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院长又来电话催问他为什么还没去党校学习?
谢天书接完电话之后,心里有一种列车已经远去,再也赶不上的感觉。副院长的职务曾经给他的生活带来一个新的画面,这张画刚画几笔就无可奈何地擦掉了。只是还残存一点遗憾的笔痕。现在,他的生活将展开一幅新的画卷,这幅画以精神失常的老妈为核心。马上就要增加一个人物,一个拯救老妈,也是拯救他们全家的白衣天使,一位性格古怪,搞不好抹身就走的现代派医学硕士。
听到敲门声,可能是楚主任的妹妹来了。谢天书迎到门口,香雨也跑来,紧张地看看丈夫才开门。
楚画站在门外没动,好像要感觉一下这地方是否值得她进去。她一米七,白牛仔套裙,白休闲鞋,腋下夹着一本《梵•高传》,脖子上挂着随身听的微型耳塞。披肩卷发,长相接近石膏像阿波罗女神,皮肤也像石膏那样白,而且白得几乎透明。面部也像石膏头那样没有表情。没有化妆。没有装饰,属于没有人为痕迹。一分超脱一分淡泊一分冷美,七分灿烂。谢天书感到楚画的现代气息袭人。
楚画向屋里迈进一步,刚要换拖鞋,梨花过来了。母亲梨花怔怔地瞅着楚画,突然扑到她身上说,天云?你回来啦?
楚画轻哦了一声,好像被一股热浪喷了一下。
梨花抱住楚画,瞪大了眼睛说天云!妈的天云啊,你可回来啦!说着哭起来。这件事发生得过于突兀,过于出人意料,谢天书和林香雨只是怔怔地看着,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像一只白天鹅正在考虑是否落在一片水域中,芦苇中突然传来枪声。老妈这一手,会把事情搞砸的。谢天书正要关门,下意识地又把门推开了。母亲搂着楚画哭了一阵后推开楚画,上上下下地看了一会儿,问,天云,你的脚冻坏没?让妈看看?让谢天书和林香雨匪夷所思的是,楚画竟然顺从地脱了鞋,又脱了袜子。并且在谢天书和林香雨惊恐的目光里把脚抬起来给母亲看。母亲弯下腰用手抚摸着她的脚说,啊,冻坏的地方长好了?没留疤瘌?谢天谢地。连疤瘌都没留下。可谢天谢地啊。梨花揩揩眼睛,问,天云?是皮货商给你治好的呀?
楚画点头,是。是他给我治好的。
梨花拉住楚画的手问,你后妈对你好不好?
楚画点头答,好。
你后妈没给你气受?
没有。
那妈咋老梦见你后妈掐不掐你大腿里最嫩的地方?
楚画两眼含泪,答,他们不掐我。
你是不是十三岁才穿上衣裳?
楚画的眼泪下来了,答,不是。我一直穿着衣裳。
他们给你鞋穿哪?
给。
那妈咋老梦见大冬天你光着脚片,端着一大盆猪食,出去喂猪,冻得直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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