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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九

　　小男孩似乎是这帮孩子的头儿，很有气势地说："我一生下来，这棵树就是我家的了。你有我久吗？"

　　允禵差点没笑出声来，捂着嘴巴，好辛苦。素素警告地瞪他一眼，说道："娃娃，你哭什么？"

　　小孩子终于见有人"关心"自己了，赶紧告状。谁家的树已经不重要了，最好把那个黑大个拖下去打几板子。

　　倒是伶牙俐齿的一个小孩儿，很快把事情说了一遍。和素素猜得差不多，允禵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小小年纪，就知道添油加醋。"

　　素素对那个小男孩有种莫名其妙的好感，很亲近的感觉，不许允禵说他的坏话："才六岁嘛！你那时候不也告状！"允禵笑了笑，岂止啊，皇阿玛很向着他的！他摇头晃脑的，有点自豪。

　　素素冲小男孩说："你想上来吗？"

　　小男孩点点头，又看看身边的小朋友："要上一起上。"

　　素素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条白色的绫子。允禵以前见过，在太和殿顶。脸色一暗，沉默不语。素素恍如未觉，向下一甩："来，那个侍卫，你把绫子绑在他身上！"

　　侍卫为难地看看树上的十四爷，不知道这种情形该怎么办。小男孩倒是很会狗仗人势，走过去，小腿一抬，吧唧，踹了一脚："过来，给小爷绑上！"看来是受气很久了。

　　素素笑着也招手，快点，快点！允禵冲那个侍卫挥了挥手，侍卫这才上去，把傅小爷绑好。

　　如法炮制，四个小孩儿很快一溜排开坐在允禵和素素中间。素素坐在树枝最细的地方，小男孩正坐在素素右边，扭着头跟允禵说话："姑姑是仙女，你也是吗？"小孩子倒是很有眼力劲儿，看人家给了好处，立刻从贼变成神仙了！

　　允禵笑道："我是仙女的夫君。"

　　小男孩很成熟地"哦"了一声，表示他明白了，说道："那仙爷，你把三毛和二蛋抱过去一点，这树枝有点细。仙女姐姐会掉下去的。"小手紧紧地抓着屁股下面的树枝，生怕树枝折断了，自己掉下去。

　　允禵注意到素素在男孩转过头的瞬间，吃惊到呆住的样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仙爷就仙爷吧，不和小娃娃计较了。依次把小孩子抱过去。几个娃娃大概经常爬树，到了结实的地方，又没大人的阻挡，各个儿跟猴子似的。小男孩也不甘示弱，一会儿，就顺着树下到院子里，跑着玩去了。

　　"怎么了？"允禵担心地看着素素。

　　素素深吸了一口气，脑袋歪到允禵的肩膀上，外人看来似乎只是两个人的亲昵。可她却在允禵的耳边说道："他是八爷和蓉蓉的儿子！"

　　允禵一震，僵在那里。

　　素素继续说："他的耳后，有我用寒冰指画的红白两色芙蓉花。别人仿不来的。"想起凤凝，想起蓉蓉，她埋进允禵的脖子，不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允禵觉得有股湿湿热热的液体正顺着自己的脖子向下流，这才慢慢抬起手臂，万分艰难地拍拍素素，没有说话。这就是素素长途奔波，送给凤凝的孩子？难怪他们看起来那么亲切。

　　细细想着孩子的相貌，眉眼间像蓉蓉居多，唯独这性子，却是和八哥一样。都说八哥性格谦和，实际上小时候的八哥最是无赖刁钻的。记得有一次，不知道四哥哪里惹着他了，竟然把他最喜欢的小狗给抓走了，送到外面做了狗肉宴。还约了太子一起吃。后来四哥和老八无论如何也走不到一起，大概也跟小时候的"仇"有关。不过，自己那时候还小，等到自己知道跟在屁股后面跑的时候，八哥已经是个"君子"了……眼睛忽然有点涩，八哥吧！一起长大的兄弟，都没了！

　　素素想的是蓉蓉，是凤凝，是变幻无常的未来。每一次希望总是伴随着绝望，在最绝望的时候总会给你一些希望，就好像溺水的人，总是挣扎在死亡与获救的边缘，喝了一肚子水，看着天边的船影，想着盼着，却似乎永远也等不到。

　　两人正在树上伤感，傅恒又跑了过来："仙爷，仙女姐姐可以下来玩儿吗？"女人嘛，总是要服从男人的，作为小男子汉，傅恒认识得很清楚。

　　素素身形一动，允禵拉住她，冲傅恒一摆手，示意他们自己玩儿去。迎着素素不解的目光说道："这个怕是雍正所能做到的最好程度了吧？"看着他们无忧无虑地在院子里呼喝往来，允禵低低地说："做李荣保的儿子，当今四阿哥的小舅子总比做阿其那的儿子强！"素素缓住身子，看着允禵的侧面，他正看着那些孩子，又仿佛透过这些孩子看见了别人，有点空蒙的眼神，令人辛酸！允禵觉察到素素的注视，便把她揽到自己怀里，左右轻轻地摇着，两人谁也不再说话。明明是皇家血脉，天皇贵胄，却要让奴才养着。自己这个做叔叔的，所能做的竟是离孩子越远越好！

　　第二天，赛总管送来了五爪飞钩。中间有根链子，抓住东西后往外一抽，爪子就会自动合上，使被抓物体跟着链子回到使用飞爪人的手里。允禵的手指轻轻滑过爪尖，锋利而尖锐，是个不错的武器。素素正在解释用法，图海过来说道："怡亲王来了。"

　　允禵收起飞钩，看看素素，素素道："我先回避一下。"其实心里是没谱。这一次出来，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估摸不到的，就好像当初陪着十三阿哥从丰台大营赶回来，眼看脱身在即，却深陷囹圄，风波骤起，几疑不能度关。这一次又是为了他，心里不是不忐忑。允禵似乎理解她的想法，点点头，没有多问。

　　绕到后院，素素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允禵正坐在床边发呆。看素素醒来，随即欢颜如故。待到允禵出去，素素叫来图海，图海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只说十四爷和十三爷招呼得极为客气。不过，十三爷的病是真的不轻，没说两句，就咳得说不下去了。十四爷送出去的时候，十三爷似乎还咯血了！

　　故人半凋零，大概是兔死狐悲吧？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到最后真的生离死别了，又什么都不重要了。

　　素素潜心闭关，三天后出关取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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