿。” 魏涛拿过卡片看着,卡片上用报纸上剪下来的铅字贴着几个字说:“少管闲事!” 周所长说:“叫上板了。” 魏涛恨恨地咬着牙。 吴梦满脸惊恐未消,仍怔怔地看着。 邱副局长手里拿着那张卡片看着。 郑重在沙发上坐着。 邱副局长说:“是太猖狂了。打了警察,还敢送花恐吓。花店查了么?” 郑重说:“查了,都说不知道。” 邱副局长说:“那个魏……” 郑重说:“魏涛。” 邱副局长说:“啊。他以前抓过什么人么?” 郑重说:“查了。这两年在派出所抓过三个盗窃犯,都在押。还一个网上通缉 的,给甘肃打电话问了,已经毙了。” 邱副局长说:“群众关系怎么样?” 郑重说:“挺好的。他家是外县乡镇的,独身。在市里没有亲属,有一个女朋 友,关系很好。” 邱副局长说:“昨天你们去查美迪了?” 郑重说:“去了。魏涛这两天去找过陈一龙,又跟陈一文接触过,他挨打很可 能跟这有关系。” 邱副局长说:“胡闹,没有证据,找到陈一龙又能怎么样?还到人代会会场门 口去堵陈一文。” 郑重说:“魏涛说他认识蒙面人的那双眼睛。” 邱副局长说:“有特征?” 郑重说:“没有。是眼神儿。” 邱副局长说:“怪了,这种话你也信?昨晚美迪是没乱七八糟的事,要是有点 毛病,你还得把陈一龙带回来叫他辨认吧?” 郑重笑笑。 邱副局长也笑了说:“结果呢?闹了个狗咬刺猬。你们是从医院看完魏涛直接 去的吧?” 郑重说:“是。” 邱副局长说:“不会走露消息?” 郑重说:“应该不会。可那夜总会昨晚实在太不正常了。要不然,就是我们遇 上高手了。” 邱副局长说:“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你们查错方向了。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说 明建筑工地的事以及这次魏涛挨打和陈一龙有必然的联系嘛。”说着,扔给郑重一 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说:“你们查的夜总会是陈一文的,你们前脚查,后脚就 有领导给我打电话,对咱们总跟陈一文过不去很不满意。尤其是什么也没查出来。” 郑重不说话。 邱副局长说:“这个魏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边安排悄悄查么,他非得在那 边搞得惊天动地。对了,他伤得怎么样?” 郑重说:“被人打的地方都是皮外伤,手烫得比较严重。” 邱副局长笑了说:“小伙子是真急眼了,能从滚开的汤锅里把枪捞出来,不容 易。” 郑重说:“小伙子还行,有股冲劲儿。” 邱副局长说:“看这两天的行动就知道。喜欢抗上,爱打抱不平,再加上自以 为是,这种人一般没什么出息。”见郑重要说话,摆摆手说:“算了,你喜欢就调 来吧,通知他办手续。” 郑重摇头说:“不忙。就增两个编,我得好好挑挑。不过这小子的冲劲我挺喜 欢。我查美迪,一方面是想找点毛病把陈一龙带回来接触一下,另一方面也是真想 给他出一口气。得叫那帮玩意儿知道,咱们警察不是好欺侮的。” 邱副局长说:“义气用事。行,查就查了。别管谁干的,咱们迅速反应震一下 也没什么不好。这案子还是交治安科吧,警察挨打,就由刑警立案,影响不好。” 郑重说:“是。” 邱副局长说:“还有个事。” 郑重看着他。 邱副局长说:“你们不是增了两个编么?算上这个魏涛,还剩一个吧?有位大 首长给我打个电话来,推荐个人。” 郑重说:“不是本系统的?” 邱副局长说:“不是。所以得和你商量,这事我也挺为难的。” 郑重想想说:“你是局长,又是老师,你要给我,我也没办法。” 邱副局长说:“那就一言为定。我还怕你不要呢。” 郑重说:“什么皇亲国戚呀?” 