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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你在做什么?"他皱着眉头问。我再厚颜,也没脸说出要抱人家的话来,索性低眉顺眼装淑女:"我睡不着,我们聊聊好不好?"

  他把我抱回床上。

  "安帝,就坐在我身边吧。"我请求他,"就这么抱着我,我要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没有好开始,也许也不会有好结局的故事。并不好听,你要听吗?"

  "有一个女孩,生下来的时候妈妈就难产死掉了。家里人都很伤心,舅舅姨妈姥姥,当然还有她爸爸。他是最伤心的,因为他很爱他的妻子。他们认识8年才结婚--多漫长啊,抗战都胜利了--因为要等他离婚。他们很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可是天不遂人愿,才不到一年,妻子就死了。他决定不要这个小孩了,他恨她,因为他觉得她是凶手。再说他一个大男人也没法养活一个小孩。他把她放在医院里,因为是医疗事故,要医院陪钱,她就算是个人质。这一放就是一年半,她慢慢地学会了走路,说含糊不清的话。医院里的病人护士可怜她,就从家里带些东西给她吃。她总生病,每次都来势汹汹,让人以为一定没命了,可最后一口气总能转悠回来,让大家失望。是的,那会儿所有人都想,如果她就这么死掉了,是一件大好事。本来医院就不是适合小孩子待的地方,加上她营养一直不好,再待下去也许真的就死掉。后来姥姥实在是不忍心,就把她接了回来。别人劝她,眼眶都没有了,还要眼珠干吗?还说你这么大年纪了,能把她拉扯大吗?姥姥说好歹是女儿的血脉,带到多大算多大吧。

  她是命不该绝,回到姥姥身边再也没生过大病,一天天长大了。其实现在想来她的童年算是悲哀的,从来不会撒娇,不知道小孩子有资格坐在地上耍无赖。她没有玩具,没有新衣服,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姥姥疼她,可姥姥年纪大了,能给她多少爱呢?可当时她并不觉得,真的,有些东西你拥有过,失去才会难过。她连母爱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悲哀呢?

  安帝,你不要难过,你这样还让我怎么讲下去呢,所以说孤女的身世是问不得的。

  4岁的时候,爸爸又一次结婚了。本来就很少出现的他,现在更是绝迹了。姥姥说,你就当我的孩子吧。是的,姥姥怕等她多了一个弟弟或妹妹的时候,更无容身之地。好在她不幸的人生,终于有了第一个幸运,那个女人不能生育。她成了爸爸的唯一骨血。12岁,因为念书的关系,她回到爸爸身边。恩怨过去那么多年,也变淡了。他对她虽然也不亲,但总没了恨。这就够了,她小心翼翼地生活,他也做出努力弥补的姿态,两个人也算和谐。不知道是她命中克人,还是他运气不好,就在那年冬天,他被确诊肝癌。

  他本来就暴躁,生病之后积压的怨气又冲出来,她理所当然地成了靶子。那时候她每天除了上学,还要做饭洗衣服擦地,早上3点钟起床陪他去散步,晚上帮他按摩洗脚。如果赶上下雪,就要在吃过晚饭后,把院子里小屋顶的雪全部扫干净。记得那会儿她待在屋顶上,忽然很想就这么跳下去,雪地看起来像一张大床,她实在是太累了。如果单是这样也没什么,她最怕的是他常打她。手边的一切都是武器,铁条、拖鞋、木板。饭做得慢要打,洗衣服费水要打,连考试成绩好也打--我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有心学习?早上扯着她的头发撞在桌子上,额头起了大血泡,她还是去上学。学校对她来说是天堂。她成绩好,老师喜欢,同学尊重,还有男孩子愿意做她的保护者。开始她挨打了,会哭,因为委屈啊。为什么都是一样的小孩,别人都有爸爸宠着妈妈爱着,偏她什么都没有?命运太不公平,还是上辈子造孽太多?后来就不哭了,他打她,她就微笑,疼死也笑。她知道这是她唯一还击的方式。她开始暗暗祈祷,让他快点死去。不管是不是禽兽不如,她真的这么祈祷过。后来他终于死了,得了那种病,就等于死神下了请帖,拖延不过三五日。他死的时候,她就站在床边看着,亲戚们原还担心她会害怕,他们不了解她。一个死了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从太平间到火葬场,她一眼不差地目睹了那个男人如何变成飞灰。从此她就是孤家寡人了,这样真不错。

  以后能活下去就活,活不下去就死……"

  "恩!"安帝抱紧我,"不要轻易说那个字,不要那么想。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一切都过去了。放心,我不会死。谁死了我也不会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命硬,能活到天荒地老。可他的血还流在我的身体里,两个彼此仇恨的人竟有这世上最亲密的关系。真够讽刺。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怕,很冷血,很没人性?没关系,连我自己有时也会这么觉得,卑鄙、下贱、冷血、命硬。我就是那种女人。安帝,别在我身边,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害了你。"

  "宝贝,"他轻轻在我耳边说,"我不会离开你。那些你曾欠缺的,我会通通给你。宝贝,相信我。"

  我终于还是哭了,在他的怀里哭,那么多年的委屈,终于找到出口。我不在意诺言是不是一定实现,我只要他现在的真心。

  17

  和安琪在网上闲扯了一会儿,没告诉她我受伤的事,不然又得接受一次教育。她一个劲抱怨生活没有我是多么不精彩,以前双剑合璧天下无敌,现在孤掌难鸣英雄无用武之地。我好言相劝,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老提什么江湖啊,找个差不多的嫁了得了。医大那么多人尖子,随便一个外科医生月收入也都过万,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再说,我怎么不知道还有无敌的时候啊,至多算是螺丝壳里摆道场--自己觉得轰轰烈烈。

  每次和她聊天,都有一个避不开的话题--林建远。他现在很忙,一心在事业上出人头地。这样很好啊,我笑,他爹再有钱也和他没关系,男人总还要有点自己的本事。

  挂上电话我也翻了一小会儿酸水,他就这么把我忘了?所以说男人啊,爱情啊,也就是那么回事。

  安帝去录影,说要晚上才回来,走前把以偌喊来陪我。用得着那么夸张吗?其实我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一个人蹦来蹦去完全没问题。不过昨天晚上倒是吓了他一跳。我说要练习走路,就是不用拐杖,没想到那玩意用顺手之后,冷不丁放下还真不知道该先迈哪条腿,要不是他在一边架着我,准摔个结实。我们俩都傻了,看他比我还紧张,我逗了一句:"别害怕,就算真残废了,我也不会讹上你。"其实我心里也有点犯嘀咕,救人是好事,可要是把自己也搭进去,就有点犯不上了。

  他一支接一支抽烟,没一会儿就把自己熏成一神像。我在一边弄出什么响动来他都不看一眼。表情严肃得跟思考国家大事似的。算了,他愿意涅槃我也不拦着,我还要睡觉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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