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杨昆,你起来,你别吓我 快到中午的时候,陈一龙拉拉扯扯地把杨昆从刑警队请出来,带到自己车前说 :“上车上车。”杨昆说:“陈一龙,到底什么事?”陈一龙说:“大事,上车我 告诉你。” 杨昆看看他,上车,陈一龙将车开走。 魏涛在楼上窗口看着,朱兵过来,向外看看说:“陈一龙这小子,搞什么名堂。” 魏涛说:“他能有好事!” 大全说:“准是听说杨头要提了,拉杨头喝酒去了。小子能整事儿。” 陈一龙在队里说找他有急事,杨昆不好追问,上了车见他仍不说话,有点不高 兴,说:“陈一龙,到底什么事?” 陈一龙说:“抓仇伍。” 杨昆说:“谁?” 陈一龙说:“仇伍,我找着他了!”杨昆说:“真的?”陈一龙说:“到那儿 你就知道了。可靠情报,他手里有家伙。”杨昆掏出枪顶上子弹说:“他那家伙不 管用。对了,你手机给我,传一下魏涛,叫他下楼,咱们回去把他接着,把握些。” 陈一龙说:“师兄,我跟饭店老板约好十一点半见面,这信息也通过特情透露 给仇伍了。到点我要不露面,怕仇伍起疑心。要不,你回去找他,我先去?”杨昆 说:“不行,你没经验,太危险。走吧。咱俩也能对付他。” 车在路边一个小商店旁停下,杨昆说:“干什么?”陈一龙说:“等个人。” 按了两下喇叭,贺彪陪着吴梦从小商店里出来,杨昆说:“吴梦?你带她干什么?” 陈一龙说:“掩护。” 吴梦走到车前,拉开车门,一笑说:“师兄好。” 杨昆有些不自在说:“啊。” 吴梦上车,坐到后座上。 贺彪没有上车。 车开走。 老袁在饭店门口坐着,抽烟,这是他叫陈一龙强兑去的第二个饭店了,不过现 在他的心里比上一次平静多了。陈一龙现在在松江欺侮的不止是他一个,很多比他 厉害得多的角色都栽到了陈一龙手里,他一个外地人又算什么呢?这松江他反正也 不想呆了,把这个饭店脱手,他好到别的地方去。 门口挂着停业的牌子,自然也没人光顾,饭店里静悄悄的,厅里的十几张桌子 都是空的,上面没有任何餐具,几个包厢的门上都贴着封条。 一辆出租车从门前过去,仇伍戴着墨镜,坐在车的另一面,向这边看着。 出租车在前边路口拐了个弯停下,仇伍从出租车上下来,走到马路对面,稍待 片刻,伸手拦下又一辆出租车,拐回去。停在老袁的饭店斜对面的一家小饭店门前。 从出租车里望出去,饭店里只有老袁一个人,仇伍从车里下来,走进小饭店, 饭店里人很少,仇伍拣一个靠窗即能看到对面,又能隐藏自己的墙垛边坐下,服务 员迎上来说:“先生,几位?”仇伍说:“啊,三位,先来壶茶。” 服务员应着走了,仇伍拿菜单看着,眼睛却斜盯着窗外,他忽然神色一动,将 菜单拿得离脸近了些。 陈一龙的4500开过来,在对面饭店门前停下,陈一龙和杨昆、吴梦下车,向里 边走去。 透过大玻璃可以看见老袁起身迎着他们,三人在大厅里坐下,老袁倒水。 仇伍耐心地等着,再没有汽车出现,附近也没有可疑的人。 仇伍起身,向门口走去。 一切都是经过设计的,几个人坐在大厅最靠里的一张桌旁,这里能斜着看到窗 外的景物,在窗外却看不清这里,免得仇伍在窗外攻击。陈一龙坐在主位上,杨昆 站在他身后,左手背窗坐着的是吴梦,右手坐着饭店老板老袁。 仇伍的身影在窗外走过,他在观察里面的动静,陈一龙等人似乎毫未察觉,专 心和老袁谈买卖。 老袁看着协议书说:“龙哥,这店十五万,太低了,原来说好十六万嘛。”陈 一龙说:“那是什么时候的行市?你兑不兑?要不兑,明天还降。”老袁说:“龙 哥,上一个我可吃了大亏—…。” 门开了,仇伍走进,径直往这边走。他故意哑着嗓子说:“有饺子么?来四两。” 老袁起身迎过去说:“先生,对不起,停业了……”他话未说完,仇伍突然拔 出手枪,将他往旁边一推,就要开枪,只听一声枪响,与此同时仇伍“哎哟”一声, 捂住了手腕,枪掉到地上。他转过神来要捡枪,杨昆已经窜到他身边,一脚踢飞了 枪,顺势一别,将他撂倒,同时将枪对准他说:“别动!” 贴着封条的包厢门打开,贺彪、莫春胜、洪明亮从里面冲出来,按住了仇伍。 陈一龙起身,给仇伍戴上手铐,回头对杨昆笑笑说:“师兄,你这枪法太准了!” 杨昆从兜里掏出只手套来,戴上,过去捡起被他踢飞的那支枪,看着枪号,陈 一龙也跟过去说:“师兄,对么?”杨昆说:“64537678924 ,没错。”对袁老板 说:“找个塑料袋来。” 被惊得目瞪口呆的老袁才缓过来说:“哎,哎。”跑到柜台边,拿了一个塑料 袋给陈一龙,陈一龙撑着,杨昆将枪放进去。