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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年以后我开始上网聊天,你要是在网络碰到一个网ID叫“卜算子不咏梅”的,要是言辞之间觉得还有那么点儿意思,有可能就是我。记住,我说的是那个有点儿意思的,没有意思的就不可能是了。要知道,我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年幼时期年年就具备了顽强的设计并制作发型的能力,这为她在河垓理发小店的开张打下了牢固的基础和潜伏了一定的客源。河垓里的孩子都给她提供过头顶,我们的头顶是她杂草丛生的半亩试验田。我们幼小的头颅都被她连哄带骗地捏在手中,像一颗话梅,迎风摆弄。

  如今走在大街上,看见一个金发塑料模特的头像蘑菇一样伸在人群里,四处张望,旁边总会有个小贩给她梳妆打扮,顺便推销起一种发卡。我会立即想起她。

  她经常把我的头顶剪成一圈一圈,是剃的还是剪的,已经想不起来了,应该是剃的,一畦一畦分割得那么明显,头发是头发,头皮是头皮。记得她却只有一把剪刀,不再有其他的什么象样子的工具,是怎么做到的这一点,很星罗棋布水落石出的样子。

  我亲眼看见了自己的头顶,是怎么看见的,我的眼睛又没长在别人的脸上,也没长在自己的头顶上,就算长在了自己的头顶上,也还是看不到自己的头顶,枉费头发成了睫毛。除非手心里长一只眼睛,可以把手伸到头顶上探照。

  别急,我慢慢告诉你这个绝招,记得年年有两面镜子,是一面大镜子摔成的,当然是不小心摔破的,是被她哥哥有鱼摔的,有得就有失,这不,一面镜子就变成了两面,更加自由自在。一块照着头顶,一块放在下巴旁。位置、角度协调好,上面那块镜子里所照见的头顶,就掉落在下面镜子里了。我只要轻易地俯下眼睛去看,就足够了。

  那时候我总是想,如果我头上长了虱子,那些淘气的虱子面对这个野径交叉的头顶,迷惑的发型、错综的路线,会不会迷路到哭泣。

  女孩子的就是编成一溜小辫子,那辫子像一盘蚊香,慢慢从外向里爬,不断吸收头发,形成一股,盘成一圈一圈,露出雪白的头皮,像一条大蜈蚣匍匐在头顶,比咬伤过我的那条还大,我看了都会发烧做噩梦。

  这个发型号称螺蛳旋顶,俗称蜈蚣辫子。我想写作,就像编织一条少女的麻花辫子,把流言、杂草、腿毛都编进去,像一条被抓红的大腿。

  我想匹四的名字是号称还是俗称呢。他的这个名字很佛。

  女孩子弄成这样的发型以后,整个头紧绷绷的,是满心欢喜的。我们男孩子为了庆祝这些发型,开始有所作为了。有时候是挤有时候是抬,把女孩子输送到了文殊院,逼女孩子对着文殊院的老尼姑举起一个手掌、低一下头,敬重地说到:贫尼法号,螺蛳旋顶。

  事先都彩排过,由我充当尼姑,她对着我来说。要是先低了一下头,再举一个手掌都迟了,来不及了,动作不协调,不算,要同步,重新来过。

  挤就不用详细说了,我们叫挤油渣儿,油渣儿大概就是在锅里炸、炼过油之后报废的肥肉。就是几个人一撞一撞得把女孩子顶过去,顶上山坡。就像在路上踢一粒石子,一脚一脚踢过去,踢下河。

  抬的手形是我们出两个人,你想学的话,可以跟着我做,同时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扼紧,我们面对面站着,然后我的右手抓紧你横着的左手手腕,你竖着的右手也抓紧我的左手手腕,同时收紧。四个手背连环扣住,形成一块瓷砖的简陋拼图。胸腔跟自己的双臂形成了一个空间。我们半蹲下,女孩子踮起脚、叉开腿,把脚分别踩进这两个空间里,阴部陡在瓷砖图案上,主要是这个地方受力,瑟瑟的,湿热得很,有些吸附,像一张嘴对着我们的手背轻轻地呵气。当然,这个是日后的我补充进去的感受。

  然后我们起身,女孩子悬空了,被架得飞跑。跟一种纸风车还有一柄纸手枪的折法相同,女孩子就像一架风车迎风飞旋。这个是抬新娘的抬法。那时候真缺德,把往后的新娘统统往文殊院抬,难道要送她们削发为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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