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对于小偷们来说,偶然遇到的竟是两名刑警,算是倒了十八辈子的霉。
“——刚才是什么声音?”
警视厅搜查第一科的刑警片山义太郎停下脚步。
“好像是打破玻璃的声音。”山仓答腔。“——这是超级市场哦。”
两人仰头望向那座暗了下来的大楼。
——午夜十二时过后了。
片山和他的后辈山仓正在回家的路上。他们联手破了一宗大案,跑去庆祝回来。
为了走捷径,他们穿过四层楼的超级市场大楼后面,然后仿佛听到玻璃打破的声响。
在寂静的深夜中,那个声音听得很清楚。
“不可能是……”两人止步,抬眼望了大楼的窗户一会。
然后一应该谁也不在的窗口,有光线一闪一闪地晃动着。
“片山兄,看到了吗?”
“也许是保安员在巡视哪。”
片山说出一个梦幻似的希望。可是,又传来玻璃破裂的声响。
“——好像不是咧。”他叹息。
“我联络总部一下。”
山仓从口袋掏出手提电话,打一一O通报总部——廿六岁的他,是个充满活力的年轻人。
见到山仓的快速行动,片山之辈会觉得“我老了”。
“——进去看看吧。”山仓说。
“太危险了。人马马上就赶到的。”
“可是,万一他们加害保安员,怎办?”
的确。最近的歹徒都很凶狠,动不动就拿枪出来,不仅要钱,必要时也开枪杀人。
“好吧。小心啦。对方可能有武器。”
“我知道。”
两人往便门的方向接近。
然后——黑暗中,突然有个男人走出来。
他发现片山他们,吓得止步。
是把风的。片山他们凭直觉把头垂下。
对方拔枪。可是由于惊慌之故,手枪在拔出的当儿飞掉了。
山仓冲上前去,用头去撞男人的腹部。男人被撞跌在地。
“OK。扣上手铐吧!”
“让我来。”
片山把男人拖到便门旁边的水管处,用手铐铐住那人的手腕。
那时候,山仓已经走进里边去了。
哎……这人是初生之犊不畏虎!
其中一道门。有光线射出来。
“——快点。”声音说。“只要现款哦!”
“OK。全部放进来了。”
“检查绳子。看看绑紧没有。”
——看样子,有人被绑住了。
里头的人走近门口时,刚才在外面把风的男人大声喊:“快跑!警察!”
意想不到的事。
“跑哇!”
光线消失了。片山朝着黑暗中的人影大声吼。“警察!停步!”
他的吼声似乎有点空虚。
山仓往天空开了一枪。他不清楚有多少个歹徒。
跌跌撞懂之中,片山身子失去平衡,双手乱挥,手里的枪无意中碰到什么。
希望不是山仓就好了。总之,必须先救里面那个被绑的人才行。
于是他喊,“山仓,不要追了!”
他摸索着走进门内,找到灯掣。开了灯。发现保险库开着,里头几乎空无一物。
穿着制服的保安员,双手被绑在桌脚上。
“我是警察!你没事吧?”
片山急忙替保安员松了绑。
“获救了!”
“我们刚巧路过。”片山把保安员扶起来。“歹徒有几个?”
“四个。一个在外面把风。”
“那家伙捉到了。”片山点点头。
“片山兄!”山仓气喘喘地跑回来。“跑掉了两个——不过,刚刚听到警笛声了。”
“两个?那么。还有一个在里面。”
“哦——不是被片山兄击晕了么?”
“啊?”
他们出到走廊一看,有个穿运动外套的年轻男子,变成“大”字晕倒在那里。
看样子,在黑暗中击中的是这家伙。
“我把他绑起来。”
说着,山仓把那男子拖进眼前的小房间里。
是个收藏杂货的小储物室。
山仓用手铐把那小伙子绑在钢架的骨架上。
“到外面等巡逻车好吗?”
“就这么办。”
片山他们从便门出到外面。
这时传来警笛声。山仓奔上前去迎接巡逻车。
片山对后面跟着来的保安员说。“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还以为活不成了。”
保安员顶多二十六七岁的样子。吓得脸也青了。
片山突然想到刚才那名绑在水管上的歹徒,于是走上前去,准备解开手铐带他走——
“——片山兄。要不要帮忙?”
“山仓!叫救护车!”
“啊?”
“他被刺了!”
男人软绵绵地瘫坐在地。手腕依然被铐在水管上。
“好过分的家伙!”山仓倒抽一口凉气。“因他不能解开手铐——”
“大概是杀人灭口吧。已经……死了。”片山站起来,摇摇头。
“把里头的家伙带出来。”
“是。”
山仓从便门走了进去。片山解开那名被刺杀的男了的手铐。
“片山兄!”是山仓的喊声。
“怎么啦?”