邱副局长说:“陈一文的弟弟,陈一龙。” 郑重说:“考我?” 邱副局长说:“你不要先人为主,我不信陈一文就会让他弟弟当流氓,何况这 陈一龙还是转业军人。” 郑重说:“他就不是流氓,这种有钱人家的公子我也不要。” 邱副局长说:“真的。要不要?” 郑重说:“不要!” 邱副局长说:“那我就推了。” 老陆来到金店,要做一个大项链。服务员一听重量吓了一跳,赶紧去后屋将老 板请出来。老板一听说要做五百克的项链,也有点吃惊,小心地问:“先生,这么 重的项链,不大实用吧?半公斤呢。” 老陆说:“这跟你没关系。你做不做?” 老板说:“当然做。不过,需要点时间。我们都是在广东进货,得半个月吧。” 老陆说:“可以。” “可能得加一点手工费。” “多少?” “五百” “行。不过在项链坠上,得给我刻上今天的日子。” “有特殊意义?” “这与你没关系。” 老板强笑一下,说“没问题。先生能先交一千块钱订金么?” 老陆说:“可以。”交钱。 老板说:“那好。小梅,我给先生开订单,你把咱们的样品簿拿来,让先生挑 挑款式。” 服务员应着进里间去取样品簿,老陆的手机响了。他拿起电话听了一下,沉下 脸说了句“我马上就来”,收起电话对老板说:“样式随便,足金足两。” 老板连声应着,将票递给老陆,老陆揣起匆匆走了。 服务员拿样品簿出来,说:“哎,怎么样式也不看就走啦?” 老板说:“瞅着了吧,这才是有钱的主。” 陈一龙和贺彪几个人在办公室里等着,陈一龙看看表,有些不耐烦说:“这老 陆怎么回事?” 贺彪说:“龙哥,这小活用不着他,交我得了。” 老陆进来说:“陈经理,什么事?” 陈一龙说:“那个老吴还在市里。” 老陆说:“不能吧?” 陈一龙说:“我也是才知道,他又组织一伙人在城郊一个工地上干上了。我在 工地上有个哥们儿,也是包工头,消息错不了。怎么办?” 老陆说:“你那哥们不是想挤走老吴吧?” 陈一龙说:“那不管他,关键是我命令他在本市消失,他又冒出来了。怎么的, 我陈一龙说句话不如放屁呀?” 老陆看了他一眼,转脸对贺彪说:“上回活不是干得挺利索么?他有证据?” 贺彪说:“我多说句话,告诉他永远不许再问文哥要工钱。” 老陆沉下脸。 魏涛用自行车带着吴梦走着,吴梦有些不大情愿的样子。 魏涛说:“快到了吧?哪个工地?” 吴梦忽然从车上跳下来说:“魏涛,我不带你去了。” 魏涛说:“哎,怎么了?” 吴梦说:“我叔再三说不让告诉你,我不想让你给我叔惹麻烦!” 魏涛说:“你看你,不都说好了么?那帮坏人要是不抓住,你叔永远都得提心 吊胆地过日子。走吧,啊!” 吴梦说:“我不去了。” 魏涛着急且又无奈,只好苦口婆心地劝解说:“吴梦,你怎么不开事呢?你叔 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他只有跟警方配合,抓住那帮蒙面人,才会安全。” 吴梦说:“那你们要抓不到人呢?他给你们提供情况,要是叫那帮人知道了, 还有好?” 魏涛说:“如果他配合警方,那就是重要证人,我们是要给他提供保护的。你 放心,我保证你叔的安全。”拉着她说:“走吧,啊!” 吴梦不大情愿地跟他走。 魏涛骑上车说:“上来呀。” 吴梦坐上车。 开饭了,工地的工人们在打饭。一工人在楼下向楼上喊着说:“老吴,吃饭啦!” 老吴在七层楼上应着说:“哎,这就下来!把卷扬机放上来!”他摆摆手,一 台卷扬机呼隆隆地升上来。老吴回头吩咐着说:“你们几个,把那钢筋好好紧紧啊, 吃完饭我来检查。” 楼上几个工人应着。 老吴站到运料卷扬机板上,摆手。 卷扬机下落,落到六楼的时候,楼里暗处有个蒙面人突然用棍子捅了他一下, 老吴惊叫着从卷扬机上掉下去。 在工棚前吃饭的工人们听到喊声抬头,惊愕地看着老吴跌到地上,他们愣了一 下,扔下碗,呼呼啦啦地跑去。 