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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金枝闻言大喜，一串晶莹的水珠忍不住滚下来。她拿手背胡乱抹了一抹，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银票来递给周彦仙："这个，请周大侠拿着……" 　　周彦仙一眼瞥去，厚厚一沓票子都是以千、万为单位的，这一沓怕不有数十万之巨？但此人眉尖一耸，坚决把银票推回，一身正气凛然："我辈侠义中人，扶弱济危不在话下，岂能贪图区区银两？姑娘还请收回。时辰已然不早，我这就去做准备，告辞了！"说着双拳一抱，足尖生力，人已凌空跃出窗去，姿势平实无奇，速度却是奇快。 　　金枝不防他说出这样话来，一伸手没抓住，跟在后面大叫："这些银票不是给你，是给小姐路上花用的！……"那周彦仙早去得远了，哪里听得见？ 　　东宫。 　　华灯初上，歌舞却已经炽烈。殿上四处挽着鲛绡柔纱，两侧用银钩松松拢住，重重鲛纱层澜叠波，挡住了初秋穿堂夜风的寒意。宫中教坊舞伎正跳起千佛舞，四周精致华丽的宫灯盏盏高悬，宫绢下映得人面如花，蛮腰如蛇。 　　宴席已开，美酒金樽，珍馐玉碟，夜色低沉，纸醉金迷。钟鼓齐鸣，箫笛共和，轻歌曼舞，丽影翩跹。众臣依席而坐，女眷则在一侧另开席次。 　　宁王李雍和荣王李蕴相邻而坐。李雍冷眼扫过高坐殿上正与众臣同乐的太子，一双鹰眼透着光芒："传言一见误终身的方海棠，听说七弟也曾见过，的确天仙之姿？"李蕴微笑应道："传言非虚，绝非俗品，二哥一会儿便可亲见！"这会儿海棠病愈将出席寿筵的消息已经在宫中传遍了，几位皇子各自都得了消息。 　　"他天天费尽心思要让美人露面挣脸，哼，一会儿我倒要瞧瞧这位天仙美女果真看得上我们这位脑满肠肥的皇太子殿下。"说罢狂饮一大杯，哈哈大笑，引得太子也往这关注，见是宁王这个刺头，也只得皱眉他顾。 　　宁王的性子素来狂放无忌，一向不太把这个太子放在眼里，他是当今王皇后的嫡出之子，他的外祖父是开国重臣王喜渚，赐封楚国公；两个舅舅一个任左丞相，执朝政于一鼎，一个任御史中丞，有弹劾百官警惕皇帝之权。王家一门门生遍朝，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可谓权势滔天。而太子是已崩逝的前皇后所出，没有了皇后亲娘当靠山，难免气虚不少。 　　李蕴手执金樽，微笑着饮尽，淡淡道："自来都是天家选美女，哪有做臣子的挑剔天家的道理。" 　　"哼，是吗？我看这位方小姐诸般推托不外是看不上我们这位皇兄。"宁王扫眼望望殿内各怀心事的人等，冷冷道，"方清远一再不肯奉诏，只怕也不看好太子顺利继位，怕将来万一有变，今朝之喜就成他朝之祸。哼哼，他也是个聪明人！" 　　李蕴一震，这种话也只有宁王才会在这种场合下说，眸中精光一闪，微笑不答，幸好无人注意到刚才的谈话。 　　"度支转运使兼吏部尚书方清远之女方海棠到！"几个太监远远地一声声传来。 　　满殿哄然。这一个月来多少传言就是围绕着这位方小姐展开，皇家加意笼络，方家一再称病，最后又戏剧性地病愈，落在有心人眼里不知各自做了多少文章。坊间传言"一见海棠误终身"，这误的究竟是谁呢？ 　　太子摸摸有些圆起的肚子，下意识地整了下衣冠，这才正色道："宣！" 　　廊下一道鹅黄丽影流云迤逦，缓缓行来，行若清风，步若凌波。微微一笑，恍若春花四绽。眼波转处，所有人心里都在叫："她在看我，她在看我！"心里既是酥茫茫又觉空落落得没有着处。 　　满殿静止，"啪--" 　　一个杯子跌下，碎裂，接着又是数声响。无人觉得失仪，因为就连太子殿下自己也已经被震得呆立殿上。 　　当一种美丽达到极致的时候，人们所能做的就只有膜拜。 　　海棠远远在阶下盈盈拜倒，清呖呖道："方海棠恭祝太子殿下寿运绵长，福德滔天。"声若琉璃，一声声便似打在众人心间。 　　太子长吸口气，眼中充满了惊艳和赞叹，不顾礼仪疾步走下台阶，亲自扶了送至座位。众人看得清楚，若非还顾着最后一点脸面，只怕便要搂了坐在自己怀里。这当下的情势，便是个瞎眼的也能看懂了。 　　海棠一落座，便先看到了曾有一面之缘的李蕴。李蕴向海棠遥遥一笑，眉眼若春风，海棠便也回他一笑。太子看在眼里，心下便有些不快。宁王手里捏个杯子，若有所思，喃喃自语："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工部尚书、世袭郑国公张晨的女儿张若薇咬了咬唇，蓦地打破一片沉寂，嫣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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