片山连忙冲进去,顿时愕然。
火焰从那间小小的储物室喷出来。
山仓的衣服也熏焦了,跑过来说,“来不及了。”
他喘气。“里面有太多纸张,火势太猛……”
“那歹徒呢?”
“在火堆里。”山仓蹲坐下去。“——没得救了!”
火警钟声响起,自动洒水系统开动。
仿如细雾般的水,洒在片山和山仓的头顶上……
2
“这是没法子的事呀。”晴美说。
“喵。”福尔摩斯也罕有地(?)发出安慰的叫声。
“可不是?福尔摩斯。是歹徒太过分了。”
“可是……好大胆的家伙。他明知还有一个伙伴躲在里面,知道我们要把他带出来,于是在储物室中纵火……”
“山仓先生一定耿耿于怀了。”
“对呀……因为是他替那人扣上手铐的。”
“话是这么说——”
“道理上是讲得过去的。不过,那人被手铐扣住了,所以无法逃生。”
尽管唉叹连连,片山的晚饭却吃得很多。
“结果,歹徒呢?”
“一瞬之差,被他跑掉了。那一带入夜后很少行人经过,所以找不到目击者。”片山摇头。“这是抢劫案,不属于我们这一科负责。怎地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片山为别的案件奔波。现在才回家吃晚饭。
“——咦?”晴美说。“听那脚步声。是不是石津?”
对晴美一片痴心的石津刑警。走路时发出的脚步声很惊人。
“是吗?好像金刚猩猩似的。”
“晤。又好像不是他……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喵。”福尔摩斯坐起身来。
“晴美小姐!你在吗?”肯定是石津的声音。
“来啦来啦。等等。”晴美跟上拖鞋,打开玄关的门。“怎么啦?——咦。他是谁?”
石津本人已相当重了。而他肩上还扛着一个人,重上加重。难怪脚步声大得惊人。
“他是山仓。”
“山仓?”片山吓得站起采。“他怎么啦?”
“烂醉如泥。我和他一起喝酒。”石津继续扛着山仓走进来。“把他摆在哪儿好?”
“哎。等等。”晴美把山仓的鞋子脱掉。“来。让他到屋里躺下。”
“打搅啦!”
石津走进屋里时,福尔摩斯在他脚畔“喵”了一声。
“哗!”石津吓得飞起——可是扛着山仓的关系,跳不起来。只是使山仓的头摆动了一下。碰到餐柜。
“石津!小心点。里头的餐具碰坏啦。”
晴美也为现实问题担心起来。
“对不起,我太失态了。”天亮之后,山仓觉得很不好意思。
“——没法子的事。来。吃一点吧。”
跟片山一起吃早饭时,山仓一口气吃了三碗饭。不像是昨晚喝闷酒的人。
片山不由得感叹,“为何到我们家的客人都很会吃?”
“片山兄。”山仓说。“今天是茂田的丧礼。”
“茂田?哦,那个被火烧死的……”
“他是我害死的。”山仓又沮丧起来。
“是纵火的歹徒的错。山仓先生无须太过怪责自己。”晴美说。
“嗯……可是茂田哲二才二十岁——一想到就很难受。”
“这样想是很伟大,但不能一直懊恼下去呀。”
“嗯。所以我想出席今天的丧礼。在心里面忏悔一番。”
“喂,别来这一套。”片山叱责。
“我一个人去就好!当然……有人陪着去也无妨。”他希望有人陪他一块儿去。
晴美微笑。“好吧。我和福尔摩斯陪你。”
“谢谢!”山仓双手就地鞠躬。“我可以再添一碗饭吗?”
“随便你。”
片山仿佛觉得家里多了一个“石津”,感觉顿时沉重起来。当然是为了荷包会变轻的关系。
看样子。山仓跟石津很相似,属于那种一旦受到冲击就胃口大开的类型。世界上有这种类型的人。乃是片山的重大发现。
“是不是这里?”
晴美悄悄窥望玄关内。
的确。门上挂着“茂田”的名牌。可是不似举行丧礼的样子。
“晴美小姐……是我搞错了吗?”山仓说。
这是一间相当残旧的房子。玄关的格子门户,今时今日已很难见到了。
“你好——有人在家吗?”
晴美喊了几遍。没有回音。
“没法子。回去吧。”晴美说。
福尔摩斯似乎在意什么的样子。推动着格子门,发现其中一条方木折断了。于是用身体把它推开。钻了进去。
“咦,福尔摩斯——喂!”
见到福尔摩斯径自跑了进去。晴美说:“好像有事,山仓先生。”
“晤。”
“必要时。作好辞职的心理准备哦。”
“啊?”
福尔摩斯从里头冲出来,尖叫着。
“山仓先生!把这道门拆下来!”
“是!”
