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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

　　是孩子想出来，这小生命想要出来！

　　啪！瓷片掉在了地上。

　　她抱着肚子倒了下去。

　　昭妍的笑声一阵阵划过耳际，催发着她的疼痛。

　　她被愈演愈烈的腹痛折磨得生不如死，竟在地上翻滚起来。

　　“陛下，陛下——”她大声地呼喊，大声地呼喊，此时此刻，比死亡更可怕，所有的恨都不存在，所有的爱亦忘得干净，痛不可支的她只有一个寄托，想要孩子的父亲来救救孩子。

　　“轩辕焱龙——禽兽——你快来——”

　　“啊——”

　　“陛下，救救我们的孩子——”

　　喊声，震荡着整个夜空，惊心动魄。

　　四个时辰过去了，茗雪已没有力气再喊叫，只能闭眼躺在床上，揪着床单，不住地颤抖。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搬着她的腿向两边拉，稳婆则一会儿在她两腿间忙碌，一会儿又去压她的肚子。她们根本不管她痛到如何，只想把孩子取出来。

　　茗雪也希望孩子能够顺利诞生，自己的性命将尽，孩子唯有出来才有一线生机。可惜事与愿违，尽管她和她们都在努力，孩子就是出不来。

　　实在没辙了，稳婆一头大汗，对昭妍说：“难产！她身子太弱，催产又太猛，孩子出不来！”

　　昭妍走过来，笑眯眯地，把手按在茗雪的肚子上：“你可真是个没用的孩子，和你那死鬼母后一样，生个娃娃都这么难！可是不应该呀，你母后怀你的时候，我给她吃的是不能下产的驻胎药，现在给你吃的却是催产药，你怎么也和她一样难产呢？”

　　这一席话，轻轻地，却在茗雪心头掀起了轩然大波。

　　她为母后的苦难而愤怒难当，撑开沉重的眼睑，狠狠瞪着昭妍：“你……你这个妖后，怪不得我母后怀了我整整四年，竟是你……”

　　“对呀！真聪明！”昭妍又在她腹上加了几分力道，咬着牙说，“哼，我的功劳还不止这些呢！你知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吗？”

　　“啊！”茗雪被她按得腹痛难忍，抱着肚子大叫。

　　昭妍变态地笑着，把稳婆和宫女们吓得暗暗发抖，却更加得意地说：“我把一种叫鬼见愁的毒药放进了香脂中送给你的母后，骗她说是罕见的宝贝，擦了能让人年轻。刚好那时你父皇因你母后怀着身孕，已经四年没有亲近她了，你母后惶恐，害怕失宠，就把那毒香脂当成救命草，天天往脸上擦，呼呼呼呼，”昭妍又怪笑，“结果你生出来就这样了！竟长着一脸这么奇怪的胎记，一半黑、一半红，啧啧，比别的因为中毒而长着青胎脸的孩子还要惨，真是杰作呀！哈哈哈哈——”

　　邪恶的笑声轻轻回荡在大帐中，直比蚊嗡蝇嘤还要刺耳。

　　一股恶腥的血气被怒火推至口中，茗雪抬起沾着鲜血的手，抓住昭妍的手臂，竭尽全力抬起上身，向昭妍的脸上狠狠喷了一口血。

　　“啊！”昭妍花容失色，赶紧拂袖去擦。

　　茗雪大口地喘息着，带血的唇一开一合，恨恨道：“是你，是你……是你害死……我母后……”

　　“对，那也是我使的手段！你恨吧，气吧，吐血吧，最好把所有的血都喷出来！”

　　尖啸若狂，昭妍用力一推，将茗雪摔在榻上。

　　茗雪身子一震，闭上眼睛。

　　这会儿，她感觉自己再也没有力气醒来了，突然万分地想念一个人——

　　“云戬，来生……我等着你！等着你！等着你！”声音很弱、很弱，可是恰巧就被走到帐外的轩辕焱龙听到了。此时他已饮了几个时辰的酒，醉意正浓，偏偏一双耳朵竟这么灵，加上帐内偏在此时安静了，于是他听到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他走了，走向一个被重兵包围的大帐，那神秘而机要的大帐中，摆放着他对付云戬的重要武器——雪国的镇国神器，一座能发出绿色光芒击穿人心脉的血槽。

　　带着对云戬的恨，他盯着神器，想象着用它将云戬送入万劫不复之地。

　　血槽通体碧绿，打造精美，四壁雕刻着云朵样的花纹，四条细腿交叉一点后支于地面，看上去无法承受槽体的重量，却又把它托得稳稳的。

　　这就是神器，让人无法理解的神奇器具。

　　血槽下面没有火，没有炭，可是却盛着一槽沸腾的血浆，散发出诡异的腥气。

　　他醉了，隐约看到槽中有一张熟悉的脸，太熟悉了，脑子有些迟钝，一时想不起那是谁，不由得伸手去摸。摸到血浆的一刹，他心中突然透过一线灵光，仿佛自己的心脏被人一剑剥开了，透出背面的阳光，透出一个清晰的世界，透出那张熟悉的脸。

　　他想起来了，那是他自己！

　　然后，他看到了不能相信的一幕；

　　然后，他知道了伴随自己多年的梦真的发生过；

　　然后，他看清了梦境中叫“雪”的女人，她长着和茗雪在月圆之夜时一模一样的脸……

　　最后，他看到她一剑戳穿了她自己的身体，用最后的力量把他，那个用自杀来报复她的可恶男人，扶了起来，与他头碰着头，手牵着手。

　　梦境在泪光中破碎。

　　心好痛、好悔、好恨、好爱……

　　风驰电掣的脚步追不上心头的忏悔，泪水喷涌的双眼看不尽对她的疼爱，他以极限的速度奔向她的大帐，在无数惊愕的目光中，如一支着火的箭，射向夜的尽头。

　　月色美好。

　　白色的大帐立在月光下，像洁白的高山女神，静静地守着夜晚。

　　帐中，茗雪在沾满鲜血的榻上安睡着，没有了痛苦。

　　昭妍嘴角挂着奸笑，看着她刚刚呈现出来的美丽脸庞，摇摇头：“啧啧，可惜呀！这么漂亮的脸蛋儿只是昙花一现！奇怪了，为什么会有漂亮的时候呢？哼，肯定是当初药量不够，抵不过月圆之时人体之内的灵气，才会失效让她恢复美丽！”昭妍暗悔当初手段没有再狠一些。

　　“娘娘，现在怎么办？”稳婆满是皱纹的老脸已经吓得惨白，战战兢兢地请示。

　　“有什么可惊慌的？去禀陛下，就说她难产死了！”昭妍不屑地撇撇嘴角。

　　“陛下……”稳婆慌地一下子跪在地上。昭妍瞪了婆子一眼：“怕什么？没听到陛下说吗，死人也能用！”说完昭妍发觉气氛不对，所有的宫女都跪下了并且颤抖个不停，耳后似有强烈的呼吸声，心中一凛，回头再看，真的是轩辕焱龙来了。他的脸上挂满泪痕，目光直直盯着茗雪，含着难以名状的痛苦，怔怔向前走，带着绝望喃喃道：“不，不，不要……不要死……”

　　“陛下！”昭妍的脸因为意外和不安而有些僵硬，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正在思忖说词，却见他根本就没有看自己，眼中只有那个她，那个刚刚咽气在产床上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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