陈一龙拎着枪,对仇伍扬了扬说: “仇伍,这回你还有什么说的?人枪俱获,杀检察官那个案子,你撂了吧。” 仇伍说:“检察官?我没杀检察官!” 陈一龙说:“人证俱在,你想抵赖?你没杀李向明,枪从哪来的?”仇伍说: “枪是鲁占山卖给我的!”突然愣住说:“好哇,陈一龙,你和鲁占山合伙给我下 个连环套,没那么容易!我死也不能认这个账!” 杨昆注意地说:“鲁占山?你说的是铁西那个鲁占山?” 陈一龙说:“师兄,你别听他狡辩,人枪俱在,铁案他翻不了。” 仇伍对杨昆喊着说:“我没狡辩!这小子是黑社会,他和鲁占山为了分地盘, 算计我,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陈一龙抬腿端了他一脚说:“你给我住嘴!” 杨昆拉住陈一龙说:“一龙,你让他说。这枪你什么时候买的?” 陈一龙一愣,看看杨昆说:“师兄,现在人枪俱获,你还不相信我?”杨昆说 :“你叫他说明白,如果案中有案,咱们别误了战机。” 仇伍说:“同志,这枪真是鲁占山卖给我的。我有证据。” 杨昆说:“‘什么证据?” 仇伍说:“录音带,我所有的事都有录音带。” 杨昆说:“录音带在哪?” 仇伍说:“现在我不说,等进了局子再说,你们,先给我治伤!” 陈一龙说:“你都有录音?”仇伍说:“哎,怎么样,怕了吧?哼,陈一龙, 除非你放了我。要不然,你的事我都抖出来!” 陈一龙一把抓住他的脖领子说:“录音带在哪?”杨昆拦住陈一龙说:“一龙, 松开他。先送他上医院,以后慢慢再审。” 陈一龙说:“把他拖屋里去!” 贺彪等将仇伍拖进屋里。 杨昆说:“陈一龙,你干什么?”陈一龙说:“师兄,我心里搁不住事,这事 不审明白,我不放心。”杨昆说:“那也得先送他上医院给他包扎一下。”陈一龙 说:“没事,我们有急救箱。”回头对愣在桌边的吴梦说:“吴梦,你去,帮帮忙。” 吴梦说:“我?” 陈一龙说:“对,你得学着见点血。” 吴梦慌慌张张地进屋。 杨昆说:“陈一龙,现在我命令你,马上把人送医院!” 陈一龙看看他,梗梗脖子,说:“师兄,这可是我的地盘,你还怕他跑了么?” 进屋。 杨昆狠狠地跟进去,猛然看到门口茶几和桌上摆着三支五连发猎枪,一愣说: “陈一龙,你们怎么有这么多枪?” 陈一龙说:“啊,这不有特殊事么,借的。”对洪明亮等说:“亮子、肚子, 你俩把这玩意拿别屋去,到门口看着点,别让闲人进来!”洪明亮和莫春胜应着拿 枪出去。 仇伍被推到沙发边,吴梦、贺彪正在给他包扎,见杨昆进来,“哎哟哎哟”地 叫起来说:“同志救命啊,送我上医院哪!”贺彪在他头上打了一下说:“叫什么 叫?再叫宰了你!”仇伍不叫了。 杨昆上前看看仇伍的伤,挤走吴梦,给他包扎着,说:“一龙,还是把他送医 院。他知道的情况很多,别出危险。”他突然听到吴梦一声惊叫,抬头,一愣,说 :“陈厂龙,你干什么?” 陈一龙把枪顶在杨昆的额头,说:“师兄,对不起了。”扣动了扳机。 吴梦惊叫一声,要往外跑,被贺彪捂住嘴抱了回去。 吴梦惊恐地向地上看着。 杨昆倒在血泊中。 陈一龙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说:“仇伍,现在你说,枪真是鲁占山卖给你的?” 仇伍吓得面如土色,说:“是,是我托他给我牵的线,卖枪那个我倒不认识。 龙哥,我服你了,你跟鲁占山合伙给我下得这个套,真是太绝了。” 陈一龙说:“鲁占山,我用跟他合伙么?” 仇伍愣愣,突然兴奋起来说:“嗅,我明白了!这是鲁占山一箭双雕的把戏! 那个杀检察官的案子是他做的、!他找人把枪卖给我,杀了你,更好;杀不了你, 我也活不了了,正好给他顶那个案子。毒,真毒!” 陈一龙说:“李向明真不是你杀的?” 仇伍说:“不是。我对天发誓,龙哥,你弄错了!都怨大鹏那个胆小鬼,他把 你领进邪路了!” 陈一龙说:“那录音带呢?”仇伍说:“我,我没有。”陈一龙说:“没有?” 他从兜里掏出一双白手套来,卸下弹夹,将手枪在桌布上擦去指纹,递给仇伍说: “拿着。”仇伍不敢接说:“龙哥,干什么?” 陈一龙说:“拿着,把你的指纹印上。” 仇伍将没受伤的手伸出来,陈一龙看了一眼,仇伍的手上有不少血迹。陈一龙 说:“喷,右手。” 仇伍伸出右手,右手上也有些许血迹,陈一龙说:“有血不行。贺彪,拿酒精 给他洗洗!”贺彪应着,拿酒精倒在仇伍的手上,拿纱布给他擦净,陈一龙看看说 :“嗯。仇伍,拿着。” 仇伍拿过枪,陈一龙说:“勾一下扳机。”仇伍勾了一下,手疼,他呲牙咧嘴 地说:“龙哥,勾不动。” 