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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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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小侠本来另坐一桌,早已吃好,各在当地散开,和往日一样,本应各寻自己最亲密的伴侣同往花林柳荫之中闲游说笑,研讨近来功课,考量彼此功力深浅。这日万氏兄妹因乃母是主人,要在旁边相助,只在席上吃完寿面,便往师长桌上赶去,帮助炒菜端菜,做些杂事。樊茵恰又多吃了两杯,卧倒莲塘旁边石凳之上。沈鸿先在一旁作伴,见她睡得甚香,不愿惊醒,守了一阵,回顾杜霜虹本和齐、佟二人临水闲谈,忽朝万氏兄妹赶去,帮助热菜,笑语甚欢。心想,她和英弟真个亲热,只在一起,老是成双配对,极少离开,人又那么天真稚气,似此恩爱情深,偏要时常口角,许多可笑。这三个女同门中只有爱妻一人自然娴雅,气度清华,使人由爱生敬,决不忍拂她心意。以前还恐对方轻视,不料拜师订婚之后,日常蒙她指点切磋,得了许多益处。因其从小习武,天资又高,这次移居白莲磴,各位师长往往同时当众传授,不是爱妻相助,进境决不能这样快法。她却始终那么温柔诚恳,对于同门更是谦和,从不以此丝毫自满,无意之中得此佳偶,真乃梦想不到的福气。正在幻想将来闺房之乐,心中得意,猛听丁。丁、丁接连三下极轻微的暗器相触之声,侧脸一看,正是姜飞独自一人在那旁竹林之中练习自己昨日转授的碧雷针。用连珠手法二针打头针,三针打二针,试验手劲和准头。想起他和万芳也极恩爱,不论用功闲游都是如影随形,因其年小两岁,把爱妻当成姊姊,从不违背,双方极少争执,可是只一见面便不舍得离开。每次夜来兴尽,终是他这一对最后分手,不像万英和杜霜虹看去比谁都要亲热,常起争论,都喜负气,一言不合便各走开,隔不多时重又和好,人大稚气。先见万氏兄妹帮助乃母招呼酒菜,自觉女婿也有半子之谊,何况又是义母,虽因段无双说:“今天是好日子,主客老少均应尽兴快乐一天,补偿近一两月风尘中的劳苦,就是你们小人想要帮忙,只要一人已足。”指定万氏兄妹轮流帮忙,并还是在寿面吃完之后。无双治家能手,善于调配,先把酒菜做好,未了下面,老少两桌分开来吃,虽是一人,做得十分从容。 万氏兄妹恐母太劳,心中不安,争往相助。无双钟爱儿女,方说:“无须都来,你们小人应该乘此一天假期大家快乐,我平日无事可做,难得忙上一会。何况事前早已做好,你们这么一忙,再把别的同门引来,我更心烦。”话还不曾说完,姜飞也赶了过去。无双最爱这个女婿,越发不快,便埋怨了万芳几句,说她不该也跟了来,随便拿点菜,要这许多人作什?万芳知道乃母心意,便怪姜飞不该和影子一样跟定了她,致受母亲埋怨,并说:“你和大哥不久就要下山报仇除害,敌人无意之中请了几个能手,甚是厉害,各位师长又要借此考量你弟兄的功力,决不出手相助,全要仗你二人自己力量战胜仇敌。为了敌人暗器厉害,内有一件非六姨的独门碧雷针不能取胜。但是此针最是凶毒,当初六姨原从一位异派中长老手中得来,连她自家那两个心爱的门人均不轻易传授。她对我们未来大嫂都因童心未退暂时还不肯传授,并不许樊师姊私相授受。后经沈大哥向六姨求告了两次,又得樊师姊暗中相助,婉言求说,一力担保,好容易才得答应,也只传授沈大哥一人。昨日经你弟兄二次苦求,六姨平日最喜沈大哥,这才答应取出第二套碧雷针,令沈大哥和樊师姊代为传授,并还当众明言,不许再传别人。先不先这类特制的飞针目前便无人能够打造,单学手法也无用处。杜师姊因此还生了两天气,说六姨虽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传授本领还是偏重大姊等语。