山仓困惑着,然后不顾一切地把格子木门用力拆下来。
“进去吧!”晴美飞身冲进去。
他们跟在福尔摩斯后面。然后见到走廊尽头的浴室地面上,有个女孩倒在那里。
“她割脉了!”
晴美抱起那个穿黑色丧服的女孩。把耳朵贴紧她的胸口。
“——没事。快叫救护车!”
“是!”
山仓正要冲出去时,那少女说了一句:“哥哥……”
“——她好像是茂田哲二的妹妹。”
“哥哥……”
少女睁开眼睛一十七八岁左右,圆圆的白脸上渗出红晕。
“这里是……天国吗?”她问。
“你还在浴室里。”
晴美用手帕将少女割得不太深、只有少许血水淌出的手腕绑紧。
“好痛……”少女皱眉。
“痛吗?因为你活着,所以才痛。痛是一件好事。”晴美这样说。“——山仓先生。把她抱到那边去吧。”
“是。”
“山仓……”少女突然沉吟一下。“那么……是你杀了我哥哥的!”
突然,她以想象不到的速度站起来,抓起割脉的剃刀。向山仓走去。
“你是我哥哥的仇人!”
“住手!危险!”
山仓转身就跑。少女吧嗒吧嗒地追上去。
晴美哑然注视眼前的闹剧。福尔摩斯只是“喵”了一声而已,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慢着!你!”
山仓转了一圈,回到浴室附近。少女挥动着剃刀穷追不舍。
“没法子啦,福尔摩斯。”
“喵。”
晴美站起来,挡在少女前面。“请等一等。”
“让开!”
少女挺上前。晴美往旁边一闪,举起拳头,向少女的下巴一击。
少女仰面倒地昏死过去
“呜呼……”山仓擦擦汗。“不过……也不是没道理。这等于是我杀了她哥哥的……”
“那么,你想被她杀了,一命偿一命?”
“不……还是不要的好。”山仓想了一下说。
3
“在外面把风的人叫加藤正夫。”山仓说。“听说今年廿四岁。”
“嗯哼。”
“茂田哲二是廿岁——那么年轻,干嘛做这种事来缩短自己的寿命呢?”
山仓叹息——他本身才廿六岁,也很年轻就是了。
片山飞快地望他一眼。“其他的同党知道是谁了吗?”
“很遗憾,还查不到。”
“交给民事组的人办吧。我们有我们的工作。”片山望望车窗外。“——喂,这条路不是回警视厅的吧?”
“噢,是吗?搞错了。”山仓摆动驾驶盘。“这里是哪里呢?”
很有方向感的山仓不可能会迷路。片山发现“N大医院”的路牌。
“那间医院,不是茂田妹妹入院的地方吗?”
他从晴美那里得悉了事情的经过。
“啊,是呀!真巧。”山仓故意这样说。“反正顺路,不如去看看她好吗?”
“我不想看她。”片山盘起胳膊。
车子停在N大医院前面。
“咦。”晴美抱着福尔摩斯走过来。
“怎么,你也来探病?”片山下车。
“是啊,现在要回家——凉子小姐平静多了。”
“凉子小姐——是不是茂田的妹妹?”
“对呀。茂田凉子,十八岁——跟哥哥两个相依为命。虽然她哥哥走入歧途,不过听说兄妹感情很好。”
晴美看看山仓。“咦。你又来啦?”
“什么又……”片山看住山仓。“你以前来过?”
“凉子小姐说,他今天早上来探病了。”片山吃了一惊。
山仓说。“快去探病,然后赶回去干活!”跟着径自走进医院去了。
“——怎么回事?”
“喵。”
“你好迟钝啊。”
“什么?”
福尔摩斯也表惊讶。“山仓呀,他对那女孩一见钟情哪。”
片山哑然。
——结果,晴美他们又回到凉子的病房。
“在那边——咦,跟山仓谈话的是谁?”
那名年轻人,片山似乎见过,但一时想不起来。
“啊,片山兄。”
“你好。那天承蒙照顾了。”那人上前打招呼。
“啊!是你。你没穿制服,认不出来。”
他是那名保安员。
“我叫永江浩。”他拿着花束说。“我觉得死去的小伙子好可怜,听说他妹妹入院了,所以想来探探病。”
“是吗?其后你还在那间超级市场上班?”
