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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马淑盈和其他几个学生见郑鲍并不把他们当回事，都有些生气。马淑盈道："郑探长，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们是好心来帮忙的，既然你们巡捕房现在对此无能为力，就应该把案子交给我们，由我们继续查下去。"

　　郑鲍不以为然地说道："巡捕房无能为力？你是怎么知道的？把案子交给你们，你们能把凶手给抓出来吗？"

　　马淑盈的本意只是由他们调查凶案中那些奇怪的部分，并没有要将凶手也一并查出的意思。但是她刚才因为心中不平而把话说得大了，一下就给郑鲍捉住了破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口，只能看看樊荣利，希望他能站出来说两句。

　　樊荣利咳嗽了一声，说道："郑探长，马小姐也是一番好意。我看……我看我们巡捕房也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如两方面都退一步。马小姐的科学会就负责调查发现尸体当夜的奇事，郑探长你就负责去缉拿凶手。这样双管齐下，互相补足，岂不是更好？"从他的角度来看，一起小小凶案的成败自然比不上他攀着轮船马这根枝头重要了。

　　郑鲍挥手道："让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插手这样一起凶案，简直是笑话！他们除了照本宣科之外，还能做些什么？即使是新考进来的探员都得先当三年文职，才可以参与案件调查，更何况他们？捅出娄子来这些学生可以拍拍屁股就走了，落下个烂摊子，我们怎么收拾？"

　　这一句话立刻激起了对面几个小年轻人的怒气，他们一个个站了起来，甩出一副辩论的架势，手指着郑鲍，愤慨地高声指责他目光短浅，顽固不化，整个会议室顿时都是这一群小孩子的声音。樊荣利则被夹在中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郑鲍被吵得烦了，猛地一拍桌子，喝道："胡闹！胡闹！就冲你们现在这个样子，便不是办案这块料！此事我是决计不会答应的，各位好自为之！"说罢，将一众惊愕的学生与献媚的樊荣利留在了会议室中，自己转身开门离去。

　　郑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喝了一口热茶平复了心情，这时却有属下探员进来报告，说是死者李金凤的丈夫周肃已经回沪。郑鲍一听，连忙丢了茶杯，披了衣服走出办公室。

　　第十二回 红信封

　　郑鲍带了另一名探员一同出了巡捕房，刚踏出大门口，就看见十多个手拿笔记本、胸挂照相机的记者聚在那里，这些人显然都是被《字林西报》的那篇文章吸引过来的。那些记者见有人出来，都警觉地盯着他们，由于不确定二人的身份，一时也不知该不该上来采访。郑鲍叹了一口气，想不到这一次百密一疏，竟然给卓四海钻了空子。既然决堤的缺口已经打开，再要做封堵弥补那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至于郑鲍曾经讲的什么"谁敢写就是不想干了"云云，那也只是意气风发时随口说说的，若真的去追究卓四海和《字林西报》的责任，只会更加落人口实，适得其反。现在，除了听之任之以外，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可以处理。

　　这时，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这人就是处理那起凶案的探长！"那些记者听了这话，立即如马蜂一般拥了过来，还不等郑鲍有所反应，便已经被团团围住，脱不开身。

　　那些记者纷纷发问："你们为什么要隐瞒案件真相？"

　　"这凶案为什么这么特殊？"

　　"是不是其中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现在侦查进行到了哪一步？"

　　两人闭口不言，直往外挤，但那些记者也是机灵，跟随着他们一起移动，不让他们走出去。

　　郑鲍见了，眼睛向那探员一斜，那人立刻会意，高举双手，说道："各位，各位，想知道详细情况的请来这里！"那些记者果然上当，纷纷向那人拥去，那人将一群记者引到巡捕房大门的另一边，面对众记者的发问，却是答非所问，故意装傻。当大家都明白中计时，郑鲍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大约半小时后，郑鲍已出现在定康路四十四号的门外。值守在大门口的巡警见到郑鲍，连忙上来报告道："郑探长，周肃现在就在里面。"

　　郑鲍点了点头，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巡警道："是今天一大早，大约六点的时候。周肃回来看见有巡警守在门口，还和我们冲突了几句。"郑鲍点了点头，跟随那巡警走入了凶案现场。

　　两人来到二楼，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不耐烦地坐在房门口，身边摆了一只皮箱，另有一名巡警陪着。那男人见了郑鲍，立即开骂起来："这里是我的家，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们巡捕房就很了不起吗？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郑鲍听了这话，心中不禁有些生疑，但却没有显露出来，说道："我是探长郑鲍，这位便是周先生吧？周夫人不幸死在这房间里，为了能及早拿获凶手为周夫人申冤，所以不得不封锁现场，还请周先生能原谅。"

　　周肃依旧是一脸的不快，道："我管你们是为了什么！我在外面跑了好几天累得很，现在要休息！"

　　郑鲍冷冷地说道："哦？周先生要休息？难道周先生听到自己的夫人意外身亡的消息，就不觉得半点难过吗？"

　　这时，周肃忽然收起了嚣张的态度，用一种颇有意味的语气说道："难过？我为什么要难过？她……她……她还不是迟早是要死的嘛！"

　　郑鲍与另两名巡警面面相觑，料不到这周肃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郑鲍问道："周先生怎么这样讲？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周先生你与太太在一起也有不少年头，还生有一个女儿，何以互相之间竟然会如此冷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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