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网文网_月湖如歌

三十三

　　齐玉生听到这里已然心惊，但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惊骇地听着父亲接下来的话语。

　　"三日后，大正朝派出的迎娶公主的仪仗队伍就要入宫，我要你想尽办法不惜一切代价破坏这门婚事，将事态搅得越乱越好，别的你就不用多管了。我与大正朝迎亲队伍的领队钦差迎亲使兼鸿胪寺卿潘定邦大人定有协议，潘大人会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爹，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对您对我们西月国能有什么好处？"齐玉生终于忍不住惊叫出声。与他国臣子暗通款曲破坏本国大事，这不是里通外国的卖国贼是什么？

　　"玉生，我们现在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想要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日后能够得享无上的荣华富贵，现在就只有兵行险着走这一条路了！难道你想看到爹被朝廷处死身首异处，我们齐家上下数百口遭受牵连不是身死就是流放吗？"齐之远厉声喝道。

　　"孩儿不敢！"齐玉生低头呐呐说道，但他自幼接受的正统教育已经使忠君爱国的思想深植于心，让他对父亲这些谋逆之语下意识地生出抵制。

　　齐之远见儿子似乎并不为自己的言语所动，急怒之下捶胸顿足道："罢了罢了，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完将头一低，梗着脖子就要往身旁大树的树干上撞去。

　　齐玉生急忙闪身拦在父亲身前，然后"扑通"一声双膝跪地，仰望父亲哽咽着说道："父亲大人，您万万不可如此轻生，这叫孩儿如何自处？"

　　齐之远长叹一声，眼中泪光闪现，沉痛说道："玉生，不是爹要逼你，而是朝廷已经把爹逼得走投无路了啊！如果你狠不下心来做事，爹也不能怪你。为了你的前程和齐家上下人等的平安着想，爹这就跟你回都察院自首算了，要杀要剐随便他们吧！"

　　齐玉生此时已经是泪如雨下，看着面前好像突然间苍老了十余岁的父亲，心中如针扎般刺痛无比。良久，终于悲泣道："爹，孩儿答应您就是了。"

　　齐之远终于松了一口气，慢慢摩挲着儿子的头顶，缓缓说道："玉生，爹知道你做出这个决定殊为不易，但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我齐家不想任人宰割毁于一旦，就只能如此行事啊！你只须记住一点，我们齐家不欠朝廷什么，而朝廷却欠我们齐家太多！"

　　齐玉生默默流泪听着父亲的一字一句，身为人子，身为齐家大少爷，此时他已别无选择。

　　父子在林中对坐静默半晌后，齐之远沉声说道："以后行事须胆大心狠，不可有妇人之仁。以后非有大事，爹不再现身相见，但仍然会想办法与你取得联络。如果事有危急万不得已时，你可直接向潘大人求救。"

　　"是，孩儿记住了。"齐玉生低声答道。

　　"这就去吧，自己多保重。"齐之远站起身来，背转身子不再看齐玉生。

　　齐玉生望着父亲显得有些佝偻的背影，跪地说道："父亲大人也请多多保重，孩儿去了。"说完转身踉跄着出了小树林。

　　这一路回府，齐玉生心乱如麻，一时悲愤，一时伤痛，几不可自持。但他既然已经答应了父亲，就无法再回头，是刀山是火海也只能一头冲进去了。他不敢想父亲让他这么做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显而易见，西月国会因为单方面毁婚一事而付出沉重代价。

　　潜回齐府后，齐玉生回到自己的卧房，将睡眼惺忪的福伯送出门外，然后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认真地考虑接下来的步骤。无可避免地，冰月公主蓝如雪的如玉娇颜和浅笑微嗔不断地在眼前闪现，挥之不去，口里不由喃喃念着："如雪，如雪……"

　　天明时，齐玉生仔细梳洗一番，头戴青色方巾，身着天青色宽袍长衫，脚踏玄色丝履，俨然一位潇洒翩翩佳公子。

　　收拾停当后，齐玉生从书房案头一个小匣子里取出一本小册子纳入袖中，然后直接找到侍卫队长李小强言称入宫，李小强自然不敢怠慢，仍然陪同他一道亲往王宫而去。

　　齐玉生今天入宫的目的当然是去见蓝如雪，但他身为外臣，不能贸然进入后宫求见公主，所以少不得还要找蓝如歌做为引见之人了。

　　煜德殿书房内，蓝如歌听闻齐玉生又来拜见自己，心中微感意外，但他自身对齐玉生并无成见，甚至还颇有好感，所以没有犹豫地让执事太监传齐玉生书房相见。齐之远失踪已有半月之久，他也想看看齐玉生此番入宫又是什么目的。

　　片刻后，齐玉生进了书房，行礼见过蓝如歌。

　　蓝如歌上下打量了一身光鲜的齐玉生一眼，笑说道："齐大公子今天不会又是来比试武艺的吧？不过本王今天心情不错，倒可陪你过上几招。"

　　齐玉生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谢殿下赏光，不过微臣今天是为敬献棋谱而来。"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纸页已经泛黄，边角也有少许破损，看来年代已经十分久远。

　　"哦？"蓝如歌接过小册子一看，封页上写着四个虬劲大字：黑白之战，略略翻看几页后惊异道："难道这就是百年前的围棋圣手黑白子所著的孤本棋谱？"

　　齐玉生点头说道："正是，殿下好眼力。这本棋谱乃是家父多年前从一民间书贩手中偶尔购得，一直珍藏至今。"

　　"如此珍贵你怎么舍得拿出来了？"蓝如歌打趣道。

　　齐玉生正色说："正是因为孤本难求，所以家父不敢擅专，之前早想着敬献宫中，但一直忙于国事而忘了此事。正巧前几日公主殿下与微臣对弈数局，让微臣想起这件事来，所以今日特地入宫献书，也算了了家父长久以来的一桩心愿。"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蓝如歌听着也点头称是，接着说道："如果公主看到这本棋谱，一定会非常高兴了。此书极为难得，你这就跟我去见如雪，将棋谱当面奉送给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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