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漠那边 /孙一先

三十二


    还有一个办法,把这一段序言再简化,比如写成:“中国民航256号飞机失事遇难九人(八男一女)按下述情况安葬:”
   
    在这个问题上我们是两条,一是民航飞机,二是有军事人员和非军事人员。因为这两点在第一个文件上没解决,因此在这里解决就很困难。
   
    高:现在不讲是什么人,只讲是九名中国公民。
   
    许:飞机是中国民航,孙秘书还做了解释。我认为第一个文件达成一致了,第二个文件自然解决了。我建议到乌兰巴托继续谈。在蒙方的协助下,遗体很好处理了。为使双方满意,暂且不急,到乌市继续商谈。你们如果同意,就这么办。
   
    高(带威胁地高声说):为尊重死者,我们应该有个文件,如果你们不同意,我们自己在上面签字。
   
    许:那也可以,你们签了字送给我们,我们注意这件事就可以了。
   
    桑:我们单方面签字,是否要把中方人员的名字也写上?
   
    许(带讥讽地说):如果在你们国家这样做合适的话,我不反对。
   
    高(蛮横的命令式口吻):我们签字,你们在场。
   
    孙(气愤地高声说):你们单方面签字,不能代表我们,我们也没有必要在场。
   
    许(仍然非常沉着地说):我建议不要急,争取双方满意地解决。
   
    高:我不明白有什么不满意的。
   
    许:至今你们还不同意是民航飞机。
   
    高:现在我们提出最后意见,序言还是按原来的写法:“由中国人民解放军驾驶的飞机……”,我们单方面签字。
   
    许:我刚才讲了,如果在蒙古这样做是合适的话,我不反对。
   
    高(感到了许大使的讥讽,蛮横地回答):在我们这个小范围就可以决定,我们单方面签字。
   
    桑:我们欢迎中国同志在场。我们单方面签了字,并注明中方拒绝签字。
   
    许(仍然沉着冷静地说):我们不愿看到这种情况。你们是否认为承认中国民航飞机是不合法的?我建议改为“载有中国公民的中国民航飞机,在……失事”,这样行不行?
   
    桑(对着高陶布问):就这样结束吗?
   
    许(做最后的争取):到乌兰巴托以后继续商量。
   
    高(把手一挥):我们拿去打字,单方面签字,并结束这一工作。
   
    许(努力缓和气氛):我们这几天合作得很好,就是在文字理解上有分歧。我是很愿意取得一致共同签字的。
    高:我们也是为了共同解决这个问题的。
    许: 我想个别的办法,可以在上面写我们的修改意见,在“有军事人员和非军事人员”的地方你们加注,这样的话,我们可以签字。不要因为写法不一样,就阻碍签字。
   
    桑:还是你们加注解比较好,我们坚持原来的写法。
   
    许:我想上校同志理解我的心意,我是愿意在上面签字的。我想,如果愿意在乌市谈定第一个文件的话,那时再签第二个文件怎么样?
   
    桑(暴躁地说):我已说过,以后不谈这个问题了。
   
    高(一面站起来一面说):我们单方面签字。
   
    悻然遄返乌兰巴托
   
    最后一轮会谈到下午5时10分不欢而散,没有达成任何成果。在会谈中,许大使显示了他沉着冷静的外交风度,而高陶布和桑加最后有点失态。
   
    在离开克鲁伦旅馆去机场之前,突然接到使馆吕子波参赞从乌兰巴托打来的长途电话,问何时返回乌市。他在电话中不便多讲,但从其口气中可感到一种急切心情。
   
    9月17日下午6时05分,双方人员怀着激烈争辩后的悻悻心情,来到温都尔汗机场登上原机,那位接待我们的副省长和省府责任秘书到场送行,许大使向他道谢告别。
   
    飞机在暗绛色的硬土跑道上,没有滑行多远就腾空而起。在飞机上双方人员都沉着脸,没有一个人吭气。
   
    飞机飞上蔚蓝的秋空,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令人心旷神怡,顿扫几天来缺眠的疲惫。回头向东北望去,苏布拉嘎一带埋在一抹尘雾之中,我不禁暗暗喟叹,那九位死难者,将永远留在那里,做异国他乡之鬼了。
   
    “九一三”事件真相大白之后,回头再看看关于“军”抑“民”争论的记录,的确就如同在埋葬死难者时,我们四个人毕恭毕敬地鞠躬默哀一样,使人感到有点好笑。有的同志甚至说,蒙方人员讲的256号飞机的性质、机上乘员都是带“军”字的,符合实际,而我方在会谈中不够实事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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