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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好不容易到了东山山顶，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朝阳的光辉肆无忌惮地挥洒着，好像要将天地间的沉郁洗刷干净。四人最先看见的便是站在崖边的一个人，那人头顶上一轮红日耀眼夺目，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仿佛随时会跳下山巅。

　　越捷飞惊骇得无以复加，再也顾不上楚玉，他三步并作两步，飞身跃到那人身后，从后方一把抱住他，向远离崖边的方向拉扯，一边扯还一边叫道：“阿镜，你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将那人朝后拖了五六尺后，越捷飞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手感不对，他的镜师弟，好像没有这么高啊……

　　迟疑地松开手，越捷飞后退两步。而被他抱住的人此时也转过身来，俊美的脸上泛着潇洒不羁的笑意，他的眼神带着莞尔的调侃望向越捷飞，“意之并无龙阳之好，兄台的一片盛情，也只好忍痛辜负了。”

　　认错了人，越捷飞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此时他更加忧心如焚天如镜，一路上渐渐确定天如镜已经上了山，可却不见他踪影，难道……

　　顺手玩弄了一把越捷飞，王意之便笑吟吟地走向楚玉，拱手一笑道：“子楚兄怎的如此有兴致，一大早就上东山来？”

　　看见王意之，楚玉有些意外，也是一揖，笑道：“我们是来找人的。不知意之兄有没有看到一个大约十八九岁、身穿紫色衣裳的少年？”

　　王意之微微一怔，随即展颜道：“他正在舍下，请随我来。”

　　跟着王意之走，众人才发现，在这山顶稍下方的密林里，一处极为隐蔽的地方，有一座精致清雅的宅子。屋顶青灰色的瓦片埋在灰色的林影之中，若不细瞧很难发现。

　　王意之引领众人进门，一边走一边道：“这屋子是别家的，我兴致偶发，想来东山赏景，便问人借了来用，屋内的仆从也暂且让他们离去，留我一人好清净清净。”昨夜暴雨正好眠，今天他一早起来，原想看看初升的朝阳，不料正好捡到了昏迷的天如镜。

　　天如镜静静地躺在床上，一脸苍白地昏睡着。容止给他诊了脉，发现他仅仅是脱力和疲劳过度，身上的伤也仅仅是皮外伤，并不算严重。

　　得知天如镜没有生命危险，越捷飞才终于放下心来。

　　王意之邀请楚玉在此休息。楚玉昨晚一夜没合眼，直到现在终于感觉疲惫，便点头应承下来，将其余的杂事交给容止处理。

　　楚玉一躺上床，便被滚滚翻涌而来的黑暗淹没了。

　　这一觉睡得很是香甜安稳，直睡得全身舒畅酥软，楚玉才慵懒地睁开眼睛。望一眼头顶纱帐，看看天色还暗，便迷迷糊糊地翻身继续睡去。没过多久，却被咕咕叫的肚子给弄醒了。

　　楚玉不情不愿地爬下床，把脚踩进鞋子里，外衣披在肩头，就这么拖着双腿往外走。才推开门，一股微微的凉意便沁了进来，空气中残留着雨后的清新，让人分外舒展。

　　她以为这是黎明，可抬起头来，却发现群星闪耀。

　　高旷悠远的墨蓝天幕上星子璀璨地闪烁，一刹那间，千万颗星辰涌入视野，晶莹璀璨的辉光无限生长，有一种飘浮在星海之中的错觉。

　　楚玉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这一觉睡了一整天，将整个白天都睡过去了。

　　左右看看，没见到其他人，旁侧一排房间都是空着的，冷冷清清不闻人声。楚玉有些疑惑地顺着屋舍走动，才走几步，便隐隐约约闻得人声。

　　楚玉才醒来，脑子里还有些发蒙，没多想，便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过去。绕过一排屋舍，眼前豁然开朗，方才瞧不见的人，都聚集在林间空地上的一道泉水边，王意之、容止、萧别、天如镜，就连越捷飞也在！

