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网文网_月湖如歌

六十七

　　两人在房内坐好后，林月湖以手托腮，眼睛在江雪晴的脸上不停逡巡着，不消片刻就将她看得低下头去小声说道："郡主，你干什么这样看我？"

　　"美，真美！"林月湖一边点头一边由衷地赞道。

　　江雪晴的脸颊瞬间浮起两朵红云，旋即嗔怪地说道："郡主你又拿我开心了，我只是一个小丫环，有什么美的……"

　　"非也，非也！"林月湖连连摇头，"一个人相貌的美丑跟先天的基因和后天的修饰有关，跟身份不沾边的，你可不要妄自菲薄哦！再说人的命运很奇妙的，今天是麻雀，明天就可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今天是公主，明天说不定就成普通的民女了。"

　　江雪晴秀眉微蹙听了半天，有些词汇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大概意思还是听明白了，而且最后一句"公主"变成"民女"的事情她也清楚，林月湖并没隐瞒她，于是浅浅笑道："郡主你是在安慰我吧？公主的勇气我也很佩服，只是她的情况太过偶然特殊，一般人想都不敢想。至于麻雀变凤凰，那是神话故事里才有的吧！"

　　"非也，非也！"林月湖觉得这两个字说起来特别爽，"当初我进宫的时候不是和你一样也是宫女吗？谁知道突然天降一个公主老妈给我，才让我摇身一变成为郡主的！"

　　江雪晴扑哧一声笑出来，随即说道："那是因为你本来就是公主之女，成为郡主也是顺理成章，我跟你却不同，实实在在是平民家的女儿，家里人觉得我能进宫也就不错了，只是不知道我会在宫里当宫女到终老，还是会过几年年纪大了被赶出宫去……"说到最后语声低微，口吻已经有些哀怨悲凉了。

　　"别这么悲观，有我在就一定不会让你受这些委屈的。"林月湖正色说道，"如果你不想继续留在宫里，我可以想办法早点让你出宫，找一个你自己中意的好人家嫁了。"

　　江雪晴的脸色顿时红成水蜜桃一般，半晌低声说道："郡主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赶我走，我也不想嫁人，宁愿呆在宫里陪你一辈子！"

　　林月湖很夸张地摇头说道："你可别这么说，当宫女又不是一份什么有前途的好职业，你这么一位美丽的姑娘如果要呆在我身边熬成老姑婆，那也太暴殄天物了，老天爷也不会允许啊！如果你有了意中人却不好意思开口，我乐意当媒人帮你牵线搭桥，你看怎么样？"

　　跟这个害羞的小姑娘讨论男女之情还真够费劲的，绕了大半个圈子才终于说到了正题，林月湖暗松一口气，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雪晴，密切观察她的神态反应。

　　江雪晴听了这段话后一时间又气又笑又羞又急，脸上一霎红一霎白，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才好了，半晌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睛突然一红，马上有泪水涌出来在眼眶里直打转转，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了。

　　这下林月湖可着慌了，一边忙乱地掏出手绢递给她一边急急说道："怎么了，我哪里说得不对吗？如果说得不对你只管骂我好了，可千万不要哭啊！"

　　江雪晴用手绢擦拭了一下眼角，片刻后抬起水雾迷茫的双眼哽咽着说道："郡主，你不要误会，我怎么会怪你呢？整个王宫里就是你对我最好了，就像我的亲姐姐一样，从来不把我当成丫环来使唤，这已经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了。只是，我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能拥有郡主的关爱和情谊就已经很满足了，又怎敢有其他不切实际的奢望和幻想呢？"

　　原来如此，林月湖松了口气，只是看平时柔弱温顺的江雪晴居然也有如此执拗的一面，在这个问题上显得格外谨小慎微似乎不敢越雷池一步，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这位少女一样有着自己坚强的人格和自尊，自己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坚持的话反倒显得有些强人所难，也罢，就随她去吧，日后有机会的时候再助她一臂之力好了。