陈一龙说:“这就行了。”将仇伍那支枪拿过去,重又装回到塑料袋里说: “这回,铁案如山了,你用这把枪不光杀了李向明,还杀了我师兄。” 仇伍说:“你……” 陈一龙将自己的枪掏出来,顶上子弹,对着仇伍说:“怎么,不认账?”仇伍 见势不好,忙点头说:“认认。我都认。”陈一龙笑笑说:“算你聪明。现在告诉 我,录音带在哪儿?”仇伍说:“我没有录音带。”陈一龙说:“你敢不说实话?” 仇伍说:“龙哥,我没有,真的没有哇!刚才,我是骗你们的!” 杨昆身上的传呼机响了,陈一龙一愣,过去拿起看看,皱了一下眉,将传呼机 放回去。 传呼机不叫了。 陈一龙说:“仇伍,你赶快说!”仇伍说:“龙哥,我没有录音带,真的没有 哇。” 杨昆的传呼又响起来。 陈一龙顿顿说:“仇伍,你决心不说了?”仇伍说:“龙哥,我真没有。”陈 一龙说:“好。把他带走。” 贺彪拎起仇伍,陈一龙跟着从包间出去,在后面叫着说:“站住,就这儿。” 贺彪停下。 陈一龙四处看着说:“叫他再往那边一点。” 贺彪将仇伍推了一下。 仇伍忽然明白了,撒腿要跑。 贺彪一把将他抓回来,仇伍说:“陈一龙,你太黑了!你杀人灭口!”陈一龙 说:“对了。仇伍,你想到局子里再翻供是吧?我能给你那机会么?你打死我师兄, 我肯定要把你就地正法,这是正当防卫!”他的枪响了。 仇伍倒在地上。 陈一龙说:“亮子、胜子,你们把大门关上过来,把我师兄抬出来,放这儿。 然后把屋里弄干净,把那个弹壳给我找着。封条贴上,把这地上到那门口的血迹都 擦净。彪子,给老陆打个电话,让他快点过来。” 贺彪等应着,行动。他们将杨昆抬出来说:“龙哥,放哪?”陈一龙说:“放 那桌子前边。哎,对。”贺彪等摆好杨昆。 陈一龙说:“子弹壳呢?”莫春胜在屋里出来说:“在这儿。”陈一龙看看, 将子弹壳一个扔到仇伍身边,另一个扔到自己刚才坐的墙边说:“行了,你们快收 拾吧。给老陆打电话了么?”贺彪说:“打了,马上就到。” 陈一龙说:“嗯。老袁呢?老袁!”老袁在柜台后露出头来说:“龙哥,我在 这儿。”陈一龙说:“咱们这协议还没签呢!你签不签哪!”老袁说:“签,签!” 陈一龙说:“赶快过来!”老袁说:“哎,哎。”就是不动,陈一龙说:“怎么回 事你?还不满意是不?”老袁说:“满意满意,龙哥,你咋说就咋是。”陈一龙说 :“那还磨蹭什么?赶快给我过来!”老袁说:“龙哥,我,我这腿,动不了了。” 陈一龙看了一眼吴梦,鄙夷地笑笑说:“怎么,尿裤子啦?”老袁说:“我, 我,我拉了……” 陈一龙说:“嘿!你也算个爷们儿!”对吴梦说:“给他拿过去,叫他签字!” 吴梦将协议拿过去,老袁签字,吴梦拿回来,陈一龙看看,从兜里掏出一张支票, 说:“把支票给他。老袁,今天的事,你都看着什么了?” 老袁说:“我,我什么也没看着。” 陈一龙说:“怎么没看着?仇伍进来对我开枪,我师兄挡在我前边开了一枪, 他打中了仇伍,仇伍也打中了我师兄,把我师兄打死了,这你也没看着?” 老袁说:“啊,看着了,看着了。” 陈一龙说:“我开枪把仇伍又打死了,你没看着?” 老袁说:“看着了看着了。” 陈一龙说:“看着了说一遍,怎么回事?” 老袁说:“啊。咱们几个正谈事,仇伍从外边闯进来,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要吃 饭,我说停业了,他掏出枪来就要打你,你师兄挡在你前边,挨了一枪,也开了一 枪,你师兄被打死了,仇伍手脖子中弹了。你开了一枪,把仇伍打死了。” 陈一龙回头看看说:“我师兄当时在哪儿?”老袁说:“在你身后。”陈一龙 说:“不对,他在你这边坐着。”老袁说:“啊,对对。”陈一龙说:“记住了。” 老袁说:“记住了。”陈一龙满意了,点点头:“嗯” 老袁说:“龙哥,我,得上趟卫生间。这身上……”陈一龙说:“去吧去吧。” 老袁扶着墙走了。 老陆来了,轻轻敲着饭店的门,陈一龙对吴梦摆了一下头,吴梦过去,将门打 开,老陆进屋,回身关上门,看了一眼,眉毛动动说:“龙哥,这是怎么回事?” 陈一龙说:“老陆,你帮我看看,有没有漏洞。” 杨昆身上的BP机又响起来。 陈一龙说:“这个魏涛,烦死人了!” 魏涛坐在刑警队的电话旁等电话,他有些坐立不安,说:“这怎么不回电话呢? 陈一龙这小子,把师兄整哪儿去了?”坐在他对面的朱兵说:“能上哪?吃顿饭呗, 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大全在那边说:“就是,顶多也就按一摩。