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入指间的时光(18)_李泓业

十八

　　她到底要干什么？介明比得知自己成绩之前还要紧张许多。

　　班主任拿起介明的试卷，看了一下，放下，又拿起了沈文的试卷……

　　"你下课来我办公室！"最后，她这么说。全场哗然，介明睁开了双眼，惊愕地看着班主任拍在自己试卷上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本来应该听到受表扬的话的！是的，本来，是的。可是现在听到些什么？"下课来我办公室！"，还有同学们窃窃低语的讨论，怎么会这样子呢？

　　若隐若现的烛光一晃，从心底深处熄掉了，一道黑色的烟，却袅袅升起，缭绕在那剧痛的地方。介明再也没有听那节课那个人那句话后的任何一丁点儿声音。

　　"你是抄的，是吗？"班主任面对着介明冷冷地问道。

　　"不是。"坚决的，不留余地的回答。介明的拳头捏得更紧。

　　"那为什么，你看这里，答案和沈文的一样！"班主任毫不留情地追问。

　　"老师，对的答案，当然一样……"介明眉头紧皱，咬着牙答道。

　　"是吗？"班主任出乎意料地露出了比沈文更让人憎恨的假笑，语气也转为变态的温柔，"好孩子不说谎，告诉老师你是抄的，老师不会太严重处罚你喔。"但是，这真的不是抄的，为什么她就不能相信一个失去自尊的孩子一次，为什么？

　　不为什么的，班主任要有面子下台而已。

　　（五）

　　奔跑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四周黑得找不到一丝光线，连自己，也看不到自己。只有一直响着的奔跑声，在耳边响起，真实地告诉自己，自己还在追逐，追逐一盏，早已将自己抛弃的灯。

　　可是终久累了吗？终久还是没有追得上吗？停下来歇下吧，别追了，那破灯，就算追到了，又有什么用？

　　因顶撞老师被调回到最后一排坐的介明气愤地坐下，将手中的试卷直接撕成碎片，用力地抛向半空，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浓重的喘息声婉若一只愤怒的兽。没有人敢回答他，女同学都躲到一边去说悄悄话。

　　良久，介明的情绪才稳定下来，看着试卷的碎片发呆。一个水杯递了过来，白色的雾氤氲到空中，使冬天干燥的空气湿润了不少。介明愣愣地抬头，凝紫递过来水杯，"给。"声音很平静，却让介明感觉很动听，犹如天籁。

　　"谢谢！"介明苦笑一下，接过水杯把温水一口气全部喝下，放下水杯，呼出一口热气，在冬季的空气里凝成一团白雾。他突然记起凝紫曾说过的话，"我劝你不要去，否则你会后悔的，真的。"他突然有种想笑的感觉。笑自己的无知与幼稚，笑自己太过天真，没有听凝紫的劝告。

　　但是怎么刚开始自己不是这么想的？当初怀着的希望，很浓烈，不是吗？

　　凝紫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无聊地转着笔，白皙的手指很修长，皮肤也好得像清水。介明转过身子注视着她，染发过后淡淡的金色化在黑发之中，到发端处有些许卷曲，长长的睫毛微微向上翘，那双眼睛漂亮，却承载着不知多少沉重的往事和痛苦的回忆。这让介明突然想到，为什么凝紫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这些老师的做法，她到底经历过什么？

　　凝紫似是感觉到左边灼灼的眼光，也转过身子望着他，眼神由冰冷转化为温柔，连平时动都不动一下的嘴角都轻微地翘起，冰山公主凝紫竟然笑了。介明一下子呆住了，凝紫笑起来的样子实在是太美了，美得让他几乎窒息。真难想象是什么让她一直深藏起自己的美丽。

　　"你怎么了？"凝紫很快收敛了笑容淡淡地问道。介明恍然惊醒，连连摇头口中说道："没，没什么……呵呵！"说完也不知道自己的脸第一次这么红，面对着书桌上的书堆发愣，他在想，其实这个世界还是有不少美丽的东西的，或许，我向班主任道个歉，一切也会重新好起来。

　　想着，他急匆匆地拿起笔，摊开一张信纸。

　　凝紫看在眼里，心中衍生出无穷的悔恨，洁白的牙齿咬破了轻薄的下唇，深红的鲜血从嘴角流进口里，苦咸苦咸的，是一种肃杀的味道。为什么，为什么她帮不了介明脱离这个灭绝人性的无底深渊，一次又一次地，反而让介明重蹈她的复辙。

　　手重重一划，"呯"桌面上的玻璃杯被拨下了地面摔得粉碎，所有人同时向她望来，而她只狠狠地看着地上在灯光下反射着白寥寥的光的碎片，心里想到：就算是社会潮流又如何？学校企业化而已，就算以我一人之力，我也要将它逆转，它害太多无辜的人了。

　　可是为什么我要这么帮介明，我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么拼命地要帮他？难道是……

　　我，爱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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