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玫瑰人生”酒吧上完厕所后,太英小心翼翼地来到大街上,她想看看刚才那个恶心的男人是否已经离开,不料展现在她面前的情景远比那个男人更加残忍。就在她上洗手问的短暂时间里,阳美的摊子倒在地上,变成了破烂。惊讶过后,太英眼睛里直冒怒火。当太英发现那辆把摊子轧成碎片的汽车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是怎么回事?谁呀?哪个家伙干的好事?”
太英高声叫嚷着往车里一看,里面没有人。
“你今天死定了!不过,当务之急是证据,保留证据!’,
太英疯了似的翻找背包,掏出一次成像照相机,刚要拍照片,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又在背包里翻了起来。
“录音机,跑哪儿去了?录音机!”
她把背包翻了个底朝天,又抖落一遍,还是没找到录音机。平时总带在身上的,到底跑哪儿去了呢?啊!在别墅时,秘书突然进来,自己吓了一跳,藏在桌子下面忘记拿了。
但她没时间责怪自己的愚蠢行为。匆忙拍完照片后,太英把一次成像照相机里吐出来的照片叼在嘴上,使劲摇晃着闪闪发光的车把手。果然不出所料,警报器顿时发出嗡嗡的叫声。“只要他不是聋子,就不可能听不见!”
“怎么了?①”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冷冰冰的声音。你来了就好!太英等待已久似的,猛地转过头去,寻找声音的主人。哎呀,没想到这个法语流利的男人竟然也是个东方人。太英的惊讶没有持续太久,狼狈的摊子又点燃了她的愤怒,她大声叫道:
“你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看没看见这个?’’
“看见了。”
男人回答得泰然自若,太英不禁瞪大了眼睛。天啊,韩国话?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大声喊出的也是韩国话。
“你是韩国人吗?太好了。你好好看看,你的车到底做了什么。你这漂亮的汽车把我的饭碗砸了!”
“我的车现在停在路上,而在路上的经商行为是违法的,所以要是论起过失来,你也应该承担百分之五十的责任。”
面对这种饭碗能否保住的局面,他竟然谈什么违法不违法。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男人入时的打扮更让太英怒火中烧,她恶狠狠地叫道:
“你没听懂吗?这是我的饭碗,我就靠这个摊子吃饭睡觉,你赶快赔我钱。”
“我不能赔你全部,只能赔一半,多少钱?”
“哼,又是这句话!多少钱,这话最近我听过很多次了?我很讨厌这句话。你真的那么有钱吗?那就赔吧,我想要你赔一亿,怎么样?”
男人默默地注视着她,不无失望地说道:
“你开玩笑吧?”
“哈,你这个人!非要我使出江陵女人①的性子来吗?大叔,道德课上你都学什么了?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先说一声对不起吗?你却先问多少钱?你说话的语气真差。”
“你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好听。一亿我不能给你,找个差不多的数额吧。”
看来男人不想继续跟她纠缠下去了,他摇了摇头,拿出钱包来。可是现金没有了。
“你会开车吗?”
“什么?”
“我现在没有现金。我刚刚喝了酒,所以你来开车,费用一起算给你。”
男人不等她回答,就把钥匙扔给了太英。太英稀里糊涂地接过钥匙,注视着男人坐到副驾驶位子上闭着眼睛的样子。他理所当然地坐在座位上,双手抱在胸前。太英看见他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然而拿在手中的钥匙却总在诱惑她。她仿佛听见心底有个恶魔摇着尾巴诱惑她的声音:
“喂,姜太英,你什么时候能有运气开上这么好的车?何况人家还付给你驾驶费!你还犹豫什么?”
“好,好吧,走。”
“车不错啊,是你的吗?”
基柱眼望前方,不置可否。女人悄悄瞥了他一眼,又问道:
“这不是你的车吧?”
基柱不愿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太英曲解了他的沉默,嘴里不停地嘀咕,甚至还轻率地摸了摸他的衣服,本来她的平语①就已经让人难以接受了……基柱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就对了,你看看,你看看,不懂的人还真让你蒙过去了。这衣服也是冒牌货吧?我一看就知道了,摸上去果然不一样。真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搞来的。”
“喂,哎呀,真想把你的嘴封上。”
“在下一个十字路口向左转。”
“哎哟,好可怕呀,你的话里插刀了?你家到底在哪儿,在哪个小区啊?”
“拉德芳斯郊外。”
自言自语的太英一听“拉德芳斯”,立即面露喜色。
“真的吗?那太好了,我正好有事要去那边,我可以先去那边一下吗?”
说完,不等基柱回答,她就加快了车速。女人停车的地方正是基柱家门前。难道如此凑巧?他摇了摇头。
“你说先去什么地方,就是这儿吗?”
女人把背包放在驾驶席上,痛快地回答说:
“我马上就来,你稍等一会儿。我先把丑话说到前头,你的车牌号我已经记下了,你就不要打什么主意了。”
“你真的住在这儿?”
“是的,我就住在这里。你不要动,在这里等着。”
然后太英头也不回地跑进房子。望着女人消失的背影,基柱犹豫片刻,也跟着进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基柱咬牙切齿地从大门进去,推开半掩的门找到了灯。伴随着啪啪的开灯声,偌大的客厅里,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他看见女人惊恐地蹲在桌子旁。他的出现让女人大吃一惊。太英不停地吧嗒着嘴。
原来真是这样!基柱愤怒不已。到底是谁拿着自己家的钥匙如此随心所欲?他感觉自己的额头正因愤怒而冰凉,便冷冰冰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女人猛地站起身来,大喊着朝他走过来。
“你为什么要进来,我不是要你在车里等着我吗?”