杨队这不当队长了么?陈一龙那小 子会处事儿。” 魏涛说:“我怎么这么闹心呢?你们没觉得陈一龙找杨昆的时候神情有点不对 劲?像什么事偷偷摸摸的似的。” 朱兵说:“没有。要我说,是你看陈一龙的眼神不对劲。” 魏涛说:“行了,我看你们是吃人家的嘴短了。” 大全说:“这啥话呀?魏涛,我跟你说,咱们当刑警的,就这么回事。别看吃 他的喝他的,他要真有情况,上级一声令下,就是我亲爹,我也得说声对不起,抓。 可人家没情况,大家又都是同事,总不能你跟他别扭,大伙就都跟他别扭吧?这事 你也别生气,哪天你要请我们吃海鲜,我们肯定也去。” 魏涛说:“得,我没那钱。陈一龙有钱,你们就跟他屁股后跑吧。” 朱兵说:“这你可不对了。魏涛,我们也是刑警,对邪恶势力,我们跟你一样 痛恨。陈一龙要真有问题,别说上级一声令下,只要确有证据,别说他请我吃海鲜, 就是在他请我吃龙肉的饭桌上,我也能掏枪指着他。可你有证据么?没有。你先说 他是蒙面人,结果辨认失败;你又说他砸了派出所,结果你女朋友又辨认失败,周 所长死,你也怀疑他,可赖得着么?闹来闹去,就三角恋爱这一事能落实。为这点 事你打也打过他,抓也抓过他,我看也差不多了。听我一句劝,算了,大家都是同 事,冤家宜解不宜结嘛。” 大全说:“你只要有态度,陈一龙那边没问题。他不光得跟你赔礼道歉,就那 女朋友,叫什么来?”朱兵说:“吴梦。”大全说:“吴梦,他也得还给你。我们 给你做主。” 徐英茹听了不乐意了,说:“你这话不对,你给谁做主?爱谁不爱谁是人家吴 梦的自由,你们把女人看成什么了?东西?叫你们让来让去的?你还做主了!” 魏涛说:“你们……算算算,我不跟你们说了。现在在你们心里,陈一龙是个 好人,我魏涛倒是个王八蛋是吧?好,不就证据么?我早晚拿给你们看!” 在老陆的指挥下,一切都已经收拾妥当了。仇伍、杨昆的尸体摆在地上,两人 相距不过两三米远,仇伍胳膊上的绷带也拿掉了,胳膊涂满血,浸在血泊中。除了 二人身下的血,其他地方的血迹也擦干净了。 老陆和陈一龙在做最后的察看,两人走进单间,单间里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陈一龙说:“怎么样,老陆?” 老陆拿出一棵烟来,掏出打火机刚要点,又停住了,到沙发前看看说:“这屋 的沙发呢?”贺彪在门口说:“抬楼上单间去了,用别的沙发罩罩上了,原来的沙 发罩扔灶里烧了。”进来替他打着火,老陆摇摇头说:“这屋不能抽烟,门上有封 条,万一人进来,闻着有烟味还了得?”贺彪佩服地点着头。 老陆说:“你先出去吧。” 贺彪出去。陈一龙说:“怎么样啊?这半个多小时了。”老陆说:“我看行了。 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叹了口气说:“龙哥,你这事出手太急了。他还是你师兄。” 陈一龙说:“没办法,仇伍一说枪是鲁占山卖给他的,我当时脑袋都大了。区 大鹏这个冤案要露了,就能从根上毁了我!杨昆虽然给我打工,可他不是我的人, 提审区大鹏就证明他跟魏涛比跟我更近点。魏涛那小子要知道这事能放过我?一桩 一件,要叫他查,枪毙我十回都得够。” 老陆点点头说:“‘也是。”’出去问:“楼上封条揭下来搁哪了?” 莫春胜说:“在这儿。” 老陆说:“粘上。用大米饭粒,抿薄点,意思上就行,别让人看出是新粘的。” 莫春胜说:“哎。” 老陆又看了一遍,说:“也没什么了。对了,老袁呢?”陈一龙说:“他在厕 所收拾呢,拉裤兜里了……”见老陆匆匆往那边走,一惊,快步跟上去。 卫生间的门在里边锁着,老陆推推门,推不动,敲敲说:“老袁,开门,老袁!” 陈一龙也使劲敲着门喊:“老袁,老袁!” 老陆回头喊着说:“彪子,过来!”贺彪跑过来,老陆说:“把门整开,别弄 坏了!快!” 贺彪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拧了几下便开了,三人冲进去,愣住:厕所的窗户 开着,纱窗上钻了一个洞,老袁已经跑了。 陈一龙说:“这小子,给我追!”贺彪说:“哎。”转身要走。老陆说:“回 来,你上哪追去?他又不是刚出去。” 贺彪看着陈一龙。摇摇头。 老陆说:“支票给他了?” 陈一龙说:“给了。” 老陆说:“贺彪你上银行等着,胜子你上他家找他,亮子你去区公安局附近, 打电话让王东平去市局附近守着,让孙永红去派出所门前守着,叫刘栋领人上火车 站和汽车站,叫隋清上机场。