“嗯。聘请我的是社长先生。他说希望我做下去。”
穿上运动外套的水江,给人好青午的印象。
“那么,大家一起去探病吧。”山仓说。
“慢着。”晴美上前阻止。“女孩子会介意许多事的。让我先去,你们稍候——”
她和福尔摩斯走进病房去了。
片山、山仓和永江浩一直挺挺地站在走廊上,好像准备合唱的样子。
片山认为这是形势所迫,唯有百无聊赖地注视左来右往的人们病人、护上、医生、探病的人。
由于是大医院的关系,人们频频在走廊上经过。
突然,他的眼睛跟某人相遇——大概不是医生,却肯定是这里的职员。那人只是穿着白色的上衣,跟其他人相比,他的步伐比较悠闲。
然后,当他的视线与片山相遇时,似乎也在思索他是谁的表情。接着赫然移开眼睛。
那人加快脚步走开了。
片山歪歪脖子,喊住一名从反方向走来的护士:
“对不起。请问,刚才走去那边的是医生吗?”
护士回头说:“——我没看清楚。”
“是吗?谢谢。”
片山有点在意,却又不晓得自己在意什么。
不知何时,福尔摩斯从病房走出来,噔地坐在地上。
“喂。看到刚才那个人吗?令人在意哦。”
“喵——”
“但又不晓得什么地方令人在意呀。”
片山沉思——对方认得片山。他是谁?
“喵。”福尔斯走到山仓的脚畔。用前肢捅了捅他穿的拖鞋。
“——对呀。”
刚才那男的明明是医院的职员。而他跟普通探病的人一样穿普通的拖鞋!
“久候啦。请进。”晴美探脸出来。
一行人鱼贯走进去。两边有并排的床,在最里边的床位上,少女坐起身来。
“厉害。”她瞪圆了眼。“团体访问吗?”
“——凉子。他是家兄。山仓先生,你认识的。”
“是。”凉子微笑。“今早谢谢了。”
“今早?今天早上你也来过?”永江惊讶地说。
“啊,永江先生。”凉子说。“要你每天送花来。不好意思。”
“每天送花?”这回轮到山仓看永江。
“他连续三天送花给我。”凉子接过花束促狭地说:“不如长期住院好了。”
山仓冷冷地望望那名保安员。“连送三天?你相当空闲嘛。”
“呃,还好……”水江把脸扭过一边。
来到这里时,这两名青年突然变成“情敌”。
“谢谢你们。”凉子飞快地看一遍众人的脸。“得到大家如此关怀……家兄之死。虽然令人伤心,但我知道不是你们的错——希望早日逮到凶手。”
“我一定逮捕给你看。”山仓保证,惹来片山一瞪眼,而他浑然不觉。
“凉子小姐。”片山说。“杀你哥哥的凶手,是劫案的同一批党徒,你有见过你哥哥的朋友吗?”
“他的朋友?我们家破破烂烂的,所以从来不曾招待过朋友。”
“哦?也没听他提过什么人的名字?”
“嗯……我想我哥哥不想把那种事告诉我。”
凉子的答复,令山仓很感动的样子,他噙着泪水说:“那么为妹妹着想,真是一个好哥哥!”
“——住院到几时?”片山问。
“我随时可以出院了,你看我多精神。”凉子不服气地说。“但听医生说还要多住两天。”
“因她吃了我一记,伤得不轻啊。”晴美笑说。
“那就走吧——山仓。”
“是。”山仓似乎依依不舍。
永江看看腕表。“我也有事——改天再来看你。”
“谢谢。”凉子点点头。
出到走廊,片山说:“我去找她的主诊医生谈谈话。”
“为什么?”晴美问。
“有点在意的事——山仓,你先回去好了。我叫计程车回去。”
“我留下来。”山仓说。
“我还有一点时间……”永江也依依不舍的样子。
看来这对“情敌”都在担心对方独自留下来的样子,除非一起离开。
片山拜托一名护士去叫主诊医生。
十分钟以后。一名长相稳重的中年医生走过来。
“打搅你,对不起。”片山说。“关于茂田凉子的事……”
片山和医生走到稍远的地方谈话去了。
“——你在干什么?”晴美看看福尔摩斯。它似乎漠不关心——当然,他们都很同情凉子的遭遇。却因不是片山他们那一组承办的案件,大概也帮不上什么忙。
片山回来了。
“——对不起。”
“谈些什么?”
“没啥大不了的。”片山摇摇头。“来,赶快回去。不然科长又啰嗦了。”
他催促山仓。
莫名其妙地,山仓等人跟着片山迈步。
这时,福尔摩斯短促地叫了一声。
片山回头——那是只有片山兄妹才听得懂的挤压式叫法。
“——晴美。”
“啊?”
“我好像把钱包掉在病房里了。”
“怎会呢?”
“你先走吧。”
片山和福尔摩斯急忙回到凉子的病房。
晴美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假如晴美也跟着的话,
那两名大男孩当然不甘落后。
“片山兄他——”
“没关系没关系。让他去找好了。”然后她揪住山仓的手臂,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搭仙:“你有没有写情书给她?永江先生呢?”
