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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

　　楚玉强迫自己将思绪放在接下来要进行的事之上。她走得很急，带起耳边风声呼呼，很快压过心底微弱的质问声：你跑什么？

　　次日，刘子业即将摆驾公主府，楚玉自然要在门口迎接。提早来到门口，却意外地瞧见，在皇帝之前，还有一人来了，只不过这人应该说是“回来”。

　　正是多日不见的“忍者神龟”驸马爷何戢。

　　楚玉来这个世界这么多天，算算见到这位驸马爷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她在府内时，他基本不在，而他回府的时候，她又基本外出了。何戢在西上阁也有住处，但一年到头三百六十五天，只怕有三百六十天是空着的，可以想象何戢有多么的不愿意留在公主府内。

　　然而让楚玉比较佩服的是，即便这样，那少数几次的相遇，他都表现得对她关怀备至，让楚玉一阵又一阵的恶寒。

　　现在，何戢又与前几次一样，风度翩翩地上前来请安。楚玉挑眉望着他波澜不兴的俊逸脸容，笑着问道：“驸马这些日子都宿在何处？”

　　何戢正有些奇怪楚玉为何站在门口，心思在别处，不及提防便脱口而出，“在尚书吏部郎褚渊家中。”话方出口，他瞧见楚玉神情变化，当即大为后悔。

　　褚渊这个名字，楚玉来到这个时代前便有印象了。据说是个绝世帅哥，并且是山阴公主的姑父，不过楚玉之所以知道他，还是因为历史上山阴公主曾觊觎过这位帅哥，甚至求子业下旨让褚渊来他的公主府。足足过了十日，褚渊竟是以死相逼，才保全了自己的清白。

　　据说何戢与褚渊的外貌举止有些相似，故而何戢又被称作小褚公。

　　思及此，楚玉忍不住道：“我听闻褚渊与你相貌有些相像，倘若走在一起，不认识的人会误以为你们是兄弟，是不是真的？”

　　何戢背上冷汗连连，既不愿说是，又不能说不是。他看楚玉的神情，分明是有些意动，倘若让她瞧见褚渊，那么只怕本朝又一美男子要遭到辣手摧花，可是假如说不是，却又是睁眼说瞎话，倘若公主他日发现他说谎，只怕会迁怒于他。

　　是与不是间，何戢汗湿衣衫，只推脱道：“这个都是外人传言，我与褚公相交，是倾慕他的品德，与外貌并无关系。”

　　大热天里，楚玉见何戢额头上的汗水就那样涌出来，也知道他在痛苦些什么，有些好笑，又有些怜悯，心想索性就此带过，放他一马。此时门外传来另外一道声音，让何戢的心一直沉到底，“想知道是不是，改日让褚渊来姐姐府上住上些日子便好了。”

　　楚玉抬目看去，发现竟是刘子业。不知他什么时候到的，身穿黑衣，虽然仅仅是常服，可袖口领边的精细花纹也显出十分的庄重。虽然身量比何戢还要矮一些，可是他看着何戢的眼神，却是居高临下睥睨的，“到时候驸马与褚渊同吃同住，姐姐去看，就知道他们像不像了。”

　　看眼前的境况，山阴公主应该还没来得及如历史所记载一般辣手摧姑父，可是却阴错阳差的，让继承山阴公主身份的楚玉有机会完成这一未竟的事业。

　　何戢内心犹如遭雷击般，收敛起脸上的极不情愿，与也很不情愿的楚玉一起，两人各自以高超的演技控制住面部表情，向刘子业谢恩。刘子业很是不耐烦地看着何戢在眼前碍事，谢完恩了赶紧让他滚蛋，随后亲热地拉着楚玉到僻静之处，悄声问：“阿姐，我们什么时候溜出去？”

　　他心里还一直惦记着那儿戏般的微服私访。

　　第四十六章·两个刘子业

　　两人的声音一字不差地重合起来，连惊诧的情绪都那么吻合。

　　楚玉早有准备，听刘子业这么说，便先让粉黛带他去花厅休息，自己回房换上男装。之后便按照昨天的布置，与刘子业从公主府一侧的墙头翻出去。

　　穿过冷清的巷子，两人便来到了街道上。刘子业拉着楚玉的手左顾右盼。从前即便是出游，他也是坐车出来的，周围侍卫重重，从未有过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好似轻了几分。