一发现他,悄悄给我带回来。不许动粗的。” 贺彪等应声出去。 陈一龙说:“这小子,我抓着他,饶不了他!”老陆瞅他一眼说:“杀了杨昆, 你不该留这个活口。”陈一龙说:“咳,我寻思……啥也别说了,现在咋办?” 老陆点着烟,想着说:“照常进行。打电话叫你们局里来人吧。”走到厅里, 看看坐在椅上呆愣的吴梦,走过去说:“吴梦,你没事吧?” 吴梦摇摇头。 老陆说:“怎么说别忘了。” 吴梦点点头。 老陆说:“你过来。”吴梦机械地跟他走到刚才坐着的那个地方,老陆说: “你就坐这儿。”吴梦点头坐下。 老陆掏出一个小瓶来说:“龙哥,坐下,仰脸。”陈一龙顺从地仰起脸,老陆 将小瓶里的药水点进他鼻孔,陈一龙打了一个喷嚏,立时泪流满面。 老陆说:“你把杨昆抱怀里,打电话,我走了。”说着走了。 陈一龙点头,过去,抱起杨昆,掏出手机来,拨号。 已经到了上班时间,杨昆还没回来,魏涛仍在桌边等着,他和朱兵等话不投机, 拿张报纸看着。 电话响了,魏涛抓起电话说:“喂,刑警队。陈一龙?你把师兄弄哪去了?… …喂,你干什么呢?喂,你哭什么……” 曹文丽等闻声都抬头。 魏涛说:“什么?师兄,师兄怎么了?……你他妈怎么搞的?你在哪?快说! 你保护现场,我们马上就到!”他扔下电话,泪流满面地说:“走,天河饭店,师 兄牺牲了!”边说边跑出去。 屋里的人呼地一下站起来。大家呆愣片刻,突然猛醒过来,呼地一下向门口涌 去。 曹文丽跑了两步又回来,拿起电话说:“喂,给我接邱局。喂,邱局么?我是 刑警队曹文丽……”她擦着泪水说:“邱局,杨昆牺牲了!” 邱副局长接了电话,跳起来,他对着话筒说:“什么?在哪儿?我知道了。马 上就来。”他放下电话,呆呆地坐着,泪水慢慢地盈满眼眶,颤动着落下来。他使 劲搓了一把脸。 公安局门前,警察们从楼里冲出来,涌向各种车辆。 五六辆警车、七八台摩托呼啸着驶出区公安局。 成排的警车停在老袁的饭店门前。警察已经封闭了这一侧的人行道,在马路对 面,不少群众在远远地围观着,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屋里有不少警察的身影在晃动着。 魏涛、大全、朱兵、曹文丽等在现场忙碌着,他们一边干活,一边在流泪。 陈一龙仍然抱着杨昆,坐在血泊中。 另一伙技侦科的警察在忙着取样、拍照。虽然人不少,但一切都井然有序。 邱副局长亲自和曹文丽在询问吴梦,在他面前的桌上,塑料袋里装着那支手枪。 吴梦脸上流着泪,比划着说:“我看那人手从兜里往外一抽,师兄就从那边窜 过来,挡在陈一龙身前,同时就听到一声枪响,接着就看着师兄倒下了,那人握着 手腕子,正要弯腰捡抢,接着陈一龙在我耳边开了一枪,那人就倒下了。” 陈一龙在那边突然发出一声嚎叫:“都怨我呀,师兄,他是为了救我呀……” 他摇晃着杨昆,嚎啕痛哭:“师兄,你醒醒,你醒醒啊……” 魏涛突然发出一声断喝说:“你他妈闭嘴,嚎什么嚎!” 屋里人都一愣,扭头看着魏涛,大家的眼光里多有责备,但看到他泪流满面的 样子,大家心软了,转开目光,继续工作。 陈一龙抱着杨昆跪起来说:“魏涛,你骂我,你狠狠打我几下吧,我没保护好 师兄,都怨我呀……”他泣不成声。 邱副局长说:“陈一龙,控制点儿!” 陈一龙不出声了,反而抽噎得厉害,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邱副局长说:“放下杨昆,别破坏现场!”。 陈一龙又坐下了。 邱副局长对吴梦说:“你接着说。对了,你们是来谈协议的,那个饭店老板呢?” 陈一龙虽然哭着,耳朵却在听着这边的话,神情有些紧张。 吴梦好像才发现这个问题,惊讶地四处看了一眼说:“他,一直在呀?” 陈一龙又放心地抽噎起来。 曹文丽在一边冷静地观察着。 一辆小型客货两用车在非标准公路上跑着。 开车的是老袁,他身边坐着饭店的老板娘,老板娘的身边还有他们十几岁的女 孩春丽,孩子怀里紧抱着书包。 前面有一个坑,车颠了一下,孩子撞了头,“哎哟”叫了一声。老袁说:“春 雨,怎么样?没事吧?”春雨捂着脑袋说:“还行。” 老袁说:“把住啊,别睡觉。”春雨说:“嗯。”车又颇了一下,春丽这一次 牢牢把住了,老板娘却颠得碰了棚。老板娘一脸不悦,说:“你开慢点,这个颠!” 老袁说:“坚持坚持,过了前边咱们再上高速。”老板娘说:“直接上高速多 好,拐来拐去的。”老袁说:“你懂什么,这叫声东击西。”老板娘撇撇嘴说: “得了吧,看着你那能耐了。”老袁说:“哼,你是没经着那阵势,拿枪叭叭就杀 人哪!