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网文网_月湖如歌

六十八

　　随着大祭祀一声洪亮悠长的"公主出殡了"，浩荡的送殡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哭声，接着缓缓开动起来，护送着队伍中间的灵车沿着一条宽大的专用宫道向东门而去。

　　灵车副手位上的李煜瓩惆怅不已，他已经将送殡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仔细看过，却并没见到他心中牵挂的那张面容。本想着第一日既然江雪晴在灵堂上守灵，今天也必定会参加出殡，不料芳华郡主来了，她却并未出现，难道她在躲避他吗？

　　霎时间李煜瓩就有些受伤失落，但转念一想，江雪晴既然现在只是个"丫环"身份，行动自然会身不由己全听人吩咐，可能有人刻意阻拦她与自己见面也说不定，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芳华郡主本人了。

　　这位芳华郡主他只打过短短几个照面，但已认定这是一个极聪明有主见的少女，与一般的王室女子和名门闺秀不同，柔和纤弱如江雪晴当然不能违拗她的意思。前一天灵堂上他对江雪晴喊着"公主"的时候，明明白白见到她惊慌地躲在林月湖身后不敢出来，想来是一向慑于她郡主的淫威才会如此。

　　李煜瓩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不错，心里对林月湖的印象顿时大打折扣，一路对她怨愤不已。此时端坐灵车后面小轿中的林月湖如果听到了的心声，一定会大叫"冤枉"，然后跳将起来揪住他衣领找他讨回公道了。

　　送殡队伍出了王宫东门，一路哀乐一路哭声一路纸钱满天飞，顺着官道缓缓来到二十里外的王室陵园，西月国历代国王与王后及嫡出子女亡故后皆归葬于此。

　　蓝如雪身为公主，出世时陵园内就有了她的一块位置，经过数日的筹备与打点，此时陵园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只等公主灵柩到位下葬了。而如今玉棺内有的只是一套簇新的公主服饰及蓝如雪离宫前经常把玩的一些小物件，现在要立的自然是她的衣冠冢，至于蓝如雪今生是否能真正归葬于此，却是谁也不知道了。

　　等灵柩下葬完毕送殡队伍回到王宫后，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众人皆如放下心中大石一般四散开来，或回宫中吃饭休息，或回衙司做最后收尾工作。蓝如歌与李煜瓩一同回到煜德殿，不一刻，小福子带着几名小太监将热饭热菜上了一桌，二人对坐下来开始进膳。

　　今天李煜瓩的表现不可谓不佳，他恢复了一名皇子应有的仪态风范，彬彬有礼进退有度，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

　　蓝如歌以为他终于想通了，心中也觉安定，于是膳后喝茶时对李煜瓩郑重表达了谢意，并说明如今公主已经下葬就算尘埃落定，他可以随时带着迎亲队伍离开西月国回大正朝了，而西月国为表歉意，会提前将今年的岁贡增加两成进献大正朝。

　　蓝如歌说完这番话后，意外地看到李煜瓩摇头说道："多谢王子殿下近日来对我多加照顾，但我现在并不急于回去，还想在贵国多叨扰一阵，不知殿下能否应允？"

　　"哦？三皇子在我西月国内还有什么未尽之事吗？"蓝如歌一边问着一边探究李煜瓩的神情。

　　李煜瓩从陵园回来一路上都在思考如何与江雪晴见面接触的事情，他身为异国皇子，自然不能在西月国王宫内随便乱闯，如果没有人从旁相助，也不知猴年马月他才能有机会再见江雪晴一面，而想遍整个西月国他曾接触过的上下人等，唯一有能力有可能帮助他的人就是蓝如歌了，所以他决定如实相告，以便争取他的支持。

　　于是他一脸严肃地说道："是的，我希望殿下能为我引见江雪晴。"

　　这句话实在是蓝如歌始料不及的，今天李煜瓩明明十分镇定地眼睁睁看着如雪的玉棺下葬王室陵园，怎么现在会突然把目标转向江雪晴？难道他在失去一位公主后，竟然会退而求其次，对一名丫环动起什么歪念吗？