　　停下脚步定睛一看，楚玉才看见在泉边架起的泥炉，炉上放着一口大铁锅，锅里沸腾着不知什么汤，色泽微深，发出阵阵香气。王意之和容止说说笑笑，不时地往锅里加着什么。萧别和天如镜站在一旁，一个抱着琴，一个双手拢在袖子里，神情都有些不知所措，生硬地站着，有点儿像是被强行拉来的感觉。

　　不一会儿，便有一童子端着托盘走来，目不斜视地从楚玉身边走过。楚玉认得那是常伴王意之身边的侍童，侍童从楚玉身旁越过的一瞬间，楚玉看清了他端着的东西：二尺宽漆盘之上摆放着四只质地莹润的青釉瓷盘，瓷盘上整整齐齐地堆叠着一片片切得极薄的肉，鱼、羊、猪、牛和兔，各种不同颜色和纹理的肉片映着青色的瓷盘，更显得鲜嫩。

　　这架势是……火锅？

　　最先发现楚玉的人是萧别，王意之和容止在给一大锅汤调味，萧别不懂得烹饪之道，不知这时候应该做些什么，只有为难地左右顾盼，无意之间瞥见楚玉站在屋舍旁，目光为之一顿。

　　既然被看到了，楚玉便不再停留，径直走过去，冲王意之抬手一揖，笑道：“意之兄，多谢收留。”

　　火锅后方摆放着两张桌案，一张案上除了方才侍童端来的肉片外，还有各种切得精致整齐的新鲜蔬菜，齐齐地叠成一排或一圈，刚洗过的蔬菜叶子在炉火的照耀下显得翠绿可人。另一张距离远些的案上，摆放着巴掌大小的白瓷碗碟，其中盛着各种各样的调料。因为这边光线暗些，楚玉看不分明。

　　泉水顺着山石活泼地流淌下来，此际是初秋，芳菲已歇，然而天气高远，格外舒爽。

　　王意之取了一只空的小瓷碗，从各个调料容器里取了少量各式调料混在一起，随后他拿起竹筷将肉片放入锅中，在滚动沸腾的汤里飞快地涮了一下，切得纤薄的肉片转眼间便变了颜色，他涮了一片肉，转手一蘸调料，便往嘴里送，“差不多了，大家也别闲着，这里没有多少人手，要吃什么自己动手，子楚兄你也来吧。”瞧见楚玉，王意之并不意外，只笑吟吟地招呼着。

　　楚玉也不客气，瞅着王意之和容止之间还有块空地，便走过去坐下，自己从案上拿了竹筷。火锅她在现代是常吃的，只是来了这里之后，没想过弄，府上也没人做，眼下看到这个情形，仿佛想起了她来此之前，却又是一千多年后，和家人围成一桌吃火锅的情形。

　　楚玉熟练地涮着肉片，接过王意之已混和好的一碗调料，蘸了蘸，送入口中。鲜嫩的肉片在滚烫的汤里卷了起来，上面沾了一层薄薄的调料，放入嘴里一咬，鲜嫩的肉香在舌尖弥散，伴随着微微的辛辣，带着一点点香醋的绵软酸甜。

　　楚玉吃了一片肉，正想再动筷子，忽然瞧见王意之又混和好了一碗调料给容止，连忙伸手拦住，站起身来，走到站在三五步外的天如镜身边，把调料碗强塞到他的手里，“天如镜，这碗给你，一起过来吃吧。”

　　出乎楚玉的预料，原本以为还要再三邀请，可她才说完，便见天如镜在火锅旁另一处空位坐下了。见天如镜坐下，越捷飞也跟着蹭到了他身边。萧别终于不能一个人站着，也跟着来到锅前。

　　楚玉拿了个空碗给容止，“你自己来。”

　　虽然别人不知，但楚玉却还记得那日在竹林里容止告诉她关于他味觉不同的事情，此事解说起来麻烦，楚玉也懒得对众人细说。

　　接过碗，容止微微愣了愣，随即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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