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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进行曲(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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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郑德鸿 (七) “淑贞,根宝。”随着欢快的声音,方秀玉满脸笑容地走了进来,她的后面,拎着一袋水果的高伟军也跟着走进客厅里。 “啊,秀玉,快请坐,快请坐。”刘淑贞赶忙站起来,热情地招呼着。 “这边坐,这边坐。”沈根宝也跟着站起来,“你们晚饭吃过了吗?要不要吃点?” “吃了,吃了。”方秀玉点了点头,指着沈根宝和刘淑贞对高伟军说,“这位是洁芳的爸爸,这位是洁芳的妈妈。” “伯伯好,伯母好。”高伟军恭敬地朝沈根宝与刘淑贞点了点头。他正想着该把手里的水果放在哪里时,方秀玉伸手接过,往桌上一放,说:“一点小意思,顺便带来。” “你也真是,来了就是了,还带什么。”刘淑贞笑着推辞了一下,扭头朝里面喊,“洁芳,方阿姨来了。” 沈洁芳迈着轻松的步子走了出来,与高伟军会心一笑,便朝方秀玉走去,拉着方秀玉的手说:“方阿姨,你这边坐。” “好,好。”方秀玉看着沈洁芳,上下打量一番说,“你今天打扮得真漂亮。我就知道这衣服配在你身上一定合适。怎么样,阿姨说的没错吧。”说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方阿姨。”沈洁芳轻轻地摇了摇方秀玉的手,脸上露出一丝忸怩。 “还不好意思呢?在阿姨那里你可不是这样,到你家你反倒生分起来了?是不是你妈你爸管着你?”方秀玉笑着说。 “看你说的。我们家里可是绝对的民主,根本就没有谁管谁。”刘淑贞拿起热水瓶,一边往茶壶里倒开水一边说,“而她更不用说了,没管我就好了,我哪里还会管她。” “对对对,我们家里特民主,小的管老的。像我,排在家里最后面,人人都管我。”沈根宝也乐呵呵地说,大家听了,不由又是一阵笑。 刘淑贞泡完茶,端起一杯递给方秀玉,说:“怎么还站着,坐着说嘛。” “好,好。”方秀玉接过茶杯,坐到沙发上。 沈根宝见方秀玉坐下了,便也在隔着茶几的另一只沙发坐下。高伟军看了看,便坐在另一边的三座位沙发上。沈洁芳端了一杯茶给高伟军,然后顺势挨着他旁边坐了下来。刘淑贞见大家都坐下了,自己也在一张靠背椅子上坐下来。 “淑贞呀,我说你真有福气,生了个这么俊俏的女儿,让我看了都眼红。”方秀玉轻轻地呷了一口茶,“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女儿,那我可就享清福了。” 刘淑贞听了,心里顿时感到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坦。毕竟,女儿是她的娇傲,那模样自是不必说,这邻里亲戚是人见人夸;虽说只读到中专毕业,可那工作单位令人羡慕,说起电业局,人人都说好单位;而那每月近千元的工资另加奖金,更足以让那些下岗人员目瞪口呆。因此,每每与人谈起女儿,那股得意总是写在脸上,让人一看便知。心里虽是这样想,嘴上却说:“你是舍不得嫌弃。我哪有那么好的福气,能凑合着过就是了。” “你这么说,可是怕我沾光了?”方秀玉又轻呷一口茶,“咱们可是多年的老姐妹了,看你能有今天,我可真是打心眼里替你高兴呢。当年你还在厂里的时候,过的是什么日子?而今天呢,这一屋子的东西,要什么有什么,真是今非昔比了。” “是是,如今比以前可是好多了。”沈根宝急忙接着说,“那时候,哪里敢想什么冰箱彩电,铁锅破了都没钱买,就那么斜着炒菜。” “这种事你也好讲?”