　　当下沉了脸淡淡说道："三皇子，你此言何意？江雪晴只是一名宫里的普通丫环，似乎没资格令你青眼相加。"

　　"殿下息怒，我是诚心实意地向你郑重提出这个请求的，"李煜瓩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自问不是一个负心薄幸之人，对冰月公主也并无任何冒犯和辜负之处，只是我这两日来想得非常清楚了，我与公主今生无缘，而江姑娘才真正是我一直寻觅等待的心仪之人。"

　　蓝如歌闻言讶然，直视着李煜瓩的眼睛想看清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李煜瓩毫不避让地迎着他的审视，终于将心事倾吐出来，他只觉得一片轻松坦然。

　　两人对视半晌，蓝如歌终于还是开口说道："我希望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你能为这番话负责吗？我又怎么能相信你不是贪图江雪晴与公主相似的容貌而将她当作替代品玩弄一番？"

　　李煜瓩激动地说道："我以大正朝皇室尊严保证我刚才所说皆是出自真心，如果我对公主心怀不敬或对江姑娘有轻慢亵玩之心，叫老天降罪于我有如此杯！"说着站起身来，将面前桌上的一只玉杯掷在地上，"啪"地一声脆响，玉杯摔了个粉碎。

　　这番言行举动让蓝如歌见了也有些动容，李煜瓩确实从未见过蓝如雪，他前后所见之人其实都是江雪晴，这就不算见异思迁了。而且如雪早已心有他属，客观来说是她对不起他，而他却不必对她有所交代，当下相信他所言非虚，等他情绪平复下来重新坐下后，缓缓说道："我可以相信你，但我现在不能替你引见，必须先征求过江雪晴本人的意见才行。"

　　李煜瓩松了一口气，对蓝如歌抱拳说道："好，如此先谢过殿下了。"旋即面露隐忧，犹豫片刻后说道："江姑娘的身份会不会对她造成一些困扰？我担心会有人从中阻挠……"

　　"你是不是在怀疑什么？说来听听。"蓝如歌奇怪地看他一眼。

　　"那位芳华郡主，似乎是个比较厉害的人，会不会对江姑娘施加压力……"李煜瓩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今天一直萦绕心头的猜测。

　　蓝如歌闻言一怔，片刻后失笑起来，似乎是听到一个十分荒唐的笑话一般。李煜瓩看他如此反应，有些不知所措地挠挠头，暗道难道自己猜错了？

　　蓝如歌旋即正色说道："刚才那话你可千万不要当着芳华郡主的面说，以她的脾气一定不会饶过你的。她确实厉害，但要说到她对江雪晴的感情，我想整个王宫里不会有第二个人像她那样对她那么好了，不是主仆关系，而是姐妹情深。"

　　接着向李煜瓩讲述当初林月湖与江雪晴相隔数日进宫后同吃同住两个月，从而结下深厚感情，即便林月湖后来因为蓝玉珠重返王宫而得以获封郡主头衔，江雪晴也成了她的贴身婢女，但并不妨碍两个人私下里的姐妹之情。

　　蓝如歌与林月湖关系亲密，对她们两个的事自然非常清楚如数家珍。至于林月湖与江雪晴为何会被蓝如雪征入宫来，他自然略过不提了。

　　李煜瓩听了蓝如歌的叙述这才明白自己先前的猜测不仅错了，简直是错得离谱了。

　　难怪蓝如歌刚才会笑得那么奇怪，而且他从蓝如歌娓娓道来时眸光里满含的温柔之意，也发觉他与林月湖的关系必定非同一般，当下脸色就有些尴尬，还好他没有莽撞地直接跟林月湖对质要人，不然得罪了她，他如何能从蓝如歌那里获得支持？只怕连江雪晴也要对他心生不满了。于是讪讪地说道："对不起，是我胡思乱想冤枉了芳华郡主，还请殿下替我隐瞒一二，小弟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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