楼顶也露出几个工人的脑袋说:“咋啦,咋啦?” 工人们围住老吴,老吴已经死了,血从脑下流出来,越漫越多。 一胆大的上前试试鼻息说:“完了,完了,一点气也没有了。” 魏涛带着吴梦来到现场,见状奔过去,魏涛说:“咋啦咋啦?” 一工人头也不回地说:“老吴,从六楼上掉下来了。” 魏涛和吴梦一愣,慌忙挤进入群。 吴梦看见叔叔,哭叫着扑上去叫着:“叔,叔哇……” 魏涛转身向楼上扑去。 楼里的房间还没有隔断,虽然天已经黑了,但借着外面的灯光依然可以一览无 余,魏涛跑上来,一层层查看着。空荡荡的楼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楼下传来吴梦的哭声:“叔,叔……”凄冽无比。 陈一龙和老陆在办公室里等着消息。陈一龙的BP机响了,他拿起看了一下说: “完活。” 老陆起身说:“那我去睡了。” 陈一龙叫住他说:“老陆,要不要个妞?” 老陆说:“不要。” 陈一龙说:“这一个月你真不准备回家了?为什么?” 老陆说:“在这儿住着方便。” 陈一龙说:“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重要了。干脆彻底过来吧。” 老陆说:“陈经理,咱们有君子协定么,我还是临时帮帮忙吧。” 陈一龙说:“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君子。”笑笑说:“你别紧张,到时候你要不 愿意干,肯定放你走。不过,这一个月我可得好好利用利用你,你办事,我是真放 心。” 老陆说:“有事你吩咐,我在隔壁。”走了。 陈一龙不满意地看着他出去,冷笑着哼了一声,拿起对讲机说:“彪子你来一 下。”点着烟思忖着。 贺彪进来说:“龙哥。” 陈一龙说:“门关上。” 贺彪关上门过来,陈一龙低头琢磨着。贺彪说:“龙哥……” 陈一龙说:“你给我悄悄办一件事,查查这个老陆家有什么人。” 贺彪说:“问文哥不就行了?” 陈一龙不耐烦地说:“少废话,不许叫第二个人知道。” 贺彪说:“是。” 老陆的房间就在陈一龙的隔壁,这里陈设很简陋,只有一桌、一椅、一床。 老陆躺在床上,看着那张首饰订单,从怀里掏出手机来,拨号说:“喂,聪聪 么?我是爸爸。” 电话里传来他女儿聪聪惊喜的声音:“爸爸,你在哪儿呀?”接着是妻子袁凤 仪的声音:“老陆吗?你在哪呀?” 老陆在电话里听着母女两人抢电话的声音,笑笑,说:“我在北京,张总派我 出来办点事,凤仪,你挺好吧?聪聪怎么样?” 袁凤仪说:“我们都挺好的,你啥时候回来呀?” 聪聪抢过电话说:“爸爸,你快回来吧,我想你了,可想可想了!” 袁凤仪又抢过电话说:“老陆,你没啥事吧?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么多天 没有信儿,叫人挺着急的。” 聪聪又抢着说:“爸爸,你快点回来呀!” 老陆仿佛看见了妻子和女儿争抢电话的样子,也开心地笑着,说:“聪聪,听 妈妈话啊,钢琴弹没弹哪?好好练啊,爸爸办完事就回去……”话未说完,门口传 来敲门声,老陆急忙地说:“啊,凤仪,你放心,我没事。好了,我还有事,再见 ……噢,聪聪,拜拜!” 敲门声又响起来,老陆起身去开门,贺彪站在门口。 老陆说:“彪子,有事?” 贺彪说:“手机借我用一下,我手机没电了。” 老陆将手机递给他。 几辆警车停在工地上,刑警队的人在勘查现场。离开几步远处,郑重沉着脸在 吸烟,魏涛在叙述着说:“我看到的就这些。”他懊悔不迭地说:“可惜,我就晚 了一步。” 郑重点点头,拍拍他,往现场走去。 魏涛向楼头哭泣着的吴梦走去。女刑警曹文丽在陪着吴梦,见魏涛走过来,起 身离开。魏涛走到吴梦身边,他无言安慰,拍拍她。 