刘淑贞朝沈根宝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讲下去。毕竟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且,此时讲那种过去的事,也显得有点不相宜。 沈根宝装作没有看到妻子的暗示,依然自顾自地说:“那时候孩子小,工资少,她的户口又在农村,孩子也没有户口,那可真是不好过。” 刘淑贞见丈夫越讲越远,不由有点恼,只是客人在场,她不便发火,便揶揄说:“你也敢说苦?那时你的工资够你喝酒抽烟就差不多了,家里什么时候让你养着?” “我没养?我没养这家哪来的?”沈根宝白了妻子一眼,声音却小了。他端起茶杯,将那残茶喝下,然后稍稍用力将茶杯放在茶几上,以示不满。 方秀玉见气氛有点不对头,忙开口打圆场,说:“唉呀,一个家缺了谁都不行。再说,以前哪一家日子好过?我那时不也穷得叮当响,每月发工资前的那几天,日子特难过。不怕你见笑,有时连买米都没钱,更不要说想吃什么鱼呀肉呀的。” “我说你们呀,怎么老是讲那些事,是不是想开忆苦思甜会?一个个苦大仇深的样子。”沈洁芳说着站起来,走到桌前,从那袋水果里拿出一串葡萄,扯下一颗放进嘴里,“今天我们先开个现场会,先研究一下这葡萄究竟好不好吃。然后再来个今昔对比,看看是葡萄好还是萝卜咸菜好。来,尝一下。”说着,扯下葡萄,往每人跟前的桌上放上几颗。大家看着那葡萄,听着她的话,不由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你呀,客人还没走,东西就先吃,也不怕人家笑话。”刘淑贞拿起一颗葡萄,对着女儿说,眼睛却看着高伟军。 “伯母您说哪里去了,这葡萄就是要吃的,只是不知道好不好?”高伟军谦逊地说。 “对嘛,东西送来了,就是要吃的,总不至于要叫人家拿回去。是吧?”沈洁芳说着,重新在高伟军旁边坐下。 “对对对,这葡萄送来,就是你的了,想怎么着就怎么着。”方秀玉用拇指与食指拈起一颗特大的葡萄,炫耀似地在面前摆了摆,看着刘淑贞说,“淑贞,我今天不但是让你尝这葡萄,伟军这孩子,我也一并交给你了。好不好呢,就等你一句话了。” “好好,很好。”沈根宝立即接上说,顺手又剥开一颗葡萄,“我说现在事情真怪,这大冷天的竟然也有葡萄吃,而且这么甜。记得以前我父亲也种过一棵,也结了很多,但很小的,吃起来酸得牙都要掉了,后来就砍掉了。” “这就是科学技术的进步。通过品种改良,培育出新的品种,不但提高了产量,质量也跟着上去了。加上一些措施,比如大棚种植,反季节种植等,所以,现在许多东西应市的时间可以提前或推迟,以适应人们的需要。”高伟军认真地说。 “怪不得现在什么东西都反了,冬天吃夏天的,夏天吃冬天的。”沈根宝点了头说。 高伟军接着又说:“今后,不但有反季节水果,还有太空食品、转基因食品,就更丰富了。将来我国加入世贸,国外还会有更多的东西进来,到时候,想吃什么都有。” 听着高伟军的话,刘淑贞心里感到一阵惬意。毕竟人家是大学生,说起话来有条有理。虽然只是这么短短的几句话,可她已经从心里完全认可了这个女婿。再看女儿那一脸的灿烂,他们两人眉目间的亲昵,以及那两张般配的脸,她几乎要脱口而出地说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当然,她不会这么说,这未免太唐突了,太难以说出口,尽管这句话是这屋里几个人的共同愿望。 刘淑贞抑制住内心的冲动,极力保持一种稳重的姿态,她不能使人感到她比女儿更热衷于这门亲事,她必须做得让人感到女方一家的高姿态,是男方在追求女方,而不能让人看出其实女方热烈的程度一点也不亚于男方。她缓缓地剥开葡萄皮,放在嘴里慢慢地咀嚼着,她感到一股甜甜又带有微酸的味道在舌齿间流淌着,伴随着内心的喜悦,她的脸上不由露出满意的微笑。 方秀玉见刘淑贞有点痴迷的样子,便说:“淑贞呀,我以前跟你说的没错吧?今天你可看个仔细。