你要经着了,还不如我呢。阎王爷都得害怕。” 老板娘说:“他要杀你早杀了,不是留着你这话口作证么?”老袁说:“那小 子是个疯子!一会儿一变,万一他觉着不合适,变卦了呢?” 老板娘说:“那就是跑,也得上银行把那支票上的钱提出来呀。十五万哪,就 那么扔了?”老袁说:“钱重要还是命重要?支票在手呢,舍不得你哪天回来提。” 老板娘狠狠地说:“这叫啥事呢?挺好两个饭店硬是叫人家兑去,还十五万没 到手,不等于白送他了么?”老袁说:“白送就白送吧。跟你说,有命在就不错了。 听说了么?四川来的老余,开川味麻辣烫那个,陈一龙三月卖他两块金表,十三万 一块,头一块他要了,找人一看是假的,说顶多值三万。二一块没要,没出一个礼 拜,晚上去洗澡,脚筋叫人挑折了。” 老板娘说:“我听说那老余睡着了,叫人用毯子蒙上了脑袋,根本就不知道是 谁干的。” 老袁说:“不是他是谁呀?谁心里都明白,谁也不敢往明白说。还有,花园那 片拆迁,有十几个钉子户,咋说也不搬,头一回晚上叫人家把玻璃全砸了,这帮人 合计合计还挺着,用塑料布糊巴糊巴继续住,要告状,结果没出三天,晚上有一家 叫人扔进一个炸药包去,导火索滋滋冒火,那家伙吓得,狼哭鬼嚎地往外跑,有一 家还把孩子掉地下了,胳膊都摔折了?虽然到后来一看,炸药包里全是土面子,那 谁还敢在那儿住哇,第二天乖乖就搬了。” 老板娘叹了口气,说:“唉,松江怎么出这么个恶霸!” 春丽说:“”爸,那咋没人找警察呢?“ 老袁说:“警察?他就是警察!公安局长是他干爹,很多大官都跟他大哥是拜 把兄弟。谁敢告他呀!你这边一告,他那边就知道谁告的了,那还有你好?” 老板娘说:“怪不得这么横。真的咋的?”老袁说:“大伙都这么说,无风不 起浪吧。他要没靠山,能起来这么快?” 老板娘说:“哼,咱们还想认识他做靠山呢,结果,鸡飞蛋打。”老袁说: “你也别总埋怨我,原来做买卖的谁不想认识龙哥,找个靠山罩着呀。现在是都怕 叫龙哥认识了,认识上谁,谁没好。河南一个包工头,顺大公司欠他五万块钱。仗 着是地头蛇,就不给。这小子咽不下这口气,托人求人地认识了龙哥,许愿说只要 龙哥给他出口气,五万块钱就要一万,剩下的全给弟兄们。可好,不出三天,顺大 老总的孙子就叫人绑了票了,一家人也不敢报案,听说是二十万现金赎的人,那河 南老板一万块钱倒是得着了,一台新买的雅阁车,叫陈一龙借去就不还了。跟他们 比,咱们这亏吃得不小也不大,管咋这还一家平安哪。”突然一愣,将车急煞在路 边,老板娘和孩子都没料到,撞了头。 老板娘说:“你干什么你!”老袁说:“别出声,你俩下车爬车上去,从后边 爬到车厢里别动弹,别管有啥动静别出来,快!” 老板娘拉着闺女下车了,老袁拿个破帽子戴上,拎把扳子下车,到后边将母女 俩推上车,自己钻到了车底下,顺手在车轴上弄了一把油,抹到脸上。 老板娘和女儿老老实实面朝下趴在车厢里,女儿说:“妈,咋回事?”想起来 看看,老板娘一把按住她说:“别动,陈一龙来了。” 女儿吓得将脸埋在车厢上,大气也不敢出了。 一辆奔驰车迎面开来,呼啸着过去。轿车里开车的是莫春胜,两个打手在车里 坐着,一打手说:“胜哥,那路边停个破车。”莫春胜说:“不是。老袁有台墨绿 色的捷达,他要逃命,能弄个破车?” 老袁在车下看着,见车走远,才从车下钻出来,爬上车厢说:“哎,起来吧。” 老板娘并不起身,只是歪过脸说:“是他们?”老袁说:“是,过去了,怎么样, 真从高速上撵过来的,这是掉头又往回找呢。这回没事了。春丽,起来吧。” 老板娘说:“春雨,起来,春丽……”有些吃惊地摇晃着女儿说:“春雨,你 怎么啦,春丽……” 春雨抬起头来,满眼是泪说:“爸,妈,我想上学……”她哇地一声哭起来。 老板娘紧紧地抱住了女儿。 老袁眼里也是泪花闪闪。 医院太平间前的院子里站满了警察,吴梦在离他们稍远的一棵树下,默默地看 着。 太平间门前,停放着一辆推车,杨昆的尸体放在车上,魏涛流着泪,用酒精给 他擦着脸上的血迹。 陈一龙流着泪走过来,伸手拿了一块棉球,要去擦,魏涛突然断喝一声:“别 碰他!” 陈一龙愣了一下,说:“二师兄,我知道你恨我,是,是我没保护好大师兄, 我该死。二师兄,我求求你,就让我尽这最后一点心意吧……”伸手又要去擦,魏 涛说:“别碰他!”话起手起,猛地隔开他的手,同时另一只手已挥出一拳,将陈 一龙打得仰面飞起,倒地。 警察们都围上来。 邱副局长走过来,低声地说:“怎么回事?”陈一龙捂着脸说:“没事,没事。” 几个警察拉起陈一龙。 