吴梦突然大声地说:“别碰我!” 魏涛愣住:“吴梦……” 吴梦突然搂住他,扑在他怀里哭起来。 魏涛眼里泪花闪闪。 办完老吴的后事,送走吴梦的婶子和两个孩子,魏涛觉得心里很沉重。他和吴 梦来到江边,两人在石凳上坐下,谁也不想说话,呆呆地看着江里的落日。 吴梦忽然喃喃地说:“没有了,都没有了。我最后一个亲人也没有了,没有了!” 她大声地哭起来。 魏涛狠狠地一拳砸在地上说:“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吴梦突然抬头说:“不要!” 魏涛一愣,看着她。 吴梦摇着头说:“不要,我不要你报仇,魏涛,我现在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只 有你了,我不要你报仇,我怕了,真的怕了……”她又哭起来。 魏涛无声搂着她。 江面上,残阳颤动,水流如血。 魏涛的传呼机响了,他打开看看,是周所长给他发的信息,让他明天到刑警队 报到。吴梦询问地看看他,他没有说话,悄悄将传呼机收起来。这一天他等了很久, 盼了很久,当真的到来的时候,却是那么沉重,刑警在他心里,已经不仅是职业理 想了。 一个月的期限快到了,老陆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他现在只希望陈一龙能老老 实实地呆几天,让他顺顺利利地交差。这一个月,对他来说,每天都是度日如年, 有些太漫长了。 陈一龙不知在哪弄来一辆桑塔纳,车是新的,却造得灰头土脸,他拉着老陆去 汽修厂刷车。汽修厂是陈一文的企业,在新安管内,老陆本不想去,但他不愿意在 最后的几天里因违拗陈一龙而节外生枝,只好坐上了车。这里的洗车设备是自动的, 汽车进来,立刻有水喷过来,上下左右全是刷子。 陈一龙说:“老陆,这车怎么样?” 老陆说:“不错。” 陈一龙说:“喜欢就送给你。这一个月,你帮我干了许多大事,奖励一下。” 老陆说:“别,这么重的奖励我受之有愧。” 陈一龙笑了,说:“你倒挺实在。老陆,说实话,我发现你就是我的诸葛亮。 留下吧,我哥要往北京挪,说给我几个企业,包括这个汽修厂。等咱们壮大点我想 正式成立一个公司,这董事长和总经理当然得我当,你当书记。” 老陆说:“我也不是党员。” 陈一龙说:“那怕什么?咱们也不叫党委书记。就叫书记。” 老陆说:“咱们不是说好了就一个月么?” 陈一龙说:“好,那就抓紧剩下的时间。我现在最重要的是迅速壮大起来,你 有什么高招?” 老陆说:“我能有什么高招?” 陈一龙说:“老陆,这你可不对呀。一个月时间可没到呢。” 老陆笑笑说:“也不是什么高招,要壮大,首先得有经济实力。以后不论干什 么,有一点要明确,就是要有经济效益。当然,社会效益特别大的事,也不是不能 干,但要稳、准、狠,像老吴那种事,尽量少干。”看看陈一龙说:“你要不愿听 当我没说啊。” 陈一龙说:“不,挺好。你接着说。” 老陆说:“第二,要有气势,成规模。有三分实力,要装出十分,面子上的钱, 省不得。当然,花了,就要有几倍甚至十几倍的收益。乱造不行。” 陈一龙说:“好。马上就按你的路子走。大鹏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要请我吃 饭。” 老陆说:“大鹏?” 陈一龙说:“也是道儿上的。他在新安那边开个洗浴中心,派出所看得太紧, 生意总也起不来,想跟我合股。” 老陆说:“新安的事你最好别管。” 陈一龙说:“为什么?就因为有那个姓魏的?告诉你,要没他我兴许不管,有 他我管定了。要连一个新安都拿不下来,咱们还混个什么劲啊?再说了,四成干股, 白捡的钱哪。” 老陆没有反驳。洗车器在刷着,老陆的脸上也明明暗暗。 