此事关系重大,各位师长又曾说过,你二人杀父之仇还是个人私怨,这类危害百姓的恶霸劣绅却是罪大恶极,如今凶焰越发高涨,早去一天要少害好些人。听口气,不知何日说走就走,我姊妹和诸同门还不一定是否随往相助,你怎如此大意,有这工夫去用点功多好!”姜飞原因当日师长明言放假一天,少年心性,只顾想和万芳一起,没想到别的,闻言立被提醒,赶来告诉自己。 彼时爱妻刚醉,须人照料,二弟聪明,手法已早学会,只须练习准头。本想等爱妻稍微酒醒同往练习。水边一带离席较远,侧面竹林更是僻静,起初原因不久下山,想爱妻往求师长同往相助,多一帮手,并免寂寞,特意背人来此商计。二弟先在对面松坡之上,忽又绕来此地,必是想我前往陪他练习。因见茵妹醉眠,我在一旁守候不好意思,心中一动,便要赶去。偶一低头,见樊茵侧身静卧山石之上,石旁恰有两株新植的海棠刚刚盛开,旁边并有大丛山牡丹也在含苞欲吐。人面花光相映之下,越觉玉颜红晕,皓腕珠辉,柔肌胜雪,竟体芳艳,带了几分醉容睡态,比起平日更加美丽。先见头上秀发被风吹乱,左手所捏一枝海棠业已松落,软绵绵已快垂向地上,刚轻轻把手托起放向腰间,因二人平日虽然亲爱,彼此均极庄重,相敬如宾,沈鸿还是第一次握她的手,当时觉着玉肌柔滑,从所未有,心已怦怦跳动。跟着又想理那头上乱发,再定睛一看,那一张美丽无比的脸本如宝玉明珠,自然光艳,这时酒后再淡微微浮起一阵红晕,越发好看到了极点。越看越爱,实在情不自禁,便低下头去轻悄悄亲了一下,鼻端刚触着一股微微带着酒气的温香,心中一荡,忽然警觉,立时缩退,四顾无人,略一定神,忍不住低声自言自语道:“我怎这样该死!此是我最敬最爱的终身伴侣,如何欺她酒醉,偷偷轻薄。”说完,又听林中丁丁连响,打得甚急,想起弟兄二人的交情和未来的大事,重又激动义愤,立即起立。 走了两步,又想今日山风甚大,爱妻武功甚高,虽然不畏风寒,到底小心些好。念头一转,重又回身,把所穿夹衫脱下,轻轻给她盖上。二次对面,越发爱极,心中实不舍走,但又不能不去,不由低声求告道:“好妹妹,我真不应该,方才一时糊涂,稍微放肆,恐你醒来知道见怪,暂时还不敢对你说,只等将来我再向你赔礼吧!”说完,见樊茵仍是安稳合目卧在海棠花下,花影离披恰将阳光遮住,又是不冷不热的天气,料知不会生病,便往竹林走去。途中几次回顾,正想将来美满情景,心中欣喜,忽听姜飞低呼“大哥”,人已走近,方疑被他看破,面上一红,姜飞已先说道:“连日我听师长口气,仿佛我弟兄报仇除害时机已至,只是上次席师所说,我父亲死时受害之惨比伯父更甚,实在痛心。因恐我们冒失赶去,始终未说仇人住处,仅知大哥的仇人与之同党,一个豪绅,一个恶霸,业已合成一流。为了湘阴湘潭等处近来常时发生民变,他们岳州本有大片田土,近年同恶相济,连在一起,巧取豪夺,好些洞庭湖边沙洲均被侵占,所建庄园富逾王侯,单是手下家奴不算,武师、打手合将起来人便过千。双方又是内亲,仗着官私两方的势力无恶不作。为了近来到处叛乱,流民太多,以为有财有势便是万世不朽之业,因想保全身家,一面勾结朝中阉宦和地方上的贪官污吏,以作护符,无所不为;一面加急搜刮侵占,自办乡团,并与洞庭湖中水寇勾结,做贼党的眼线。湘江一带的客货不向他们送上买路钱的休想平安渡过。以前还不甚显,由去年起,不到半年,便和君山洞庭湖一带水寇勾结,声势越发浩大。看此神气,我们下山必快。仇敌这大势力,师长却命我们两个小人前往,非但不曾提到派人相助,诸位师长并有要事,不久便须他往,和我们背道而驰,当然不会出场。我越想前途越觉艰险,虽然师长想要借此考验我们,决不会做那力所不及之事,但是此举实非小可。今天本想高高兴兴玩上一天,后听芳姊一说,心中惊觉,来此练习飞针。想起前事愁急,正在自言自语,先是发了三支碧雷针,本来看好地方,打在竹节上面,准头也都试好,不会落地,这样手法我已练过几次。我因一时偷懒,想把针打完再去寻回,好在就这一点地方,这东西又有亮光,又都打在竹上,断无寻它不到之理;哪知打完一寻,开头三针忽然不知去向。这二十一支碧雷针原是一套,将来还要交还,就是对敌也不轻用,算计好的地方怎会不知去向?