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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更深夜静，睡梦中，素素忽觉身边无人，披衣坐起。烛光点点，书案前，允禵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风在林中雪在山，乘撬荡荡更闲闲。凭空驰下三千尺，一似天仙降世寰。--《延芬室集》

　　素素的身子越来越重，但是先天体质不好使她显得特别地瘦。后西北动地的鼙鼓声中，允禵一次次地催动太医照看自己的"心肝儿"，越发的被雍正轻视。

　　允祥随着战事的紧张，拜访越频繁。允禵却依然故我，借口被圈禁中，死活不肯出小院。虽然平日四处乱溜达，这时候却是规矩得很。允祥只好每次都找不同的理由，进院攀谈，免得被言官弹劾，说他私交"罪臣"！

　　来得多了，也熟络了。男人们有时候会像小孩子一样向女人抱怨，多半都有炫耀的心思。每当这时候，素素会觉得他们真的很像兄弟，四十几岁的人了，玩儿这种拙劣的小孩儿把戏，还乐此不疲。一个仗着是"权弟"，一个仗着是"嫡亲弟弟"，也不知道是为难那些官员，还是官员上面的皇帝。大概憋久了，总要寻些途径发泄一下吧？

　　留着他们在里面聊天，素素沿着允禵建议修的廊道到锦宁那里串门。两个院子连在一起，也算没出自己的"圈禁地"啊！

　　锦宁正在午休。素素耳尖，听见飒飒的剑风。循着声音来到后院，弘明正在练剑。

　　下意识地捡起一颗石子，掂了掂，夹在两指之间。弘明的剑法似乎有些练疯了，很容易伤到他自己。剑势中宣泄的是一腔的怨气和无奈，还有愤怒。自从那次十五之后，弘明已经不怎么和自己说话了，每每看自己时，眼中流露的怨恨常常令人不寒而栗。各种原因，素素也能猜到，只是不知或者不屑去解释。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巧言令色，非她所好。

　　一招长虹贯日，竟然接了一式苏秦背剑。素素看得明白，弘明已经控制不住这把剑了。剑尖自上而下地掉转过来，直直地插向弘明肩头。弘明吓得侧身偏过，却把前胸亮了出来，剑尖继续凶猛地下坠，眼看就要穿胸而过……

　　当--什么东西飞了过来，竟然震飞了长剑！弘明收不住身子，连连后退，扑通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不远处落在地上的长剑，没有出声。半晌，才颓然垂下头，无声地哭泣。

　　素素压住胸中翻涌的血气，慢慢站起身来，知道这里已经没有危险了。从一旁的石桌上掂了一坛酒，慢慢走到弘明面前，半蹲下身子，默默地放下酒坛。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恨也由你，爱也由你。

　　弘明慢慢抬起头，看着素素。见她脚步略带蹒跚，慢慢才恢复正常。走到垂花门前，停顿一下，微微调匀了气息，方才踏进去。她，真的什么都不要吗？

　　允祥的病情越来越重，后来也不怎么来了，想来战事没那么紧张，身体又不好了吧！允禵只是抱怨了一句："卸磨杀驴！"也不再说什么。此时，他最担心的是素素。

　　因为体质的原因，还有体内残余的毒素，孩子没有保住。

　　五月，素素小产了。

　　进进出出的丫鬟嬷嬷安静而有序地忙碌着。这个节骨眼雍正并没有为难他们，反而派来很多丫鬟婆子帮忙。允禵起先还有疑问，看了一会儿就什么也不说了。

　　被折腾得筋疲力尽的素素终于有力气说话的时候，已经是五天以后了。

　　"嘿，几天没见了。"素素醒过来，看见旁边胡子拉碴的允禵，心里虚弱地说，"这个结果不错了，我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眼里含着泪，允禵握着她的手，笑着说："是啊！活着就好！"想了想，又说，"孩子被葬在黄花山。四哥许了。"黄花山是允禵的园寝，完颜氏也在那里。想不到雍正不待见娘，倒是对孩子不错。

　　素素没力气说话，只是笑了笑。允禵帮她掖了掖被角，又坐在旁边杂七杂八地念了一会儿，素素已经悠然入睡。悄悄擦擦挂在眼角的液体，允禵一个人呆坐了一会儿，这才亲自放下帐子，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素素出事以后，允禵每天上午都会到寿皇殿，在康熙的御容前喃喃自语。渐渐的，素素身子也慢慢好起来，可以在小院里走动走动。弘明和锦宁来过几次，永忠还小，怕给孩子过了病气，没有带过来。素素瞧着锦宁似乎憔悴得厉害，好像满腹心事的样子。

　　这天素素歪在贵妃榻上懒懒地翻着允禵以前写的诗，似睡非睡间，福婶进来说，说二阿哥来了。

　　弘明？什么事？

　　弘明看福婶出去，这才拣了个位子做好，心不在焉地看着眼前的茶盏。

　　素素笑道："这是前儿造办处送来的西洋东西，我泡了些水喝。别的也没什么，就是味儿好闻。听说可以安神定思。你阿玛不爱喝，就是爱闻。不如你也尝尝，若是喜欢，我这里还有，送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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