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川一边听一边点头,眼里有泪,脸上却强作笑颜。他笑着说了感谢小珂的话,他说:“谢谢郑管教,我一定好好工作,报答郑管教……”话没说完刘川的笑容还是被哭相扭曲了,他忍不住像孩子似的压着声音哭了起来:“……我,我替我奶奶给您磕头了郑管教,您对我奶奶这么好,我这辈子都不知道怎么报答您了……”
小珂本来说得心平气和,很事务眭的口气,本来只是想让刘川放心,没想到刘川说着说着会突然抽泣落泪。她的眼圈也跟着红了,不知是因为刘川哭歪的面孔,还是因为刘川叫她时用的那个称谓,那一声声“郑管教”让小珂心里的滋味,说不清是难过还是悲悯。
小珂没敢落泪,看看远处的队长和犯人,压着声音说道:“你哭什么,你奶奶和我们在一起你不愿意呀?”
刘川低头用袖子擦了眼泪,说:“愿意。”
“愿意你哭,”小珂说,“笨!”
小珂骂完刘川,自己的一颗泪珠也滴落下来。
天安门白天
小珂一家和刘川的奶奶一起来到天安门广场,小珂推着奶奶,小珂母亲推着小珂爸爸,从午门和天安门出来,走过金水桥,走向广场的人民英雄纪念碑。
中山公园白天
小珂一家与刘川奶奶在公园的阳光下散步,每人的脸上都荡漾着欢笑,他们一路谈笑风生。
走出公园时小珂母亲悄悄对小珂说:“小珂,你能不能拨个电话到监狱,让他们找找刘川,让刘川跟奶奶通个电话。”
小珂:“那怎么行,我们那儿服刑人员打亲隋电话都有规定的,不是谁都可以拨进去找人的。”
小珂母亲:“昨天奶奶不是说,上次你们单位老钟去养老院看奶奶的时候,就用手机让奶奶和刘川通了话吗,你怎么不行。”
小珂:“人家老钟是一监区的领导,人家让刘川跟奶奶通话,是改造工作的需要,也是职权范围内的事情,合理合法。我是生活卫生科的,怎么论也管不到这段啊。再说我把奶奶接过来,我们单位的人谁都不知道。”
超市傍晚
大年初三,小珂没来。初四也没来。不知为什么,刘川坐在阳光超市的收账台上,手上虽然很忙,但心里总有一根细弦,在不停地想她。偶有身穿警服的女干警在超市门口一晃,刘川立即目光追随,当看到那位女警并非小珂后,他的情绪立刻失落万分。
超市白天
初五,小珂终于来了,和负责上货的犯人谈上货的事,又过来看刘川的账。看账的时候见左右无人,便告诉刘川:“今天我和你奶奶去了一趟地坛庙会。”
刘川没想到小珂不动声色地突然说到了他的奶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又激动又紧张地说:“噢。”
小珂_边看账一边说:“今天风太大了,所以我们没转—会儿就回去了。”
刘川听着,和初二那天相比,气色平静多了,脸上始终挂着腼腆的笑意。那种腼腆代表了内心由衷的感激,在小珂看来,超过了一切感激的言语。
小珂说完之后,刘川突然跟了这么一句:“您……您这两天没来,我心里特空,一直想过节这几天您还能不能来呢。”
这话在小珂听来,几乎在表达一种爱意,听得她耳红心跳,激动不已,好在未形于色。她故作淡淡地问道:“噢,是吗,你……你是惦记你奶奶了吧,怕在我们家吃得不好?”
刘川还是腼腆着,说:“不是。”又说,“我是想,您要来了,我,我有个事……想问您呢。”
小珂说:“跟我别老您您的,说你就行。”
刘川:“是。”
小珂有点脸红地问:“你想问我什么事啊?”
刘川似乎犹豫了一下,说:“你能联系得上季文竹吗,她的电话又换了吗?我想跟她……说句春节快乐。”
小珂看着刘川,半天没有吭气。刘川被她的沉默弄得有点狼狈,不敢对视她的眼睛。他像做了亏心事似的,用带着明显侥幸的试探口吻,小心翼翼地继续:“你能帮我……给她打电话吗?她……
她老是寄钱给我,我想谢谢她。我想祝她,祝她全家,春节快乐。”
小珂缓缓开口,声音平静,语气温和,如果仅凭声音和语气,几乎听不出那是一种断然的拒绝。
“我找不到她,她的电话早就换了。就是我找得到她,我也不能替你打这个电话,我不能破坏监狱警察“九不准”的规定,我不能私自为你给任何人带任何口信。昨天你奶奶让我给你带点你爱吃的东西,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我跟她说了,你现在账上早就有钱了,你奶奶让你看看超市里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就买点吃吧。别在乎钱多钱少,过年就该有过年的样子。”
停了一下,小珂又说:“你如果真想找季文竹,想给她带话的话,可以去请示你的责任队长。现在你的队长是庞建东吧,他要同意,会为你向上请示,这事必须得到你们监区的批准才行。”
刘川自知规矩,一时低头无语。
小珂看他情绪瞬时低落下去,便加倍缓和地补了一句:“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这句问话本是安慰的意思,却让刘川听成了批评教育,他马上强打精神,正正规规地答了一声:“是!”这一声“是”让小珂煞是无趣。
超市的值班队长带着其他几位在超市工作的犯人走过来了,问小珂:“小珂,你们对完账了吗?”
小珂说:“对完了。”又对刘川说了句:“你工作吧。”
刘川更加正规地答了一声:“是。”然后目视小珂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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