林中又无动静,等到寻了两圈,回到原来发针之处,心正惊奇,仔细寻思这头三针是朝何方发出。这里四面危峰峭壁,外人走不进来,诸位师长同门都在那旁花林中饮酒闲游,大哥又在林外,相隔不远,凭这多人的耳目,休说白天人还在外,便是深夜也该有点警觉,怎会声影皆无,是何原故?忽然发现第一次所发竹竿枝上有一片大竹叶放光,过去一看,正是前失三针,并还有针划成‘还差得远’四字。此地外人不能来,又决非各位师长所为,实在难解。 “以前我曾察看地势,别处峭壁凭我们近来功力还可随意上下,惟独竹林后面这大片山崖从上到下和刀削过一样,离地也最高,便照师传轻功手脚并用,提气附壁而上,除大师兄、小哑巴师弟而外,只大哥这位未过门的嫂嫂还能勉强到顶,我便无此把握。前日和芳妹连试两次,最高也只上到三分之二,靠近崖顶一段便难再上。如非事前准备,带有套索,旁边还斜生着一根老山藤可以落脚,攀援上下几乎还有危险,后来实在无法,又援着半崖缝中那条山藤攀援,快要到顶,方始寻到一片突崖。还是二人合力,先用套索套住上面,方始翻越上去。到顶一看,崖后面乃是一条形如蝌蚪的深谷,地面比这里还低得多,和井一样,看去又深又险。地方却大,左面崖上由上到下共有三处洞穴,最小的一处也有两丈高大。芳妹因见较低的一座崖洞形势奇险,但有上下之路,洞口山石上横着一根短竹竿,便说洞中住得有人。我因时已黄昏,上下太难,小的一段谷径又厌又细,弯弯曲曲看不出一点道路,如真有人在洞中居住,决非庸流。我们来此两三年,师长从未提起,对方也未来过,那根短竹竿虽像有人用过,相隔大远,光景昏暗,也只猜想,并拿不准,恐义母和大哥等悬念,再三劝她,方始回转。本来约定,今明日内和几个轻功好的同门商量之后一同往探虚实,方才便发生失针得针之事。此时大师兄和癫师兄、佟二哥、哑师弟四人吃完寿面,商量往我们前去森林之中打些野味,夜来烤吃助兴。杜师姊因万师兄有事,义母不令帮忙,一个人无聊,席散听说也跟了去。樊师姊虽然醉卧,这里素无野兽,以前还有蛇虫之类,自从席师来过种了些天红草,业已逃光,连蝇蚁都难得见到,我们打扫又极干净,决可无事。我意欲请大哥和我同往一探,你看如何?” 沈鸿闻言也觉奇怪,双方交深情厚,向来一说必应,便把樊茵丢开。因姜飞不愿使万氏兄妹知道,独自一人去将兵刃暗器连同套索取来。沈鸿抽空又往探看爱妻,见樊茵还是原样睡在石上,仿佛甚香,不曾惊动,便在对面石上坐等,一面呆看,方觉樊茵一双妙目不像方才闭拢,恐其快醒又要跟去。爱妻轻功更好,冒险还在其次,但她平日最爱干净,共只两身段无双送的新衣,又极合身好看,上下这类危崖峭壁难免毁损;如其回去更换,又要惊动别人,想了想仍以先走为是,刚低声悄说:“好妹妹,你多睡一会,姜师弟喊我有事,不能不去,回来我再向你赔话,暂时不陪你了!”说完,见人未醒,口角边似有笑容,斜阳光中看去更显娇艳,心正怜爱,恨不能扑上前去抱她一抱,遥望姜飞业已取了应用之物绕回竹林,正在招手,忙即赶去。略一商谈,寻到崖下,仰面一看,当地下半截虽然陡峭,还有一些斜坡,不过东一片,西一片,不相连属,不能一气走上,中间还要纵跃,轻功稍差的人决走不上。离地二十余丈的山石缝中却生着一条老山藤,枝叶繁茂,又粗又壮,做一条线蜿蜒斜生上去。山藤长大,本可到顶,偏巧近顶两丈是一突崖,两面均无攀附,形如半边锅底,又是光滑的青石,连虫类也难立足,藤蔓到此便往下垂,故非用套索不可。姜飞业已去过,说完上面形势便同上升。那有藤蔓的一段崖势越往上越前倾,虽然手有攀附,也费了好些力气才得到顶。沈鸿见下面谷底又深又黑,比姜飞所说还要危险,仗着带有套索,轻功业已练成,下去尚非难事。刚刚互相接应,攀援坠落,到了崖腰一条宽约丈许的石路之上往前走去,猛瞥见前面洞中走出一人,相隔颇远,一眼认出那是独手丐席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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