邱副局长回头看着魏涛,要说话,又止住了。 众人都看着魏涛。 魏涛根本没有注意到别人的目光,他的一颗心思全在杨昆的脸上,用棉球细细 地擦着杨昆脸上的血迹,泪水像两道细泉,源源不断地在腮边滚落,他的胸前已经 全都湿了。 吴梦的眼里全是泪水。 陈一龙被人拉到离车稍远的地方,他并不做作地低声哭着说:“师兄啊……” 声音很凄凉。 一辆轿车开来,郑重从车上匆匆下来,众刑警对他重重地点头,邱副局长过来, 无声地跟他握了一下手。 郑重走到杨昆的身边,他紧咬牙关,默默地看着自己的徒弟,给他正了正帽子, 退后一步,脱帽致哀。 全体警察都随他一起致哀。 只有魏涛仍头也不抬地给杨昆最后清理着面容。 人们身后传来汽车声,大家一愣,回头。 曹文丽和徐英茹扶着巫丽从车里下来。 警察们默默地闪开路。 巫丽挺着大肚子,她两眼茫然,在两个女刑警的搀扶下木然地走着。 快到车前时,她停住,推开了曹文丽和徐英茹,一步一步地走向灵车。 她看清了杨昆的面容。 巫丽停住,轻声地唤着说:“杨昆,杨昆?” 人们呆呆地看着她。 巫丽走到车边说:“杨昆,你起来,你别吓我……” 人们看着。 巫丽脸色煞白,惨淡地微笑着,拍着杨昆的脸说:“杨昆,你醒醒,别吓我, 别吓着咱们的孩子—…。” 曹文丽和徐英茹已经忍不住,她们使劲捂住了嘴。 巫丽抓着杨昆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说:”杨昆,你醒醒,你摸摸,他在动, 他不安地在动,他害怕了,你别吓他,好么……“ 吴梦在那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这哭声像是打开了闸门,院里一片哭声。 巫丽转目看着众人,她的脸上由茫然转为恐惧,她回头看看躺在床上的杨昆, 骤然回到现实中来,大叫一声:“杨昆哪……”伏在丈夫身上,哭出声来。 守在身边的曹文丽和徐英茹忙过去拉起她。 巫丽抱着杨昆,贴在他的脸上,就是不撒手。 魏涛也过来帮着忙说:“嫂子,嫂子……”众人拉开巫丽,可她还是挣着要扑 上去。 曹文丽说:“嫂子,你控制点,你还怀着孩子呢……” 陈一龙突然扑通一下跪到了巫丽面前说:“嫂子,都怨我,都是我没保护好师 兄啊!我求求你,节哀顺变,替师兄想想,替孩子想想,千万保护好我师兄的的根 哪,嫂子……”他重重地磕着头。 离得稍远的吴梦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她捂着嘴跑到一边。 没有人注意她。 巫丽昏了过去。 医院的产房门前,人们焦急地等待着,邱副局长、郑重和刑警队的人都在。 医生从里面出来,邱局长迎上去,急切地问:“医生,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大人是没有危险了。” 魏涛一把抓住他,问:“孩子呢?” 邱副局长低声喝道:“魏涛!” 魏涛松开手说:“对不起。医生,孩子呢?孩子怎么样?” 医生惊魂未定地向邱副局长身边躲躲,说:“孩子也还好。” 邱副局长说:“男的女的?” 医生说:“男孩儿。但是有严重的脑缺血缺氧症状,正在观察。” 陈一龙说:“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把孩子救活治好。钱没有问题,我马上就叫 人先给你送十万块支票来,你用好药,用最好的药,无论需要多少钱,我保证都按 时给你送来。你一定要保住孩子!” 警察们都看着他。 医生说:“我们一定尽力,一定尽力。” 产房的门开了,被麻醉了的巫丽被推出来。警察们过去接过护士手中的吊瓶, 推车跟护士走着。 吴梦一个人慢慢留在后面,看看没人注意,转身向楼下跑去,她匆匆地跑到楼 外,惊慌地回头看看,抬手叫车。 院里停着两辆出租车,一辆刚要启动,另一辆快速抢过来,停在吴梦身边,吴 梦回头回脑地看着,拉开车门上车,关上车门说:“火车站。” 车开走。 吴梦说:“我赶火车,快。”车开出医院大门,她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愣住 了。 开车的是莫春胜,他对吴梦笑了一下,说:“梦姐你好。” 吴梦说:“你……” 在后座上又坐起一个人来说:“梦姐好。” 吴梦惊恐说:“你们……” 洪明亮说:“梦姐别怕,是陆书记叫我们来接你的。陆书记说你可能会提前出 来,叫我们派两辆车在医院前后门等着,他算得还真准。” 