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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忙了大半个月,收了一批新社员,选了新主编。接着我再做了最后一期社刊,现在的社刊,已经不是A4纸复印的了,而是真正的报纸,得进城去排版印刷。饿了困了的时候顾不上吃饭睡觉,等空下来,却吃不下睡不着了。

  姐妹们都担忧地看着我,糖果你这样下去不行啊!

  可我愿意这样疲惫不堪,这样的话,我就没什么时间去想苏长信了。

  宿舍还没有电话。苏长信的电话也停机了。学校里还没有网吧。写给苏长信的信没有回音,我丢失了他。

  三番五次为了上网而进城,也没有他的留言和邮件。

  宿舍电话装好的时候,我立刻坐船出去上网,给他QQ留言。我还写了信到他的旧地址,还在信封上说,希望他的同事或朋友,能告诉我苏长信去了哪里。

  我对电话铃声保持着警惕,一响我就立刻接起来;我没信箱钥匙,我如此迫不及待,每天都用一根小树枝伸进信箱,掏,掏,掏。

  但依旧没有苏长信的消息。

  十月中旬了,秋风渐凉,我竟毫不知觉,还穿着凉鞋。

  苏长信,你又去了哪里?

  我的生日到了,20岁的生日。

  睡我下铺的呱呱,生日和我接近。我们常常以对方为参照来决定,要不要睡懒觉。如果对方还在睡,那么就安心睡去,如果对方要起床,那自己也挣扎着爬起来。我常常睡到半夜,将书啊,磁带啊,乃至被子枕头啊,掉到她面前的地上,将她惊醒。她则一边骂我,一边迷糊着给我扔上来。死糖果!她最喜欢这样说。

  决定一起庆祝。

  请了十来个朋友和宿舍的几个姐妹,在食堂拼了两张桌子,抱了几箱啤酒,要了一桌子性价比颇低的食堂炒菜,大家一起喝酒吧!

  每人几瓶啤酒之后,我醉了,很多人都醉了。原计划要去K歌的,也去不了了。那家KTV不得不提,它在学校商业街上,属机械厂遗物。门前还挂着红色的霓红灯。它所有的设备,就是一台电视机,一台功放机和两只麦克风及一只破旧的音响。从门口路过,常常听人在唱,一时失志不免怨叹……

  但也是唯一的一家,KTV。

  一行人摇摇晃晃,各自回宿舍。

  我爬不上床,就躺在呱呱床上了,阳宝也摇晃着过来和我躺在一起,我们大家都哭了。真抱歉,我的酒品其实不是这么差的,但是,今天,我实在忍不住了。像孩子一样,伤心欲绝,嚎啕大哭。

  我想我妈要知道我这样子该多担心多失望啊。

  像是被谁一拳重击在胸口,苏长信三个字,突然迸了出来。明明知道他电话已经停机了,却仍旧固执地喊,我要打电话。姐妹们帮我按下苏长信的号码,把听筒放在我耳边,我就那样躺着,听一个冰冷的声音,一遍遍地说,你拨的电话已停机。你拨的电话已停机。

  那个声音,就像一台高速运转的粉碎机,在一点点粉碎我的想念,我的信念,我的心。

  后来我们都睡着了。

  半夜醒来,我冲了凉,坐在阳台上,清醒了许多。这样下去不行,我得出去散个心。我决定去回成都找西米露。

  第二天,收拾了东西准备出门。电话响了,接起来,苏长信说,丫头。

  我的暑假里,他辞职了,和朋友去了另一个城市找工作,志大才疏,年少轻狂,高不成,低不就,工作没找到,钱花完了,又遇到不少麻烦。还因为没有暂住证被拘留在了派出所。他都不敢给我消息,因为自觉无颜以对。我很想骂他吼他,可是,谁人年少不轻狂?

  何况,在情人节重遇后,我们虽亲密无间,但那种感情,理智地看,更接近青梅竹马,而非男女相悦。毕竟,他没说过,糖果,我爱你。我也没说过,苏长信,我爱你。我以为,我们是相爱的,但也只是我单方面臆测而已。就算他见证了我从小姑娘长成大姑娘又如何,就算他曾亲吻我又如何,哪怕当年我们曾像清朝有文化的格格们那样,说了“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决”之类的誓言,也可以轻松地推卸为,年少无知。

  但实实在在的,在我20岁的生日,在醉酒后,一切意识都变得模糊而朦胧的时候,我清晰而真切地,思念苏长信。这是任何时候都不曾有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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