——拖鞋。
即使偷偷穿上医生的白袍,脚上的拖鞋却露出马脚。
片山捉住一名准备走进病房的护士。
赫然回头,乃是一名年轻女子
“我有点事要向你请教。”
“呃,我很忙——”
“这里的护士,不会穿访客的拖鞋吧。”
片山的话使那女子的脸色转白。
4
“加藤千加……姓加藤的——”
“嗯。”女孩说。“被杀的加藤正夫是我哥哥。”
“现在流行妹妹哪。”
“啊?”
“不,没什么。”
片山借用医院的其中一间房。那女孩脱下护士的制服。
“这种装扮好拘束。居然能穿着它做事情呀。”她叹息。
加藤正夫就是片山在超级市场的便门外面。用手铐把他扣在水管上的男子。
“你几岁?”
“——二十。”
“你知不知道你哥哥做那种事?”
“知道的话,我会阻止的。”名叫千加的女孩反驳。
“虽然不晓得能不能阻止。”
晴美走进房间。
“山仓他们呢?”
“走啦。”
“哦?好,你叫千加吧。千加小姐,把你哥哥扣在水管上的人,是我。”
对于片山的坦率说话,千加只是说一句,“是吗?”
“我想我做了一件残忍的事。不过,来刺杀他的同党才真的过分,我们一定要设法逮捕他。你明白吗?”
“——嗯。”
“如果知道什么的话,可以告诉我吗?你哥哥的朋友,一两个也可以。也许可以从他们口中问出那些同党的名字。”
“晤……”千加垂下眼睛。“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因为我哥哥几乎不回家的。”
“是吗?那真遗憾。”
沉默片刻后,千加说,“我可以回去了吗?”
“还有一件事。你干吗想去凉子姑娘那儿?”
“我——”
“假如只是想见见她的话,普通的探病方式就行了,不是吗?”
千加一言不发。
“——总之,留下你的联络地址和电话,让我随时可以联络你。可以吧?”
“是。”千加站起来。“给你添麻烦了。”
她鞠躬后走了出去。
“——哥。”晴美进来。
“石津呢?”片山问。
“他在房间外面待机而行。现在应该会跟踪那名女孩去了。”
“好极。”片山站起来。
“刚才那女孩,好像知道什么。”
“多半认识某个同党吧。”片山点点头。“她之所以不肯讲出来——”
“也许是男朋友。”
“可能是杀死她哥哥的人。大概心里开始怀疑了。”
“希望石津好好跟踪就好了。”
“应该没问题吧。”
“喵。”福尔摩斯也出声“保证。”
“哥哥,你要怎么做?”
“我担心茂田凉子的安全。但又不能一直陪在她身边——”
“换作山仓,大概求之不得。”晴美微笑。“好吧。变给我办。”
“你想怎样做?”
“紧急入院罗。腰(包)痛嘛。”晴美说。
千加在板凳上坐下。
已经是黄昏。风变冷。没穿大衣的她,觉得透骨的寒冷。
有人替她披上外套。
“——谢谢。”千加脸上浮现宽心的笑容。
“我买了吃的。”年轻人打开快餐店的纸袋。“——鸡肉汉堡包。你爱吃吧?”
“谢了。”千加按过纸袋,撕开。“还暖呼呼的。”
“嗯。是当着我面前做的。”
他露出一副仿佛是他自己做的洋洋得意表情。
“——好好吃。”千加咬了一大口。“龙治,你不吃?”
“嗯。我有……”
他撕开另一个纸包。正要把汉堡包塞进口边之际,蓦地停住。
“你到医院去了?”他问。
“嗯。不过,在我走进病房之前,被人挡住了。”千加说。“是个刑警。”
“便衣警探?”龙治大吃一惊。“你怎么说?”
“我说……我只是想看看她而已。因她哥哥是我哥哥的朋友什么的。”
龙治慢吞吞地啃着汉堡包。“——其他呢?还问了什么?”
“他问我认不认识哥哥其他的朋友,我说我不知道。”
“嗯。那就好。”
“哎,龙治——是谁杀了我哥哥?”
“不晓得……”
“当然,他做了坏事,等于自作自受……可是,他还年轻,还有机会从头来过的。”
“对呀。”
龙冶吃完了汉堡包,在手中把包装纸挤碎,搂住千加的肩膀。
“我……以后怎么办?”千加把头偎靠在龙治的肩上。
“我尽量帮你好了。”
“谢谢。”千加微笑。“不过龙治。你也不过廿一岁而已。不必勉强为我做什么。我可以照顾自己的。”
龙治什么也不说。他本想说什么的,可是表情里明显透露出他不能说出来。
“——我该走了。”千加说。“迟到的话,老板会骂。”
“千加……保重身体哦。”
“嗯。”
千加轻轻闭上眼睛。龙治的唇轻轻碰了她的唇一下。
——千加小跑步离开后,龙治满怀心事地站起来。
他走近公园内的公众电话。天开始下小雨。他竖起外套的衣领。
“——喂?”