“我问你在干什么?”
“赶快出去!你竟敢私闯民宅!”
“这种话好像不应该对我说!”
女人没明白他的意思,匆匆忙忙地把灯关掉。
“我不管你是爬、还是走,赶快出去!”
基柱重新把灯打开,压抑着心底的愤怒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怎么会有这个房子的钥匙?”
“既然我拿着钥匙,就说明我有这个资格。”
“我问你怎么会有这个房子的钥匙!”
“你没看清楚吗?这,这里是我,我的家!”
“你的家?真不要脸!”基柱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么说你就住在这里了?”
他盯着这个开口就是谎言的女人,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录音机和照片上。基柱一把夺了过来。
“你于什么?放下!”
太英挥舞着手臂,想把被基柱抢走的东西夺回来。基柱紧紧抓住太英的手腕,将她制止住了。当他看见抢过来的照片和便条时,他惊呆了。就像写信一样,精心写在记事本上的便条,难道是她写的?
“是你吗?”
“你说什么?放下,我们走吧。你不是要回家吗?赶快去你家,把钱给我。我必须拿到钱。”
女人急匆匆地走到门口。基柱叹息着坐到沙发上,解下了领带。女人转头看着他,扯着喉咙喊道:
“你干什么,还不快走?”
“坐下,喝杯咖啡。”
“你疯了?”
“如果你不喜欢,那就喝点儿别的?”
“别开玩笑了,赶快起来。我没有时间了。”
“没有时间?好!那我们就进入正题。你连蓝色和白色也区分不出吗?衬衣混在一起,我看着很别扭。”
女人瞪大眼睛。基柱狠狠地盯着她的眼睛,继续说道:
“我喜欢我看过的电影碟片和遥控器都放在原来的位置上,而且我对那花儿一点兴趣也没有。”
女人就像被锤子击中了似的,脸色铁青。
“还有便宜咖啡和蕾丝窗帘,我不喜欢那些东西,你好像没有资格改变主人的生活方式。你觉得呢?”
“这个,我……”
看着女人张大了嘴巴,基柱冷冰冰地说道:
“简单说吧,你被解雇了。”
令人窒息的沉默。女人铁青着脸,呼吸也不通畅了。基柱一边看着太英,一边从书桌抽屉里取出现金,扔到桌子上。
“这是我对你的赔偿,应该够了吧?”
女人呆呆地站着,不置可否。
“少吗?”
“不,很多。”
女人双手颤抖着,从一沓纸币中拿了一半。
“那些东西不是我的,所以我收下您的钱。未经许可擅自进来,我很抱歉。如果您不想因为我私闯民宅而叫警察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是不是先把钥匙留下再走人呢?”
女人紧紧咬着嘴唇,很快就把手中的钥匙放在桌子上,然后慢慢地离开别墅。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基柱仍然未能从座位上站起来。保持着送走女人时的姿势,他坐了许久。一抬头,他看见了女人留下的钥匙。女人好像被别人抢走圣诞节礼物似的失望眼神,还有放下钥匙时的样子,一一浮现在基柱眼前。想到这里,他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里生出隐隐的刺痛感。
他的处理方式非常正确,女人和他都会这么认为,但他心里却与大脑说着不同的话。基柱咂了咂嘴,转过头去,突然发现女人留下的便条:
“您还没有回来,我落了东西在这里,所以未经允许就进来了。灯是我打开的,请您不要吃惊。哦,对了,明天气温反差较大,多穿些衣服。”
简短的字句再次刺痛了基柱的心。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仿佛错过什么重要东西似的心情。是,似乎又不是。女人那泪水盈盈好像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眼睛紧紧揪住他的心,不肯放开。
他不喜欢。
这种自己也无法理解的感情,他真的不喜欢。
第二天早晨,基柱走出别墅,打开车门准备上车。刚刚坐上驾驶席的刹那间,他意外地发现座位上有个东西,他顿了顿。一个黑色的背包占据了驾驶席。他随即就意识到背包是姜太英的,于是他一把扔到副驾驶的位置上,朝办公室开去。基柱想着那个女人,心里像虫子蠕动似的瘙痒起来。但他果断地抛弃了这些情绪,开始埋头工作。
午饭时间刚过,承俊带着好消息走进他的办公室。看着笑嘻嘻地走来的学弟,基柱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便把正在审阅的文件推到面一旁。
“莫非有什么好消息?马赛汽车?”
“鲍狄埃社长正式邀请我们共进晚餐,今晚7点。”
下在游泳池里的赌注终于如愿以偿了。基柱把笑埋在心里,打听起了另外的问题:
“看来他也不是没有头脑的人,听说他夫人还是韩国侨胞?”
“这倒是真的。这是鲍狄埃夫人的履历,那么找谁做搭档呢?”
基柱看了看承俊递过来的履历,目光停在其中一行。
“1960年生于江原道江陵……”
江陵?忽然之间,有个声音掠过基柱的脑海,那是面对粉碎的小摊子撕声裂肺地呼喊的声音。
“哈,你这个人!非要我使出江陵女人的性子来吗?”
“你有姜太英的电话吗?”
听见这个意外的要求,承俊面露惊讶之色。基柱不对秘书做任何说明,顾自陷入了沉思。这次晚餐他要带的礼物是鲜花,而且不是普通的鲜花,是从韩国空运来的花儿,她应该会喜欢的。是的,鲍狄埃的夫人没有理由不喜欢,能够唤起人们回忆的花儿总有着特别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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