我的任务可算是完成了,从现在起,我算正式移交给你了。” “我说秀玉,你可真不愧是做人的工作的。这么多年了,还是原先厂里的那一套。”刘淑贞笑着说,“只是这一次,你可要负责到底,你可别想就这么放下担子,你该做的还多呢。” “唉呀,你说哪里去了,你没看他们?”方秀玉指着高伟军和沈洁芳说,“男才女貌,天造一对,地配一双,这可是打着灯笼没处找的。再说,如今他们俩已是比翼双飞了,我这老太婆要是再不识相,碍手碍脚的,到时恐怕连酒都没得喝了。” “方阿姨,”沈洁芳娇嗔地白了方秀玉一眼,“你就不能说点别的么?” “噢,你看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方秀玉慢慢剥开葡萄皮,看着沈根宝说,“我才不过说几句,人家就抗议了。我再不趁早闪开一边,可就真的没酒喝了。”说得大家又是一阵笑。 “别人没酒喝,你也有酒喝。”沈根宝把茶杯举得高高的,像是发誓似地说,“到时候,我第一个请的就是你。你这大媒人不来,其它人也就不敢来了。” “你这么说我可担当不起。”方秀玉急忙摆手说,“别人来不来,跟我可没关系,但我是一定会来的。” “当然你要来。到时我叫人用八抬大轿请你来。”沈根宝兴奋地说。 “现在哪有轿子呀,只有汽车。”沈洁芳说。 “那就用汽车,八轮汽车。”沈根宝把手往下用力一顿说。大家一听,顿时哄然大笑。 “爸,你这是老糊涂了,小汽车哪有八个轮子的?”沈洁芳笑着往高伟军身上靠了靠,“你是不是以为轮子越多越高级?我告诉你,那种大型车有一百个轮子的,可以算是总统级的了。” “我又没有说轮子越多越好。我是一时忘了四个轮子的。”沈根宝急忙辩解说。 “虽然不是轮子越多越好,但也不是轮子越少越好。”沈洁芳望着父亲,俏皮地说,“三个轮子的是摩托车,两个轮子的是自行车,一个轮子,那是演杂技用的。” 看到大家如此开心,刘淑贞心里也感到一片暖烘烘的。虽然今天高伟军初次登门,本来是不便就谈论婚嫁酒宴的,这未免太超前了点,但看大家如此高兴,她也不好明说,扫大家的兴。况且,按目前的情况看,那婚宴也是为期不远的事。再说,在今天这种日子,彼此之间要讲的事都心知肚明,说说笑笑正好可以消除初次会面的陌生与紧张,如果弄得像考场那样严肃地一问一答,那该多别扭呀。于是,她便也开口说:“我说你别喝酒,你看,这不是闹笑话了?用八轮轿车请秀玉,看你怎么请?” “我又没喝醉,我是一时忘了的。”沈根宝有点窘迫地说。 高伟军见沈根宝那样子,便说:“其实,伯父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说急了。他是诚心诚意地要请方阿姨的。伯父是吧?” “对对,伟军说得对,”沈根宝点点头说。 “好了好了,说归说,这葡萄可是吃呀。”刘淑贞对着方秀玉摆摆手,又朝高伟军指了下,大家应诺着,各各吃起葡萄,又海阔天空地扯起各种各样的事来,整个客厅里一直洋溢着愉快温馨的气氛。 望着女儿与高伟军那开心的笑脸,感受着他们流露出来的浓浓情意,刘淑贞不由感慨不已。一个美好的婚姻,除了双方条件的般配,那发自内心的相互爱慕与眷恋,更是不可缺少的。并且,那种甜蜜与幸福将伴随一辈子。 刘淑贞不由想起自己的婚姻,她的婚姻根本谈不上什么般配,更谈不上什么爱慕与眷恋,那是强加在她身上的枷锁,她只不过是一场政治交易中的筹码,一只家庭灾变中的替罪羊。而那一天发生的事,对她来说,哪里是去相亲,简直就是奔丧——为她那已经死灭了的心,为她那即将暗淡的青春,以及她那干枯的灵魂。那是一场永远无法忘却的噩梦。虽然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但那一幕幕令人心碎的画面,却仿佛就在眼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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