魏涛进刑警队的第一天,便向郑重请战,要求调到老吴那个案子的专案组去, 郑重没有答应。他没给魏涛派任何任务,只是让他先熟悉情况。 调到刑警队,反倒比在派出所里还无所事事,魏涛心情越是烦躁,就越常想起 蒙面人的那双眼睛。他将案子反复想了想,认为陈一文和陈一龙的嫌疑最大。杨昆 的摄影技术是一流的,他就缠着杨昆帮他弄一张陈一龙的照片,杨昆被缠不过,只 好答应了。 负责老吴案子的是曹文丽带的那一组,经过几天的侦查有了些进展。讨论案情 的时候,郑重叫杨昆通知魏涛也过去,杨昆顺便将一张陈一龙的照片递给他。魏涛 跟陈一龙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交道,在这时,才头一次看到陈一龙的照片,盯着那双 眼睛有点出神。 郑重说:“死者后背的那块伤查清了么? 曹文丽说:“查清了,我们在六楼的所有烂木头中找到一节本方,断面大小与 伤口吻合,在这截木方的头上,缠着铁丝,有一块露出的铁丝头,与死者背部的出 血点吻合,我们在铁丝头上提取了血样,经化验,与死者是同一血型。在本方的中 后部,我们找到了握痕和手套纤维,是工地上发的劳保手套。从木方的长度、重量 和握距以及死者的伤痕等资料分析,作案者应该身高在一米八零左右,身体强壮, 有一定的搏杀技巧……” 魏涛突然一拍桌子站起,脱口而出:“陈一龙!就是他!” 屋里人都一拐,扭头看着他,大全对朱兵耸肩苦笑一下。 郑重冷冷地盯他一眼说:“走神儿了?坐下。” 魏涛也觉出自己太唐突,尴尬地坐下了,拿起照片说:“郑队,我肯定蒙面人 就是这双眼睛。” 郑重皱皱眉说:“好好开会,小曹,继续。” 曹文丽平静地说:“……作案人应该熟悉工地地形,并且有可能熟悉工地的作 息时间和老吴的工作习惯。我说完了。” 郑重说:“好,朱兵、大全、文丽谈的线索都很重要。其他人还有什么补充的 么?” 魏涛说:“郑队,我要求到专案组。” 郑重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你和杨昆另有任务。” 身穿便装的魏涛和杨昆在山区公园的林间小径上走着。 魏涛一脸委屈地说:“蹲坑?师兄,你说郑队这么安排合理么?工地的案子, 我比较熟悉情况嘛。” 杨昆说:“你得了,看看你今天那表现,什么呀,盲人摸象么,我都替你脸红。” 魏涛尴尬地说:“当时走神儿了。不过那双眼睛肯定是。” 杨昆说:“得了你。郑队的安排是正确的。你这种情绪,参与那个案子,只能 起干扰作用。哎,注意呀,这一片就是那个蒙面强奸案的作案地点,仔细选择一下 地形,也像个高材生。” 魏涛嘟哝着说:“叫我在这儿蹲坑,那陈一龙还不知道干什么坏事呢。” 杨昆严厉地说。“魏涛,你还是不是个人民警察?执行命令!” 魏涛回过神来说:“是!” 区大鹏约陈一龙在四海餐厅见面,没想到人家一来便是两辆奔驰车。 大鹏、李伟和孙永红在靠窗的一张桌前等着,大鹏隔窗看见陈一龙从奔驰车里 下来,有点吃惊,连说话的声都变了:“来了。” 李伟说:“大奔?俩?” 孙永红也赞叹:“呵,真气派呀!” 陈一龙等进来,除陈一龙穿着套高档休闲装,他身边的老陆和身后四个保镖一 概穿着藏蓝色的西装,打着领带。除老陆外,其他人都剃着板寸头。他们的形象很 惹人注目,很多就餐的人都不禁看一眼。 大鹏觉得沾了光,兴高采烈地起身招呼说:“龙哥,这边儿!” 陈一龙带着人走过来,桌边的三人忙起身相迎。一吃完饭的男人向外走,见状 忙闪开。 陈一龙来到桌前,老陆和几个打手分立身后,阵势很吓人。 大鹏说:“龙哥。来,介绍一下,这都是我哥们儿,李伟、孙永红。” 李伟和孙永红伸手说:“龙哥好。” 陈一龙将手尖和他们沾了沾,环顾左右说:“大鹏,请我吃饭,就在大厅?” 大鹏堆下笑说:“啊,龙哥,我来晚了,包房都满了。” 