“怎么样?”男声说。
“刚刚和千加见了面。”
龙治把千加的说话重复一遍。
“——被刑警发现了?糟糕。”
“不过,好像没有问起件么大不了的事。”
“那更麻烦了。你不觉得有古怪吗?”
“呃……”
“她肯定被跟踪了。”
“跟踪千加?”
“周围有没有像警察的人?”
龙治慌忙环视周围。天色已完全暗下来,但在公园里面,藏身的地方多的是。
“好像没有……”
“算了。即使对方盯上了千加,那也无所谓。”
“可是——”
“听着,龙治。你也是咱们一伙的。你不想让千加知道吧?”
“嗯……不过,不需要把千加的哥哥干掉的——”
“让他留在那里不理?现在可能大家都被捉住啦。你想坐牢?”
“不!”
“那就听我的。”对方说。“让户山那家伙承担杀人罪名好了。”
“户山?”
“实际上,杀死他们两个的是户山哦。”
“我知道。可是——”
“当然,我们因此脱身了。不过,必须牺牲什么人才行。否则大家都会被捕。是吧?”
龙治迟疑片刻,回答说:“好吧。”
“好。你是聪明人。我把你看作我最好的伙伴。”
“嗯……”
“懂吗?警察肯定在监视着千加。今晚,叫千加再去医院一趟。”
“叫她再去一趟?”
“今早不是没见到茂田的妹妹么?所以,今晚叫她再跑一趟。”
“可是——应该怎么说?”
“别担心。照我的话说就行了。”
“呃……千加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
“当然不会。我也觉得她蛮可怜的。她不会遇到危险的。”
“拜托了。”龙治说。
原本像细雾般的小雨,刹那间变成斗大的雨粒,潜入龙治的脖子里……
千加趁救护车来到医院的紧急入口,护士们忙进忙出的当儿,闪身走进医院内。
“——是家属吗?”
有人喊住她。千加吓得呆在原地。
“呃……是的。”
“那么,请到前面那个房间等一下。医生会来的。”
“是,对不起。”
千加松了一口气。过关了。
——刚才那名护士好年轻,多半跟我差不多年纪吧。
然而,那名护士的眼睛充满血丝,大概睡眠不足的关系吧。
千加觉得很感动——这份工作不容易做哪。
千加因自己说谎的事心痛,却不得不往走廊直走。
那女孩的病房……应该是楼上吧。
上了楼梯。千加有点困扰,不过总算走到她有印象的地点。
就是这里——她找到“茂田凉子”的名牌时,不由得吁一口气。
夜半二时,病房内当然黑暗一片。她怕吵醒其他病人。可是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悄悄开门一看,居然有人在看她。大概睡得不熟的关系吧!
茂田凉子——看到病历卡的名字,她走近那个床位。
“谁?”凉子张开眼睛。
“呃……你是茂田小姐吧。”
“嗯。”
“我是……加藤千加。加藤正夫的妹妹。”
“哦——你哥哥也是被杀的吧。”凉子说。
“嗯。好一点了吗?”
“没事了。我想割脉的,可是剃刀太旧了,血管根本割不断。所以伤势没啥大不了,不过医生说要留医,直到精神稳定为止。”
“哦……”
凉子仰头望住千加。“你哥哥……对你好不好?”
“他时常打我……他说这是兄代父职。”
“我哥哥也是。不过,他从来不打我的。他很疼我。”凉子抬头看天花板。“千加小姐……你哥哥。他是被人刺死的吧。”
“嗯。好可怜。”
“是呀……不过,总比我哥哥好些。”
“啊?”
“因为我哥哥是被烧死的嘛。一下子是烧不死的。当时大概拼命想逃吧……一定很热的。”凉子说。
然后,她的视线转向千加。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关于杀你哥哥和我哥哥的凶手的事,我有话要告诉你。”
——两人用耳语的声音谈着话。其他病人肯定竖起耳朵在偷听。
“那么……出去好吗?”凉子从床上坐起来。
“可以吗?”
“嗯。去一个没人的地方。”
凉子在睡衣上面披上开襟毛衣,从床上走下来。
两人悄悄离开病房。
“这边……”凉子为千加带路。
两人打开那道通往太平梯的门,出到外面。四周寂静一片,人影全无。
“这里没问题了。”凉子说。“你想告诉我什么?”
“我——”
千加的话还没说完,门又打开。
“终于把她带出来了。做得很好。”
穿白袍的男人走了进来。
“——户山先生。”凉子瞠目。“果然是你。我眨眼看了一下,觉得很相似……”
“仅此而已?”
“嗯。白天只是一晃眼而已。”
“可惜太迟了。”名叫户山的男人弄响手指。“千加。来,抱住她的腿。”
“啊?”
