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女人(72)_老枪

七十二

　　第一章

　　她世纪-女人传说

　　关于女人

　　人类痛苦的历史是一部与自然与命运与灾难作斗争的历史。而女人的痛苦历史则实际上是一部和男人作斗争的历史。

　　据说，上帝创世初只是为解除自己的寂寞。于是根据自己的模样，和了一团泥捏成了人。大概因为上帝是男性，所以这世上起先只有男人的。现在先生的称呼也大抵是起源于上帝的妙手。不知是因为上帝自己长得太难看还是他捏泥人的手艺实在太差，连他自己也嫌弃起男人的粗糙面孔来。于是他抽取了男人的一根肋骨，重新捏了一个泥人。因为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他的手艺大为长进，捏出来的人也精致多了，从而世上诞生了女人。

　　上帝偶然的灵感创造了人类，也为他自己解除了无所事事的寂寞。而女人的诞生也为男人解除了寂寞。撒旦化身为蛇引诱这对男女偷吃了伊甸园里的禁果，上帝大为震怒，决定用命运灾难来惩罚人类。自此，人类就开始生生不息地繁衍下去。同时，人类也开始有了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的苦痛。

　　人类有一条不成文的自然法则：先到为君，后到为臣。大概是因为上帝先创造了男人，所以才有了让男人驾驭女人的权力。而女人也只是取自于男人的一根肋骨，所以女人天生就注定了只是男人的附属品。

　　男尊女卑是一条世界性的隐性法则，也是世界性的精神文明。各个国家莫不如此，概无例外。英国是最讲绅士风度的国家，每个男人看起来都对女人谦恭礼让。但揭开其虚伪的本质，才发现他们只不过把女人看作是一个弱势群体，表面尊重而内心鄙夷罢了。

　　孔夫子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千古以来，女性似乎总是在扮演着最沉重的社会角色，承载着太多的悲凉。

　　女性的黄金时代

　　历史上女性的黄金时代，大概只能推到母系社会了。之所以说是黄金时代，是基于男性女性基本平等而言。黑格尔分析男女两性关系体现在三个层次：一是法学领域，即婚姻；二是自然领域，即性；三是美学领域，即情感。那么，如果人之初无所谓婚姻与情感，我们只把焦点定位在自然领域，那么我们会发现，男女关系基本上是平等自由的。《列子-汤问》中说：男女杂游，不聘不媒。《汉书》记载了“桑间濮上”之现象：卫地有桑间濮上之阻，男女亦亟聚会，声色生焉。《汉书》还谈到了燕地民俗：燕地，宾客相过，以妇待宿；嫁娶之夕，男女无别，反以为荣。《史记》所记载的现象，更有点类似现代美国一度流行的嬉皮士作风：州闾之会，男女杂坐，行酒稽留，六搏投壶，相引为曹，握手无罚，目眙不禁。前有坠珥，后有遗，日暮酒阑，合尊促坐，男女同席，履交错，杯盘狼藉，堂上烛灭…罗襦襟解，微闻香泽。当然，《汉书》与《史记》描述这个，大都是基于猎奇或者讥刺之姿态，但是从这些母系社会遗留下来的古风里，我们不难从其侧面发现，那时的男女毕竟是自由平等的。

　　母权制被推翻了，女性的黄金时代就过去了。为此，恩格斯同情地说：母权制被推翻，乃是女性的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失败。丈夫在家中也掌握了权柄，而妻子则被贬低，变成生孩子的简单工具了。社会一旦变成男人的社会，那么男女关系的三个层次——婚姻，性，情感，便同时成为男人主宰的领地。

　　女性角色之定位

　　关于两性的关系，《易经》是这样说的：乾道成男，坤道成女；辟户谓之乾，阖户谓之坤；乾，健也，坤，顺也；乾，天也，故称呼父，坤，地也，故称呼母。一句话，男女关系天地化，天罩着地，给大地以阳光和雨露。导致男女关系的主轴便是：男性是施恩者，女性是受恩者。后来社会意识又把这一中心思想扩大化，那么男性女性角色便定位了，大致对应关系如下：

　　男父乾天日阳外动攻刚强

　　女母坤地月阴内静守柔弱

　　在这么一副男女关系对应图中，中国传统女性的标准形象跃然纸上。女性天生就应柔弱，女人的价值就体现在围绕着大太阳和小太阳旋转，女性的社会角色，就是贤妻良母。

　　男性社会里的女性

　　在男性中心的古代社会中，女性经常被视为财产之一种。既为财产，当然免不了占有、争夺、赠送等等，常处于重新分配的过程中。许多历史现象都可以从这一角度去理解。

　　有权势者当然要占有更多的财产。《春秋公羊传》、《白虎通德论》之类的儒家典籍中都强调“诸侯一娶九女”。天子的女人还要更多，《礼记》上谈到天子六宫后妃，除皇后之外，还有“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这还根本未算上各种女官和大量宫女。

　　皇宫中宫女之数达到几千几万的记载，史不绝书。达官贵人比起帝王或稍逊色，但姬妾成群也被视为天经地义。随着权势的兴替，财产也将发生转移。亡国之君，获罪之臣，他们的后妃姬妾乃至妻女就成为胜利者的战利品，即所谓“没为奴婢”，分配给胜利一方的君臣们去享用。其中比较出色的，或会被另眼相看，比如汉高祖从魏王豹那里抢了薄姬，曹操将袁绍的儿媳甄氏分给了曹丕（害得曹植去写《洛神赋》），陈后主的妹妹则成了杨素的宠姬。将敌方的妻女姬妾夺来自奉，一直是胜利者最大的快事之一。

　　在政治联姻中，那些“和番”的公主，或是下嫁功臣之子的公主，其实也可以看成一件政治性的贵重礼物。更何况在许多“和番”联姻中，公主虽被美言为“降”（下嫁）于某邦，其实只是自欺欺人──实质是在邻国的要挟下被迫献上女子，与献纳了贡品无异。所以王维要写“当令外国惧，不敢觅和亲”这样的诗句。当然更多的情况下是和平友好地赠送。在酒席上一高兴就将美貌歌姬送人的事，在唐宋时代堪称司空见惯──真是巧得很，这个成语就是因李司空在席上将歌姬送给诗人刘禹锡之事而来的。

　　财富的功能之一是供人向外界炫耀，以便自高身价而获得心理满足。炫示之物，下焉者不过金银珠宝，稍高则为古玩、名马、豪宅之类，最高者却是女人，主要是古时达官贵人的家妓。家妓是主人身份地位和财富的重要表征，如果她们年轻美丽、工歌善舞，就会给主人带来极大荣耀。此风在唐宋时尤甚。说宁王“贵盛”，只需举“宠妓数十人皆绝艺上色”这一款就够了；而“李司徒罢镇闲居，声妓豪华为当时第一”自是令人艳羡的佳话；在王维“狂夫富贵在青春，意气骄奢剧季伦，自怜碧玉亲教舞，不惜珊瑚持与人”的诗句中，表现富贵骄奢的第一项也是家妓；为什么被认为真正善写富贵的诗句不是“老觉腰金重，慵便枕玉凉”，而是“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道理也是一样。腰金枕玉与“不惜珊瑚持与人”都只是夸示物质财富而已，而更高层次的富贵要靠“绝艺上色”的歌妓们来显示，因为她们是真正的“文化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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