老陆对贺彪说:“你们几个去看看。就说龙哥要用。” 贺彪等转身离去,只留一打手。 大鹏说:“没有了,真没有了。龙哥,你坐。” 陈一龙坐下,老陆和打手站在他身后。 孙永红倒茶说:“龙哥,喝茶。” 陈一龙大模大样地嗯了一声,看着他说:“你是大红吧?三马路那边的?” 孙永红说:“是,是。这不,大鹏说见龙哥,我就凑来了。” 陈一龙说:“来说事的?你觉得你够分量么?” 孙永红说:“谁敢跟龙哥说事呀,我就是久仰龙哥大名,想借机会拜见拜见。” 陈一龙点点头,又看看李伟说:“你哪儿的?” 李伟说:“小弟家是怀阳的,才从里边出来。没地儿落脚儿。” 一服务小姐战战兢兢地领着贺彪等三个来到经理室门前,站住说:“先生,这 就是经理室。” 贺彪一把将她推开,一脚踹开门,进去。莫春胜、王东平跟进,王东平顺手将 服务员也拽进去,莫春胜关上了门。饭店老板老袁正在剔牙,见状惊得站起来。 贺彪说:“你就是经理?” 老袁镇定了些许说:“你,什么事?” 贺彪说:“龙哥来了,想要个包间。” 老袁发愣说:“龙哥?” 贺彪从袖里抽出弹簧刀来说:“没听说?” 老袁下意识地用手挡着说:“别别,知道知道,久仰大名,久仰大名。”眼睛 盯着刀尖说:“龙哥,龙哥要什么?” 贺彪说:“要个包间。” 老袁说:“有有有。”对服务员说:“给安排一个。” 服务员吓得哆哆嗦嗦地说:“经理,真没有了。” 老袁说:“去看看有没有要吃完的,倒一个,快呀!” 服务员转身要出去,莫春胜一把拉住她说:“哪屋要吃完了?” 服务员说:“308 ,308 来的最早,差不多了。” 贺彪对经理歪了一下头。 老袁说:“好好,我去看看,我去看看。” 308 房间里,六七个知识分子模样的人正在喝酒,桌上杯盘狼藉,本就没有几 个菜,现在盘子基本都空了,但众人谈兴正浓。一戴眼镜的在侃着:“要我说,中 国现在就是缺少‘士’的生存环境。也就是所谓的上流社会。一个没有‘士’的社 会,是没有品格的。” 一秃顶反驳说:“应该说是准上流社会。” 戴眼镜的说:“不对不对,你这还是官本位的思维方式……” 门响声很大地开了,老袁冒冒失失地进来说:“对不起,打扰一下。” 戴眼镜的说:“什么事?” 老袁说:“各位,我是本店老板。小店今天有几位重要客人,能不能商量一下, 把这包房让出来?我看你们也喝得差不多了。” 秃头拍案而起说:“你什么意思?小看人是不是?” 老袁说:“别误会别误会,今天实在是抱歉,如果各位肯帮忙,这样,今天我 买单好吧?” 戴眼镜的说:“买单?你这是污辱人!”指着一个瘦子说:“老马,找消协, 咱们告他们!” 老袁一副惊恐状说:“小点声,黑社会,惹不起呀。” 桌边几个人都一愣。 门当地一声撞开了,贺彪等三人闯进来,砰地关上了门。 桌边的几个人都噤若寒蝉。 老袁回头对贺彪说:“几位等一等好吧,正在商量。” 贺彪将老板拨拉到一边,抱膀站在桌边约一米处说:“哦,没吃完,我们等着。 慢慢吃,不着忙。” 莫春胜和王东平也站在他身边,三个看着饭桌。 桌上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贺彪的手上,贺彪的手背上刺的一只硕大的黑蜘蛛,格 外狰狞。 戴眼镜的先缓过神来说:“来,咱们吃咱们的。”端起杯说:“喝酒喝酒!” 桌边的几个人都心怀忐忑,谁也没动。 秃头起身说:“算了算了。咱们也差不多了。老板,买单。” 老袁擦了一把汗说:“不用不用,我买了,买了。” 秃头说:“好,咱们走。” 桌边的几个人都站起来。 老袁说:“几位慢走,真是抱歉,抱歉。” 戴眼镜的勉强支撑着,最后起身说:“哼!” 贺彪横跨半步,拦他一下,戴眼镜的一惊,本能地向旁一躲,脚下闪了一下, 眼镜掉了,他狼狈地摸起眼镜,灰溜溜地出去了。 