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56网文网_未央·沉浮

一二零

　　煦阳依然如先前时那般明媚，心境却是不同了，怎么都寻不到刚刚的暖意，明晃晃的光有些刺眼。

　　“娘娘，常美人和邓美人走了。”灵犀见我默然不乐，她说话也有些谨慎。

　　“走了好，不走还不知道会说出什么！”冷笑一声，随意将手腕搭在阑干上。

　　灵犀想了想，说：“娘娘也不用伤心，太后娘娘不过是一时之气，等气消了，再叫小郡主过去哄哄就好了。”

　　我回头看她，忧心忡忡的说，“哄哄？这次怕是再也送不进去了。”

　　说罢闭上眼睛，眉头慢慢攒在一起，向后靠在阑杆上。

　　常氏此番言语表面上看是无心，实则有意，她恰到好处的点醒了薄太后，失去熙儿的伤也就被再次摆了出来，枉费了我和孩子们连日来的努力。

　　锡穆公的女儿，看来也不是一般的角色，只随意的寥寥几句就能让我多日辛苦建立起来的信任荡然无存，好厉害阿！只是我无法揣测她的用意，我一向深居承淑宫，与她们也多不干涉，她为什么如此？

　　月如弯钩，星也耀出清辉，黯夜中透着温凉。

　　我和衣小寐，满腹心事，等着刘恒的到来。

　　我笃定他会来的。

　　光影晃动，熟悉的男子气息淡淡的包围着我，身上推掉的被子也被人重新掖好。

　　我知是他，转身看去，黑暗中他轻手轻脚，幽幽的问：“代王今天怎么这么晚？”

　　他笑笑：“今日前朝忙了些，本王忘记了时辰。”

　　我不语，起身为他脱下外裳，他低头看着我忙碌的手，轻声问：“听说馆陶他们被母亲退回来了？”

　　手指停住，旋即又接着先前的动作，一个个解开前襟的袢子，“说起此事臣妾正愁呢，该怎样去和母亲认个错才好。”

　　刘恒拉起我的双手：“熙儿刚去不久，我们尚且不能忘记，更何况那么疼爱孙子的母亲。你说话也太不小心了。”

　　他是在责怪我么，为何不问个清楚就轻易下了结论？

　　我沉默片刻，强压住心中反复的滋味，仍勉强保持淡淡的笑：“代王说的是，确实是臣妾疏忽了的缘故。明日臣妾就去宁寿宫赔礼。”

　　他见我面容上有些不高兴，也不肯再说，静静与我并头睡下。我心有些不快，将身体转向内侧，因胸口纠结着气，折腾了一晚也没睡着。

　　身后的刘恒也些辗转了几次，怕是也没有睡。

　　几次想要开口，却又欲言又止。

　　说什么呢？辩解责怪常美人说错了话么？他既然已站在薄太后那边，我又何必再假惺惺去作无谓的解释？

　　“你没睡么？”他沙哑的声音悠悠从背后传来。

　　我转过身如实回答：“嗯！臣妾睡不着。”

　　他低声询问：“睡不着？是因为本王责怪你了么？”

　　意外于刘恒的直接，眼神却有些躲闪：“不是。”

　　他伸手，让我枕于胸前，说：“本王也知道，此事未必会是你的错，你为人向来谨慎，对熙儿也很爱护，你不会说那样的话。只是你这次确实有些不小心，你明白本王的意思么？”

　　我仍是有些不解，怔怔的看着他：“是别人又和代王说了些什么？”

　　他微微一笑：“还用旁人说什么，本王在汉宫痴活了么？那些年母亲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本王虽小却还记得。在后宫中，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伙伴。刚刚还是救命稻草也许现在就是绊脚的绳索。在宫闱中这么多年，你应该比本王知道的还多些。怎么会在此时放松了心神？”

　　我被他的问话噎住，才发现自己连日来关注于国事，却忘记了生存的本能，一味的沉浸在平静当中失掉了惯有的防备。正像他说的那样，后宫永远没有沉静的一天，更不会有永世的安稳，人人都在自危，唯独我忘记了。

　　嘴角浮起一丝幽凉的冷笑，常馥珍是么？看来我倒是小看了这些往日安静的妇人们。

　　刘恒见我眉目之间有些恨意，低声说：“锡穆公于本王有用。”

　　我听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不禁定定的看着他。

　　“锡穆公的小女儿是齐王刘襄的王后。”他说的很隐讳。

　　原来内里有这样的厉害干系，我怎么会不明白。

　　转了心念，笑吟吟对刘恒说：“其实今日之事，只是臣妾不小心得罪了母亲，明日再去宁寿宫赔礼就是，哪里还想得许多呢？”

　　刘恒知我刻意淡化，也颌了颌首，“你能这样想，本王心里也能舒服些。”

　　我安然俯在他的胸前，“臣妾统辖的六宫其实与前朝密切相关，若臣妾没有一点宽容之心，怎么能让代王无忧理事呢？”

　　刘恒沉默许久，最后轻轻的说：“你明白就好。”

　　他的鼻息沉重，我也似被重物挂住了呼吸，只有更漏声寂静之中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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