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网文网_朝酒晚舞

五

　　于是我知道自己正在向往剥夺，尽管我的窥视欲正在"名正言顺"的掩饰下得以实施，但是，我此时此刻却有种不信任感，这就是面对门户大开的无奈警觉。人与人接触的困难也在于此。

　　我再次抬头看了看朱赫，内心渐趋沉重，十几秒的凝视过后，重又把自己的思绪放回到这个黄色的小本子上。这个本子里记载的应该不会是能让余秋雨等文豪们落泪的文化历史，也不至于闲扯到哪个著名大家的黑洞或是历史古迹，更不会是能让人们愤世嫉俗的各种社会丑恶，它就是那么一个小黄本子，一本承载着纯个人心路历程的简单日记，比夸夸其谈的任何作品都有价值。我一直都在夸大我的想象力，但是，我却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生活在一个想象力匮乏的社会里，这个社会是否真的缺乏包容和理解，尤其是对年轻人的种种想法的不认同。总是以年龄为衡量成熟与否或者以年龄作为最有力量的资本。我轻轻地翻开笔记本，翻到第一页，我妄图用本子上的文字去诠释一个复杂的人，或者说这仅仅是一种窥视欲的表现。

　　他的字很清新、隽永。

　　一阵簌簌声惊扰了我，朱赫在舒展身子，用力伸出两条手臂挺起腰肢打着哈欠，然后转过身身子又躬起来，背对着我。他的背有些女人味。我对女人，特别是床上的女人很敏感。在我看来，床上的女人犹如拿着赃物的小偷，不管这样的事实存在与否。女人在床上总是和一些描绘道德的词汇联系在一起。他的腰部很深地凹下去，阴错阳差地构成了一道弧线。

　　我又转过头，把目光再次回到本子上，黄本子的吸引力又加大许多，我想看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写的是怎样的故事。其实，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想象力匮乏的时候，真的需要精神上的给养。我上网的时候遇到一些朋友，他们总是说：哥们儿写点什么吧，别让时间都荒废了。于是，我一直在准备，可是一直也找不到好的素材。所以我一点也不觉得朱赫做作，反而对他很感激。

　　朱赫的形象原本在我心里就已经根深蒂固了，不曾想因为这一晚却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朱赫的一举一动，也都因为这天晚上的交流而变得可以理解。现在，这个日记本就在我的面前。他此刻已经没有顾忌地伸展开四肢呈"大"字躺在床上熟睡了。

　　他的鼾声由远及近，似火车进站缓缓停泊，声音越来越大地起浮着……

　　二

　　8月14日　晴

　　今天，我在图书馆里看到那个女孩儿了。她穿着一件淡绿色的上衣，纱裙里面有一件黑色的斜裁式的短裙，就像30年代的舞女，很妖娆。她和我一起上"毛选"课，是新闻系的。但是我知道，我们分开了就是分开了。她看我的眼神有种蔑视，我看到了，的确是一种蔑视。但是，我没有让她蔑视的理由。

　　她上课总是在下面吃一些零食。我记得好像是薯片那样的零食，但是她却肆无忌惮，既不担心自己发胖，也不担心老师责骂。她对我的诱惑很大，今天一下午，我都沉浸在对她的幻想和自责中。但有一瞬间，我又觉得我没有必要自责，因为这是没有理由的事情。我想我不是爱，爱那是年轻人想的事。我在想我的尊严是否受到了莫大的摧残。

　　今天爸爸又没有回家。他的事一直很多。妈对我说老板们也都在追着他要货款，他现在一直在忙着把手上的货弄出去，所以很久都没有回家了。也许我不需要他回来。或许他回来除了能再次建立一个法律意义上的完整家庭外，没有任何作用。他是一个对事业充满热情、把家庭当做避风港的男人，我怜悯他，因他不能直面他妻子的背叛，我感到一种压抑和疼痛。我想我有种被欺骗的感觉，由衷地厌恶那些关于责任感的任何评价。我一直在寻找那个下雨的晚上和妈在一起的男人，他带给我的不仅仅是耻辱，而是对生活美好愿望的幻灭。他把我从一个色彩单调的梦里惊醒，但在我醒来的一瞬间，却使我同时也失去了依托。这使我有种孤独感，我想，我在扮演那个我现在还叫她"母亲"的女人的同谋角色。也许我在尽我力量在维持这个貌合神离的家，可我在这个家中所代表的仅仅是它的产物。也许我是这个家庭之所以维持下去的唯一理由，或许她只是不堪忍受寂寞，但是我绝不允许她把我的形象因她的淫性而毁灭……

　　看到这儿，我有点疑惑，我随意翻看朱赫的日记中的一页，竟觉得有些蹊跷。他的家庭中好像有一个不为人所知的故事，而他不愿意被人所知，今夜却向我展开……

　　我再次抬起头凝视着鼾声如雷的朱赫，眼前的脸变得熟悉且亲切。我仔细看着，发觉一个从来就没有被别人认真对待过的人表现出的内心世界是那么的复杂。我愈发想知道这个家庭背后的故事，以求从这些80年代显赫过的家庭中挖掘一些值得分享的情节了。也许，我厌倦平淡的生活，我想得到一些别人无法得到的，比如，一个十分性格内敛的人的内心独白。我的窥探欲在逐渐膨胀……

　　在3月以前的日记里，我只能看到一个和美的家庭。朱赫的日记每天都沉浸在一日三餐的记录中。我又开始怀疑朱赫的智商了，他由一个心思复杂的人变成了一个只知道晚上要吃什么明天要做什么的凡夫俗子。他希望的只是能和母亲一起晚上去市中心的广场上喂鸽子，或是在家里给他原来的女友写情信。如果我没记错，他好像在学校一直说他的母亲已经去世了。我又看了看日记的日期，试图找出一个只知道吃喝睡的活死人的佐证，日期的确是不久前的。我更加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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