　　虽然楚玉和刘子业的外貌都极为不错，可街上的百姓不再像楚玉第一次上街那样。其中一个原因大约是刘子业，虽然换上常服，甚至心情十分轻松，可是刘子业不经意间还是会流露出些许容易给人带来压力的阴狠。

　　刘子业平素与楚玉亲近，并不怎么在她面前摆架子，因此楚玉也没有太过注意尊卑的分明，可是在别人眼中，刘子业还是有几分上位者生杀予夺气派的。

　　而更重要的原因，则在他们的身后，楚玉和刘子业并肩走在前方，他们身后三四尺外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越捷飞，始终作为楚玉的侍卫存在，而另外一名男子看起来三十出头模样，五官原本还算端正，但脸上一道伤疤从额头斜着划过鼻梁，一直延伸到左侧耳下，这道骇人的伤疤令他的脸容微微扭曲，看起来极是恐怖。

　　这人名叫干林，是刘子业的贴身护卫，有点儿像是越捷飞在她身边担任的角色，只不过他藏身得更加隐秘些。楚玉出入宫中这么多次，竟然一次都没瞧见这个干林，还是方才翻墙时，刘子业将他从暗处叫出来帮忙，楚玉才得知此人的存在。

　　干林十分沉默，不仅言语上，神情也同样沉默着，不管越捷飞在他身旁怎么说话，他始终一言不发，假如不是刘子业在命令他的时候他答了一个“是”字，楚玉只怕要以为他是个哑巴。

　　通过越捷飞对干林的称呼，楚玉知道干林是他的师兄，算起来，天如镜应该至少有三个师兄，被容止干掉一个，一个越捷飞一个干林，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选手。

　　两人先去了建业城边的东市，市集上有卖各种东西的。楚玉虽然不是第一次出门，可也是头一次来这样专门用以交易的市集，各种摊贩密集地拥在一个地方，熙熙攘攘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各种商品混杂在一起，有的卖家禽，有的卖粮食布匹，又或者一些手工制作的小玩意儿。

　　楚玉见识过现代超市的繁荣和丰富，看到古代的市集，只稍微新鲜一下便失去了深究的兴趣。倒是刘子业兴致盎然，买了这个又买那个。他只负责挑选自己中意的东西，付钱全由越捷飞代劳，而干林则负责当搬运工，左右手和背上都挂着新买来的东西，稻草扎的，叶子包的，麻袋装的，好好个毁容派酷哥弄得形象尽失，最后刘子业甚至要买一只活鹅抱回皇宫里玩，被楚玉死活给拦住了。

　　好容易等到刘子业买得尽兴，时间也快到正午，空气很是燥热，楚玉提议到附近的建初寺去休息。由越捷飞开路，四人在拥挤的市集里杀出一条路，其实也不需要怎么杀，干林的那张毁容脸摆在那里，只需要稍微阴沉一些，便足以令左右旁人自动退避了。

　　路上刘子业将自己买来的东西一件件拿过来把玩，玩一会儿就失去了兴趣，又一一丢弃在地上，一路走一路丢，等他们走出市集的时候，已经将买来的东西丢得只剩下十分之一二。

　　越捷飞有点心疼钱，不过这些钱也都是楚玉事先给他的，人家皇家子女喜欢自己买东西扔着玩儿，他能有什么异议？倒是干林在丢掉了大部分杂物后，虽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可是动作明显轻松了很多。

　　建初寺的距离不算远，一会儿便走到了。这座寺庙是三国时孙权建造的，也算是有些历史，远远看去，最先瞧见的是一座塔，立在寺庙的中央。

　　佛教在南北朝兴盛起来，那是在下一个朝代，这个时候的佛教极其衰败，因为刘子业父亲极为讨厌佛教，刻意打压，借口僧人谋反，强令大量和尚还俗。

　　能在这样严苛的环境下存活下来的，都是有些历史和规模的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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