腾出房间,看着重新摆完台,贺彪等三人与一服务员走到陈一龙身边,贺彪说 :“龙哥,房间倒出来了。” 陈一龙皱眉说:“怎么这么慢哪?不会办事。” 贺彪等俯首贴耳。 服务员彬彬有礼地说:“各位,请跟我来。”带头走了。 陈一龙起身,老陆等跟在后面,向楼上走去。 大鹏对陈一龙的背影伸了下舌头,用眼睛向李伟询问说:“怎么样?” 李伟、孙永红悄悄竖了竖手指。大鹏悄悄地拉了孙永红一下,做了个苦脸,捻 捻手指,表示自己带的钱怕不够。孙永红顿顿,不大情愿地将一叠钞票递给他。 老陆点菜是行家里手,他根本不看菜单,便报上了一桌的菜名,每报一个,大 鹏的心就跟着忽悠一下。 丰盛的酒菜摆了一桌子,陈一龙只是拿筷子这点点,那指指,便露出一副酒足 饭饱的样子,拿牙签剔着牙。 大鹏说:“龙哥,吃菜,这菜还基本没动呢。” 陈一龙说:“你们吃。” 大鹏举杯说:“龙哥,小弟敬你一杯。” 陈一龙拿着矿泉水,比量一下。 大鹏一饮而尽。 陈一龙说:“差不多了吧?” 大鹏说:“龙哥,小弟再敬你一杯。” 陈一龙按下他的酒杯说:“我挺忙的。大鹏,有话就说。” 大鹏说:“龙哥,你们打警察的事,我们都听说了,你挺有道儿哇,上边肯定 有人罩着是吧?” 陈一龙笑笑说:“这年头出来混,局子里没几个人还行?” 大鹏说:“那是。咳。我就这方面整不明白。我们那片那派出所也缺德,我那 儿有点动静他们就来查,罚我好几回了。” 陈一龙说:“那你就关门吧。” 大鹏说:“关不起呀,龙哥。我那小澡堂子,办照可花不少钱,一多半是借的。” 陈一龙说:“没路子你开什么洗浴中心哪。” 大鹏说:“就是。当初看人家都赚钱,心眼就活了,都怨我老婆,就说她哥能 罩着我。就开了。” 陈一龙说:“她哥谁呀?” 大鹏说:“龙哥你能认识,仇伍。” 陈一龙说:“哦,他不是跟着董占江么?挺有路子的呀。” 大鹏说:“我也是那么想。可我们派出所那个周所长,软硬不吃,听着点风就 来查,查的你心惊肉跳。现在,我是后悔都晚了。龙哥,小弟实在是没招了,你要 不罩着我,我就破产了。” 陈一龙说:“连派出所长董占江和仇伍也拿不下来?” 大鹏说:“龙哥,你不知道,那头特难剔,软硬不吃。我大舅子也会过他两次, 根本不买帐儿。董占江当年栽在他手里,更不敢沾边。” 陈一龙笑笑说:“这活有点意思了。” 老陆在桌下悄悄用手指点他一下。 陈一龙毫不在意老陆的提醒,大大咧咧地说:“行,回头我给你找几个小姐送 去。咱们五五分帐。” 大鹏说:“小姐我不缺,缺的是路子。” 陈一龙说:“五五分帐行不行?” 大鹏说:“那,也太黑了吧?不说好四六么?” 陈一龙说:“啊,嫌多。”起身,“这事我帮不了你。谢谢你这顿饭啊。” 大鹏忙去拦他说:“龙哥龙哥……” 贺彪和莫春胜手疾眼快地起身,一人抓住他一只手向后背去。 大鹏说:“哎,别误会别误会。” 陈一龙晃晃头说:“彪子。” 贺彪和莫春胜松开手。 大鹏说:“五五,就五五。” 陈一龙说:“那就这样。回头我叫彪子给你送几个人去。” 大鹏说:“龙哥,我自己也物色了那么四五个。” 陈一龙说:“啊,行,一起算帐。” 大鹏说:“龙哥,这,好么?” 陈一龙盯着他说:“哪不好?” 大鹏说:“好好,听龙哥的。” 一伙人恭恭敬敬地一直把陈一龙送到楼下,替他开车门送他上了车,直到车走 远了,才敢回身去饭店里打包。 陈一龙在后座上回头看看,忽然哈哈笑起来说:“陆书记,你行。一出山,咱 们这档次马上就上来了。今天这阵势,过瘾。” 老陆微笑着说:“这年月,人人都是势力眼。无论黑道白道,都是看人下菜碟。 不过,今天这个事你答应得太急了。” 陈一龙说:“跟我办事,得有紧迫感,时间就是金钱么。抓紧安排吧。” 老陆的脸抽动一下,可他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