吴梦闭上眼睛,不吭声了。 吴梦几辈子也忘不了那耻辱:在美迪陈一龙的卧室里,她双手被反捆在床上, 陈一龙骑在她身上,左右开弓一连打了她十几个耳光,边打边骂着:“叫你跑叫你 跑叫你跑!说,你要到火车站干什么?是不是想给姓魏的通风报信?是不是想出卖 我?” 吴梦哭着说:“不是,我想回家。” 陈一龙说:“还想骗我?哼,幸亏老陆这个老狐狸,要不然,老子的命就叫你 给送人了!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心里还惦念姓魏的那个小子是不是?”又打了她 两个耳光说:“我叫你惦记,我叫你惦记!” 老陆、贺彪、莫春胜、王东平、洪明亮、刘彬都在外间站着,听着屋里不停地 传来的惨叫声,贺彪的脸色很阴沉,他不停地抽着烟。老陆看看他,拿出一棵烟走 过去说:“对个火。” 贺彪一撒手,将手里的烟头扔在地上。老陆笑笑说:“你倒是拿住哇。”弯腰 去捡,贺彪突然踏上一脚,踩住了烟头。 屋里的人都看着他们。 空气有些凝固。 老陆笑笑,直起身说:“谁有火?” 贺彪扫视着众人,莫春胜等本已将手插进兜里,见状也不掏出来了。 老陆仍笑着,说:“贺彪,这烟我抽不成了?” 贺彪盯着他。 老陆也看着他。 最后还是贺彪垂下眼睛,掏出打火机来,打着火。老陆点着烟,顺势在他手上 点点说:“谢谢。” 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屋里又传来吴梦的惨叫声:“龙哥,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陈一龙说:“再?你还想再?” 吴梦说:“龙哥,我没想跑,真的是想回家……” 老陆敲了敲门说:“龙哥,差不多就行了。” 屋里的声音停了。 陈一龙从吴梦身上下来,在地上来回转着说:“好,好,骗我,我叫你骗我! 你想装好人,是不是?你他妈的还想做好人!好,我叫你做!”对着门外喊着说: “你们,进来!” 门应声开了,贺彪站在门前,他先看了吴梦一眼,问说:“龙哥,有事?” 陈一龙说:“没叫你,叫他们都进来!” 众人一起进来,屋里太小,只有围在床前。 陈一龙说:“你们说,这妞漂不漂亮?”众人不知如何回答,都没有出声。陈 一龙说:“你们他妈哑巴啦?问你们话呢!”众说:一漂亮。“只有贺彪没有开口。 陈一龙说:“彪子,你怎么不说话?没相中?”贺彪皮笑肉不笑地咧了下嘴。 陈一龙说:“刚才都谁说漂亮了?举手!”除贺彪外,其他人都举起手来。 陈一龙说:“老陆就算了。贺彪,你也出去。”贺彪看他一眼,犹豫了一下, 出去。 陈一龙说:“这妞交给你们了,玩吧。”起身往外走,吴梦突然惊叫着说: “龙哥!”她叫着说:“龙哥,我错了,求求你让他们走吧!” 陈一龙冷笑一声说:“现在求我,晚啦!我陈一龙金口玉牙,说啥算啥!你不 惦记那个姓魏的死心眼子么,好哇,他欠我的,你都得给他还上。他既然不让我舒 服,我也得叫他难受,咋难受咋整。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挺头。”摔上门出去,说 :“老陆,彪子,咱们下去吧。”出门。 老陆跟着走了,贺彪犹豫了一下,也不敢违抗,慢慢挪着,刚走到门口,突然 听到屋里传来吴梦一声绝望的惨叫。他停下,刚要往回走,陈一龙在楼道里叫着: “彪子,走哇!你怎么了你?” 老陆说:“龙哥,叫彪子留下吧。” 陈一龙说:“不行,谁让他不举手来?彪子,走!” 贺彪使劲咬咬牙,出去,狠狠地关上了门。 陈一龙笑嘻嘻地回头说:“干什么你,吓我一跳!” 那伙人发泄尽兽欲,一个个心满意足地走了。吴梦一丝不挂地躺在床上,神色 痴呆。 她起身,拿过床头的台灯,拧下灯泡,要把手指伸进去。 她突然停住了。 在她的眼前,浮现了魏涛的笑脸。 这张脸忽然变得很愤怒,倏忽间又变得很悲伤,霎间又变得很绝望。 她似乎听到魏涛低沉地说:“证据,证据……”每一声,都呼唤起吴梦一个凄 惨的回忆。她想起了叔叔惨死,想起了自己在派出所被挟持时的恐惧,想起了那个 兄长般的周所长,想起了在她眼前被杀害的杨昆,想起了那个蒙面人凶狠的眼睛, 想起了狞笑的陈一龙和莫春胜等一伙人丑陋狰狞的脸。 吴梦快速地拧上台灯。关上、打开、关上、打开。 门外传来打手的声音说:“梦姐,你在干什么?” 她突然冷怪地一笑说:“玩。好玩。”她哈哈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