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分里外间,屋中陈设还算讲究,这是为过往官宦居住的。玉娇龙吩咐店伙去搬行李,绣香也随着进来,又在里间的床上铺上了她们的闪缎被褥。猫儿雪虎蹲在床上咪咪地直叫,玉娇龙就说:
“你饿啦?等一等,这就给你拿吃的来了!”转首叫店伙去泡茶,并说:
“现在我们的人倒是不饿,你快些拿点儿肝拌饭来吧!”店伙见这位阔客人还带着一只猫,觉着很奇怪,斜眼看了一下,就出屋去了。
玉娇龙躺在床上,吻着猫,又笑着向绣香说:
“刚才的事儿,你看好玩不好玩?”
绣香的脸上仍有些惊慌之色,说:
“我挺害怕的,他们没有死人吗?”
玉娇龙摇头说:
“没死人,我并没有使用毒辣的手段,只是稍稍显显咱们的本领,别叫他们觉着咱们是好欺负!因为他们江湖人彼此全通着气儿,咱们这回若是甘受了欺负,以后还不知要受多少欺负呢!”
绣香又有些忧虑地说:
“现在北京城里也不知怎么样了?鲁宅丢失了您,他们能就把事情压下去不声张吗?咱们宅里的大人、太太,不定急得怎么样了!”
玉娇龙却申斥说:
“也别提这些事了,爱怎样就怎样!非是我不孝,是事情逼得我实在无法!”她的脸色渐渐阴沉起来,手抚着猫儿发了半天的怔。
这时,忽听外面有人叫道:
“大爷在屋里吗?”玉娇龙就坐了起来,带着气问了声:
“什么事?”外面的人掀起软帘便要进屋来,玉娇龙却站起身来用手驱逐着说:
“出去!出去!哪有撞进屋来的?太没有规矩!出去!”外面来的原来是那个赶车的,他被赶到了外屋,就鼓着嘴站在那里。玉娇龙走出来,带怒问道:
“什么事儿?你快说!”
赶车的一副很烦恼的样子,说:
“您把车钱给我开清了吧!我只能把您送到这儿,不能再往别处去了,您另找车吧!保定府也有的是车,反正我是不管啦!”
玉娇龙瞪着眼说:
“什么话?在卢沟桥不是讲得明白,送我们到石家庄,现在才到了这儿,你就不管送了,叫我们换车,这说得过去吗? 不行!”
她转身就要进屋.赶车的却说:
“大爷!大爷!我可跟您说明白了,无论您给多少钱,我可也不管往下送了。今儿路上的这场事,吓得我至少得少活十年,我赶了十几年的车,也没遇见过您这样的客人,一瞪眼就拿袖箭克人,射伤了六七个!好,您要这么走路还行?我要是再往下去送您,别说是到石家庄,离开这保定府往南十里之内若不出事儿,我能输脑袋!”
玉娇龙就冷笑着说:
“出了事儿跟你不相干!”
赶车的急得顿脚说:
“怎会跟我不相干呢?您雇的是我的车嘛!您会射箭,人家就许会打镖,到时候,刀枪无眼,我的命跟骡子的命都许赔上,我们做的是买卖,能跟您赔命?”
玉娇龙抖手就打了他一个嘴巴,赶车的就捧着脸直嚷嚷,说:
“别讲打!打死我也不管拉!我们做的是买卖,你别仗势欺人!”玉娇龙忿怒着,由桌上抄起皮鞭向赶车的又打,绣香便揭帘跑了出来,急劝着说:“小……大爷!您何必跟他生气呢?”
玉娇龙还要挥鞭,那赶车的就一边往外跑,一边扯开了嗓子嚷着说:
“强盗!在路上您伤了六七个,一说话还就讲打人!保定可不同别的地方,这儿有衙门,有黑虎陶大爷,有双鞭灵官米三爷,就是在什么地方也都得讲理!”玉娇龙追出屋去,追着这赶车的又抽打,店伙也过来劝,但哪里劝得住玉娇龙。各屋中的客人也都跑了出来,有的就说:
“这年轻人可真凶!”还有的很生气,要打不平。
赶车的在院中绕着跑,并喊着说:
“打官司去吧!反正我不管拉! 我不拉强盗!哎哟,你打死我吧!”他又要往门外去撞。
玉娇龙赶了过去,一脚就将赶车的踢倒,同时鞭子嗖的一声又抽了下去,她厉声问说:“你管送不管送?”那赶车的躺在地下,哭着说:
“哎哟!哎哟!我不管送,你打死我也不管送!”
玉娇龙抡起鞭子又要抽第二下,不料身后就有人一手将她的胳膊拉住,说:
“朋友。你打几下就得了,还非得把他打死吗?睁开眼睛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
玉娇龙回头一看,见是个中年客人,身材雄壮,穿着蓝绸子肥裤褂,两眼瞪得很大,满脸怒气。玉娇龙猛力夺过来胳膊,问说:
“你是干什么的?你管得着吗?”这人却冷冷地说:
“天下人管天下事!我叫鲁伯雄。”玉娇龙一听这人姓鲁,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鲁伯雄又说:
“朋友!我看你虽年轻,可也一定是常走江湖的,一定明白江湖上的规矩。不能够这样任性,一言不合就打人,那可保不住你要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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