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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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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这支剑是特地铸造的,外表上看来虽无差别,但实际上所用的质料还是大有区别。在一边的锋刃上所用的乃金铁之精,功可斩钉截铁,另一边虽也是精钢,但已差多了,因为金之精,谓之金母,十分名贵,一般是用来铸刃锋,而我的这柄剑乃战阵之用,尺寸特长,所备之钢母,仅堪单刃之用,因而剑才分阴阳二面。” 豫让轻叹一声,这是他万万想不到的。 襄子又道:“我本来不以器利占先,所以一直用阴面为主,但先生的攻势太凶狠,万不得已之下,只好用阳面以求自保了。” 他说得很诚恳,豫让没话可说。襄子并非蓄意欺骗,一开始就告诉豫让说这是一柄宝剑。 只因为一连多次的碰击,剑器都无恙,豫让才松懈了戒备,万想不到还有这种变化。 但也不能怪襄子藏奸,因为襄子是为求自保才使用了利刃,削了他的剑后,就没有再进招。再说,襄子就是杀了他,也不算过份,这是一场生死之搏,任何手段都不加限制的。 默然片刻后,豫让一拱道:“豫某剑器已毁,再战无力,君侯可以出剑杀我豫某了。” 襄子道:“不!我说过我并不想杀死先生。何况我只是仗器之利才占上风,以剑技而言,我是输家。” 豫让轻叹道:“君侯,豫让的目的不是争胜负,我答应智伯的是刺杀君侯。” “你已经证明过你尽了力,也差不多快成功了,剑器之不如,非战之罪,谁也不会怪你了。” 豫让苦笑道:“君侯,智伯去世经年,事过境迁,现在更没有人来要求豫让必须践约了,但豫某仍坚持不变,原因无他,尽己而已。” 襄子道:“先生还是不肯放弃?” “是的!若是我的话可以轻易的改变,豫让只是一匹夫耳,不值得君侯如此看重了。” 襄子无奈地长叹,凝视良久后才道:“豫先生,我也不再要求你能归到我这儿来,但只请你以后不再杀我行吗?” 豫让摇摇头:“不行!豫某只要一息尚存,就必须为所许过的诺言而全力从事。” 襄子又想了一下道:“先生的剑器已毁,站在一个剑士的立场而言,一生中只有一柄剑,你就不能再用剑了。” 豫让想了很久才道:“是的,剑士豫让的生命到此刻已经终结,豫某今后绝不会再用剑与人争斗了,不过刺客豫让还活着,那永远不会改变。” “先生若不用剑又将何以取我之命呢?” “可用的东西很多,刀矛斧钺,弓箭弩矢,手脚齿牙,甚至这血肉之躯,都可致人于死命。” “先生,你我有这么深的仇恨吗?” 豫让凄凉地一笑道:“君侯,非关仇恨,豫让只有蒙受君侯一再的活命之恩,只是我刺杀君侯,也不是为了仇恨,所以谈不上那些。” 襄子痛苦地道:“豫先生,我不能一直躲着你,我还有很多的事要做,也不能老是生活在威胁之中,我毕竟是一国之君,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一个平民来冒犯我的尊严。豫先生,你是在逼我杀你。” 豫让同样地也显得很艰苦道:“君侯,豫让这条命,已非我之所有,所以很多事,也不能由我自主。” 襄子终于举起了剑,豫让坦然而立,他因为已失去了视觉,所以眼睛睁得很大,看不见什么。 他的目中只有一片茫然,这份对生命的淡漠使襄子的剑又顿住了,因为杀死这样的一个人太没有意义了,不过他还是挥出了一剑,用的是无坚不摧的阳刃。 剑光过处,豫让头上的头发飞起落下,断发纷纷飘坠下地,没断的头发披散了下来。 豫让连动都没动,好像一切生命的现象都已从他的躯壳中逸出,但是等襄子收剑回鞘,转身欲行时,他忽又开口了问道:“君侯何以又不杀豫某了?” 襄子回头淡淡地道:“我已经杀死豫让了。” “豫某还活着。” “三天前在智伯墓前,我曾经脱下自己的外袍给你连剁了好几剑,使你好对智伯有个交代,你还记得吗?” “记得!以衣代人,三击征衣,庶几使豫某能聊以有报智伯于地下,豫某很感激君侯的成全。那时豫某自分必死,才有此请。” 襄子道:“很好,你很重视这种形式,所以我今天削发代首,表示我已杀死了豫让,我们之间的一切恩怨牵结也都完结了,此刻站在我面前的是另外一个人了。” 豫让痛苦地:“君侯。事情没改变什么,我活着仍将继续行刺的工作。” 襄子笑笑道:“我倒不信。豫让,我不信你会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我给你一个机会,我背过身子去,从一数到十,你脚下有断剑,拾起来杀死我乃是很容易的事,但今天你如不杀我,以后可没理由再杀我了。” 豫让大叫道:“不!豫某绝不在背后杀人!” 襄子道:“不在人背后下手,那是剑士的行径,剑士豫让已死,活着的只是刺客豫让,刺客杀人是不拘手段的,这是你自己的话。” —说完他果真背过身去,背着双手,伸长了脖子,大声道:“我现在开始数了,“一、二、三……” 豫让弯腰在地上摸到了半截的剑。他的眼睛看不见了,但襄子的声音就在前面,很容易找到目标。 他只要用断剑在颈子上一挥而过,问题就解决了。 跨前五步,举手之劳,这是多省力的事呢? 可是这五步对豫让而言,是比一生所走过的路还要遥远,究竟他要作何选择呢? 襄子的声音很响亮,而且已经数到九了,后面的豫让还是没有动,这使襄子很高兴。 他使出这一招很冒险,但是也很厉害,他拿自己的生命为赌注去跟豫让的执着对搏一下。 若是胜了,他自信可以赢得豫让来归,只要豫让能摆脱心中的约束,放弃刺杀的意图,就没有理由不接受自己的聘请了。 若是败了,他将付出自己的生命,豫让若是决定出手,必将是全力的一击,当世无人能当此一击,这一击的代价实在太大,但襄子是个锲而不舍的人,他深信自己不会输,但他的心仍是跳得很厉害,因为他输不起。 但不管如何,这已经无法罢手,襄子把收服豫让这件事当作对自己的挑战了。 背后响起了一声惊呼声,襄子心直往下沉。 豫让一定有行动了,否则不会引起人们的惊觉,但是他知道不能回头,一回头,什么都完了。 襄子只有屏住呼吸,默默运气,同时尽量运用剑手所特有的第六感,在测定豫让的攻击目标后,避开致命的部位,他知道这时候拔剑已经太迟了。 可是,预期中的攻击并没有来到,背后的惊呼声已经直染成一片嘈杂,同时也有人奔向决斗的场所来。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发生了什么? 襄子终于忍不住回头了,而且还扭转身子向回走去。他知道豫让不可能再作攻击了。 他已赢了这一注,只是他也没有得到豫让。 豫让跪了下来,面向着智伯的墓园,那柄断剑已插入他的腹中,他的手还握在剑把上,静静地,毫无痛楚的向横里拉过去,血水如涌,连同肠腑一起挤了出来。 襄子再也没想到豫让会自戕? 自杀对一名剑士而言,是一种很屈辱的死法,剑士们应该站着奋战而死,却没有想到高傲的豫让竟选了这么样的一条路。 襄子走回去的时候,王飞虎也赶到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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