　　拿定主意后，林月湖微笑着说道："好了，这个问题我们不讨论了，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人命虽然天注定，但永远存在机遇和转折，有时候还是需要自己去争取把握的。时间也不早了，你下去早点休息吧。"

　　江雪晴低头答道："谢谢郡主，那我先出去了。"说完起身退出了屋子。

　　林月湖今天在灵堂上守了一整天，也早觉十分困乏，于是匆匆洗漱过后也就早早上床去见周公了。

　　第二日灵堂上的情形与第一日下午一样平静无波，王室内外的众多女眷们按照既定的程序一丝不苟地祭奠哭灵，而秦王后据说是过于忧伤体力难支，一整天都呆在广宁宫内并未在灵堂上出现，林月湖感觉身上卸掉了一些无形的压力，这一天守下来倒过得比较快。夜晚再次降临时，林月湖从景华宫出来，按规矩先去广宁宫探望秦王后。

　　秦王后闭着眼睛在榻上半躺着休息，听见林月湖向她问安，睁开眼睛随意打量了她一眼，然后淡淡说道："嗯，有心了。有件事本宫想问一下，如雪跟齐玉生的事情，你之前知道吗？"

　　林月湖微惊一下，原来这位王后一直怀疑她与此事有关联，只怕还以为是她暗中促成他们来往并为他们的私奔出谋划策呢，当下不敢马虎，恭恭敬敬地答道："舅母，这件事我事先真的毫不知情，直到公主失踪之后才听人说起的。"这个告诉她实情的人自然是蓝如歌了，只是她不想明白说出来，免得触了秦王后的逆鳞。

　　但秦王后向来心细如发，又岂是能让人轻易打发的？她自然猜出了林月湖是听谁说的，但她也不想揪着这个问题徒增自己烦恼，于是鼻子里若有似无地轻哼一声，然后缓缓说话："行了，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明日出殡，听说那位大正朝的三皇子也要一同送灵，你仔细应对着，不要出了什么差子。"

　　林月湖急忙答应，行过礼后如释重负地离开广宁宫。

　　回到凝翠宫后，煜德殿伺候蓝如歌的小福子正等着她，见她回来连忙行了礼，然后说今天一整天王子殿下都在筹备明天的出殡事宜，所以无暇亲自来访，并告诉林月湖明天大正朝三皇子李煜瓩也会参加送灵。林月湖已有心理准备，于是让小福子转告蓝如歌她会小心行事，而且强调了明天她会单身前往，并不带任何丫环婢女，小福子听清楚后离开凝翠宫回去复命。

　　第二天是八月初十，天微明时林月湖已经起身，仍着一身素服，头戴一朵白色绢花，略用过些早点后只身一人来到景华宫，作为蓝如雪的平辈姐妹，与苏慧如分立玉棺两边护灵。

　　不一时宫外甬道上聚集了长长两队送灵的宫人队伍，由西月国掌管祭祀的一众官员领着，或举着白色灵幡，或扛着纸人纸车纸马，或抬着各色随葬物品。辰时一到，宫门口的乐师奏响哀乐，八名太监入了灵堂，在玉棺前跪地磕了三个头后，合力将玉棺抬出来，放至宫门外一架四匹白马并辔拉着的巨大灵车上。

　　随后步出景华宫的林月湖与苏慧如发现灵车的正副驾驶位上竟然坐着蓝如歌与李煜瓩，二人神情皆是肃穆凝重。

　　蓝如歌是代父母送女，李煜瓩则是自己强烈要求以半个西月国驸马身份陪同护灵，他坐在灵车之上有些心神不宁地四处观望了一阵，直到林苏二女最后出来。之前他已经听蓝如歌大致介绍过她们的身份，所以见到她们时微微点头算是行礼，林苏二女也默然无语地向他和蓝如歌福身回礼，然后分别上了灵车后面二人一抬的素色小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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