“把她从这里抛下去。哥哥死了,妹妹伤心过度。所以跳楼自杀。反正她已自杀过一次,谁也不会觉得奇怪。”
凉子哑然后退。
5
“我……我没听说要做这种事。”千加犹豫了。
“快点!你想龙治被捉吗?”
“龙治?”
“他也有份抢劫超级市场哦。”
千加愕然。同时也觉得释然。她知道的,只是采取驼鸟政策,故意移开视线而已。
“乖乖听话哦。”户山从后面抱紧凉子,堵住她的嘴。“抱她的腿!快!”
千加迟疑了。杀了这女孩?她的哥哥跟自己一样,也是被杀的。
“我做不到!”千加后退。
“万一被捉了,我会作证说你也有份哦。”
“怎么可以……户山,是你吧!杀了我哥哥的是你!”
“这是为了保护我自己!”
户山长得很瘦,但孔武有力。凉子拼命挣扎,灵巧地转动身体,终于捉住了楼梯的扶手。
“掉下去的话,折断颈骨,一刹那就升天啦,作好心理淮备哦。”
凉子拼命捉紧扶手——千加忍耐不住,揪住户山的手臂。
“放手!别做这种事!”
“让开!”
户山甩手一撞,千加跌倒了。凉子趁他松开一只手之际。不顾一切地撞他。从他的臂膀脱出。
可是她马上栽倒在地,而且撞到膝头,一时站不起来。
“——乖乖听话吧。”户山掏出匕首。“挨刀子比较好吗?我倒无所谓。”
刀子上有血迹。
“千加。好好看着。这是你老哥的血。”户山亮起刀锋给她看,咧嘴而笑。
“是你!”千加瞪大了眼。
“我一挥刀,这丫头的喉咙也马上裂开哦。”
户山抡起匕首。就在这当儿,有什么褐色的物体掉下来,咚地跌在户山的头顶上。
那只猫!凉子见过,它是那名刑警带来的。
“哗!”
户山被猫的锐爪挠伤了脸,发出悲呜。他拼命脱开那只猫的纠缠,可是猫儿紧紧捉住他不放。
终于,猫儿咚地跳到地面上。
“好家伙!”
有人冲下楼梯,是山仓刑警。
“山仓先生!”凉子喊。
山仓的拳头瞄准户山的脸使劲——击,户山当场晕倒在地。
“——凉子小姐,你没事吧?”
山仓奔过来,一把抱住她。
“嗯,我……”
凉子难为情地想挣脱他的怀抱,可是山仓用力紧抱着不松手。凉子只好让他抱着。
“喵。”
福尔摩斯嘲笑的声音,似乎进不了他的耳朵。
“是不是假装听不见?”晴美边下楼梯边说。
“恋爱的人。都是这样的。”片山也跟着下来。“加藤千加小姐——你哥哥是这个人杀的。”
“是……”
“你知道其他的同党吧?”
千加很难受似的用手按住胸口。
“是不是你喜欢的人?”
“他叫……小田龙治。”
说完,千加两手掩脸。
“——这是全部了吧?”晴美说。“死了两个,加上这个户山,还有小田,总共四个。”
“怎样呢?”
“什么意思?”
“喵。”福尔摩斯叫。
片山对千加说:“小田在哪儿?”
“不晓得……”千加茫然若失。
“我好象知道他在哪儿了……山仓,走吧。”片山喊——山仓还在紧紧拥抱着凉子。
“——人家叫你呀。”凉子说。
这回山仓采取“封口行动”——吻她。凉子呆在那儿。
“喵。”福尔摩斯也放弃了。
“石津在下面。”晴美说。“这里交给山仓处理好了。”
“就这么办。”
“呃……我怎么办?”千加一脸无辜的表情。
小田龙治在黑暗中等待。
雨停了,夜晚的空气又冷又湿。
“好迟啊……”他嘟囔着,在黑暗的停车场中踱步。
几盏水银灯的蓝白光映在一滩积水中,却无法照射整个停车场。
他不耐烦地踱来踱去。二十分钟后,终于传来脚步声。
“——怎么回事?”对方的声音。
“户山被捕了。”龙治说。
“你说什么?”
“听说刑警在暗中埋伏。”
“他没死?”
“嗯。”
“干嘛不先杀了他?”
“下不了手。”龙治反驳。“我——从没杀过人的。”
一阵沉默。
“对的。也许你办不到。”对方平静地说。
“可不是?即使勉强做了也会失败的。”
“对呀。”对方说。“不过,这样子没了户山,剩下的的只有咱们俩了。”
龙治有点困惑。
“是吗。……是的。我倒没察觉。”
“总会察觉的。到了分钱的时候。”
“钱?我忘了。”
“忘了也好。”对方笑。“开玩笑的一喂,两个人分,一个人三千万哦。”
“三千万!”龙治呆住。“猜也猜不到,那么多?”
