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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在府中时间久了才明白，并非特意对我，洛城对每个女子都万分的温柔。

　　心中虽有苦涩，却不多，这样的人物哪里是我这种下人可以想的？他是高高在上的神，哪怕只能远远仰望，于我，已经足够了……

　　府上的女人极多，个个都是国色天香，各有千秋，大夫人、三夫人……直至可以排到十几二十个去。按理说，这样的洛王可说得上荒淫无度，却又从不见他去哪位夫人那里，倒是洛城经常出没在各位夫人的香闺。他究竟是谁？

　　无论是哪家府上，无论是多么有修养的家眷，女人多了，战争必是难免。平日里夫人之间的钩心斗角自然不会少了去！我没被划归给任何一个夫人，也就不属于任何一个阵营，虽然好处实惠拿得不如那些专门侍候的贴身丫鬟，倒也少了好些麻烦……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年，洛城依旧隔三差五地从外面带回女人来，个个不是名门闺秀，就是名动天下的才女。当初他竟然随便收了我回来，现在想来才觉得诧异……而这些新的女人，无一不迅速加入了永无休止的后眷战争中。明争宠，按下绊，大阴谋，小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然而作为一切争宠一切手段的目标，洛城的心却不在任何人身上。他是这世上待女子最温柔的一个，这样的温柔，也让他同时成了最残忍的一个……

　　直到有一天，那个女孩子的到来，也许，预示着某种改变。

　　那天已经入了夜，却忽然被任管家叫起身来去服侍一位新进来的小姐。说是四殿下送来的，叫敏敏。

　　敏敏？

　　在秋夜城，不知道敏敏这个名字的人是没有的，只怕在整个后明不知道敏敏的也没有几个！关于这个奇女子的传说极多，我们这些丫鬟姑娘茶余饭后也没少谈了去，可是毕竟见过敏敏真面目的只有那些达官贵人，今日我竟然有这样的机会！心中不禁十分喜悦。

　　然而随即又绕上丝丝担心……这样有名的小姐，难免心骄气躁，又有四殿下在背后撑腰，以后不知会怎样骄横跋扈了去！在她手下做事，不一定是好事呢……

　　心念电转，脚下却不敢稍停，随着任管家一路赶到外院。不禁心下一愣！

　　不论是怎样匆忙，安排住在外院也太过分了！府里那些夫人哪个进来的时候不是住进内院去？住得越里面，就说明越得主子的宠，敏敏这样的女子竟然被扔在外院？！莫不是主子嫌弃她出身青楼？

　　还没想完，任管家已经在我耳边嘱咐了一堆，我是一句也没听进去，直到最后，任管家忽然极不自在地搓了搓手，小声说了一句话，我都没听清。任爷平日里就是我们这些下人的总管，要多威风有多威风！这样局促的样子我还不曾见过，心中疑惑，不禁就问了一句："任爷，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就是……从今以后我就改名了，叫任我行……"任爷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我支棱了耳朵仔细听才分辨出来。

　　改名不奇怪，主子的心思来回转，有几个奴才没被改过几回名的？可是任管家在洛王府是个人物，也算得上是元老级的了，主子们都很看得上，怎么也跟我们似的说改就改了？而且……

　　"任我行？怎么改了这样一个怪名？"

　　心里想着，嘴上竟然脱口说了出来！我吓得连忙捂上嘴，生怕得罪了任管家。可是管家这时根本就是等着我这样问呢，一脸悲愤道："可不是！谁知道敏敏小姐怎么想出这么个名字来的？搞得跟绿林劫匪似的！连主子也跟着她疯，竟真就让我改了名字！还说明天就通告管府上下呢……真是的，我……"

　　任管家絮絮叨叨地嘀咕着走了。

　　我则还愣在原地，敏敏小姐取的名？主子就准了？

　　这，便是最受宠的九夫人也没受过这种待遇吧？可若是宠爱又怎么会随便扔她在外院？主子究竟是什么心思？这敏敏小姐又究竟是哪般人物？

　　不待多想，见了面自然就知道。我连忙叩起门来，叩了半天，却没人应，心下奇怪，便直接推门进去！却被里面的景象结结实实地骇了一跳！

　　两个满脸贴满黄瓜片的人以诡异的动作扭曲在床上，在忽明忽暗的烛光映衬下骇人的狰狞……我当时吓得脸色苍白惊叫着跌坐在地！

　　那个满脸是黄瓜的小女生就慌慌张张地奔过来，手忙脚乱地扶起我，一边往下撕黄瓜片一边说着我听不懂的解释，什么"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在做面膜！那是瑜伽，瑜伽！强身健体的！我，我没想到有人会进来，吓到你了吧，真对不起！对不起！"

　　然后就连忙拉了我坐在凳上，亲自到了热茶塞在我手里，不迭声地说："喝点茶压压惊！不怕不怕不怕……"一边用手轻抚着我的后背安抚。紧张地盯着我的一双圆圆的眼睛像做错了事的小狗一样亮晶晶的眨巴着……

　　她是真的在向我道歉？

　　上次九夫人发脾气的时候乱扔东西，一个纸镇正砸在我的膝盖上，青了许久……后来主子推门进来，九夫人就连忙叫左右把我拉起来，还跟我道歉说对不起。我记得她当时站在我面前，自上而下地俯视着我说"对不起"，眼角眉梢尽是轻视，然后她高贵的裙角在我眼前晃动了一下，就径直奔向主子了……

　　我叹了一口气，她对我道歉是因为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吧？

　　"敏敏小姐，奴婢是任管家派来服侍您的使唤丫头。"我轻轻地说。

　　"噢，感觉好点儿了没？心不慌了吧？"她盯着我的眼睛依旧圆圆的亮晶晶的，抚着我背的小手连一瞬间的犹豫和停顿都没有，好像我刚才表明身份的行动就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平常……

　　"好了……"我无意识地应到，我忽然觉得浑身僵硬，试探地又说了一遍，"小姐，奴婢是您的使唤丫头。"

　　"嗯，你说过了啊。"她有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重复一遍。

　　她蹲在地上，一手帮我端着茶杯，一手帮我顺气，做得无比自然，小动物一样的眼睛认真地盯着我，当被她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时，你会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而你是最重要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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