“可以完了一阵子了。你和千加两个,找个地方躲起来生活吧。”
“可是……可以吗?我没出过什么力,可以分一半吗?”
“那就是你的长处。总之,你是我的好搭档。怎么分,想了也嫌麻烦。一半一半好了。”
“那么……我就不客气啦。”
“好——尽早逃亡的好。在这里分吧!”
“在这里?但钱——”
“在那部车上。近在咫尺。想不到吧?”对方又笑。
“是想不到。”
“那部旅行车——等等,我来打开车门。”
那人走到停车场的角落,打开一部不起眼的普通旅行车的后门。
“——就在里面。全是一捆捆的钞票,你数数看,很棒哦。”
“是。”
龙治干劲十足地坐上旅行车放行李的空间。接着,他困惑了。
“钱在哪里——”
轰一声,龙治趴在地上。
男人从车底下面掏出一罐汽油,洒在龙治周围。
然后浇在旅行车下面。
“——不好意思。”他喃语。“最简单的算法,就是全部由我一人独享。”
火柴发出“咻”一声响。男人用手围着让火焰大一点,然后扔进汽油堆里。火焰轰然蔓延开来,转眼就布满车底。
“再见啦,好搭档。”他迈步,嘴里哼着口哨。
然后——配合他的口哨旋律,传来猫叫声。
他骇然止步。
“——你做得太过分啦,永江先生。”声音说。
他转过身来。
片山站在那里。
“石津,灭火!”片喊说。
石津抱者灭火器跑过来,消防水管对准燃烧着的旅行车。白色液体横飞,一下子就灭了火,升起烟雾。
“——那天也是,你点了一根火柴,扔到储物室中。轻而易举的动作。”片山说。“死了两个人后,你见财起恶心。你想独吞那笔钱,因此逐个逐个地杀掉你的伙伴。”
“事情不会那么便宜的。”永江笑。
“可不是。”片山点点头。
水江猛地回头就跑。然而——
“哗!”
他踩到一个圆形的物体,栽个四脚朝天,头撞到地上的混凝土,马上失去知觉。
“高尔夫球一打。”晴美从暗处走出来。“可以开公帐吧?”
“捡起来吧,还能用的。”片山说。
“喵。”福尔摩斯愉快地叫。
“恭喜出院。”晴美赠上花束。
“哗,好开心。”凉子高兴地接受。“永江给我的花。我都扔了。”
“不是花的错,但我明白你的心情。”
凉子已经换上便服,准备随时出院。
“出去走廊吧——各位,祝你们早日康复。”
同房的病人们拍手欢送她。看来这名十八岁的少女,赢得大家的好感。
“——山仓先生好迟哪。”凉子嘟起小嘴。
“马上就来了。不过,以后只剩下你一个了。好好努力哦。”
“是。”凉子点点头。“——那件事,是永江策划的?”
“对。因他看中保险库里一天的现款收入。他知道内部的人会怀疑他。可是如果碰巧刑警来了。事情便会变得复杂,因而产生了其他意外的事。他大概事先都想到了。当然,他之所以杀了你哥哥。是怕他供出内幕。可能是突发的犯罪动机吧。”
“好过分的家伙!他把毫无关系的千加小姐也牵连进去了。”
“他把罪名推给死去的人,企图独吞现金——可惜事与愿违。”晴美话。
“啊,山仓先生来了。”凉子挥手。
山仓哈哈声喘着气跑过来。
“在医院里不能跑的。”凉子责备他。
“——办手续费了一点功夫。”山仓说。“来,我来拿行李。”
“办什么手续?”
“我辞掉刑警的职务了。”
凉子眼都大了。“——为什么?”
“你那么年轻,我不能丢下你不理。况且,家人叫我继承家族的实业做生意去。”
“山仓先生——”
“只要你嫁给我,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觉得是好主意,你呢?”
凉子呆呆地望着山仓。“——我也觉得是好主意!”
说完,她扑向山仓的怀抱。
“那就走吧!”
“嗯!”
山仓和凉子紧紧地手挽着手率先离去,留下片山、晴美和福尔摩斯,以及晴美送给她的花束在后头。
“——扔了多可惜。”晴美捡起花束。“没法子啦。她又不能嫁给花束。”
“不过……山仓不需要辞职的……”
“你自己还不是递了辞职信?”
“那个意义不一样。”片山盘起胳膊。
“总之,我们也走吧。”晴美催促哥哥。“咱们也要手挽手吗?”
“又不是情侣。”片山沉下脸迈步。
“对不起。”穿医院制服的女孩走过来。
“什么事?”
“茂田凉子的住院费,由谁支付?”
——片山连忙追赶山仓他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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