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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我又想起了那个形状完美的口红印子，只有这个女人才有这么完美的唇形。我应该替妈妈恨她，可是这女人那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美丽，让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去恨。她的样子，哦，上帝，她的样子就像一个圣女，你是无法去恨一个圣女的！等我的灵魂全部回到我的身上时，爸爸和那女人都不见了，首饰店门口只有行人来去。刚才那一幕好像是电影里的镜头，出现了，消失了，只剩下谈笑着的行人，街上高大的树的阴影，来往的车，喇叭声。上帝！我又在心里叫了一声。

　　8

　　我收拾书包，无精打采地走出教室门口。喻小如在后面追上我，欧蓝，一块儿走吧。她是个扁脸、有一头浓密头发的女孩，左颊上有一个大酒窝，热情，有点矫揉造作。我可有可无地点点头。我们上了公交车，车上的人很多，几乎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周末了，准备上哪儿玩？喻小如问我。哪儿都不去，待家里看电视。我随口应着。真没意思。嘿，你真的不考虑一下章井呀？他都追你一年多了，就算找个拎包的也好，去玩的时候可以左右侍候着，随时待命。喻小如偏着头媚笑，也不知道这笑她对镜子练习了多久，娴熟，却并不自然。都像你呀，把人家庄李支使得四脚都不着地。我哂笑，庄李对喻小如死心塌地，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喻小如的眼睛四处滴溜溜转，突然，她向前面努努嘴，神秘地捅捅我的胳膊。我顺着她的目光向前一望，心怦怦地跳了起来，那不是欧楚吗？他怎么也在这车上？我记得他应该坐12路才对呀，而且，他没有跟楚楚在一起。真奇怪，他要上哪儿去？全校第一美男子欧楚，可惜不是咱们班的。喻小如的眼睛闪闪发光，这个花痴，有了痴心的庄李还不够吗？没兴趣。我尽力用平淡的声调说。喻小如嘲笑地看我，没兴趣你的眼睛发什么光？脸还红了。我的脸红了吗？真该死。嗨，有没有听说欧楚跟你姐姐好上了？同名同姓同班，你姐姐的运气可真好，天上掉下来个林妹妹。喻小如也不管这话用对了没用对，胡乱说着。

　　我的心一阵刺痛，把脸掉了过去，含糊地说：我从来不管楚楚的闲事。你姐姐的本事可是人所共知的啊，谁跳进她的眼里，基本上是跑不掉的，长得漂亮，又擅长此道，啧啧。喻小如也不知道是嫉妒还是羡慕。喻小如。我叫了一声，不管楚楚是个怎么样的婊子，我也不许别人在我面前说她。我到了。喻小如连忙朝后门挤去，边挤边叫，让一让啊，对不起，让一下。正值下班高峰，前面又挤上来很多人。公交车好像是有弹性的，永远都能挤出一个位置来，无论拥上来多少人。这群人一挤，把欧楚挤到了我的身边。他就在我的身边，一只胳膊抓着上面的扶手，我们的肩膀紧紧地挨着。欧蓝，你也在啊。他好像才发现我。我也假装才发现他，欧楚，你怎么在这车上？哦，我到东街，有点事。他勉强解释了一下，好像并不愿意多说。东街，那是有名的娱乐一条街，酒吧和夜总会林立，他上那儿干什么？一阵沉默。忽然一个紧急刹车，我一下没站稳，简直整个人都倒在欧楚的怀里。欧楚下意识地伸手搂了我一下，我的身子一阵发烫。一瞬间，觉得满车的人都在看着我，尤其是旁边两个女孩，她们的眼睛里闪着嫉妒的光，打量一下我，又打量一下欧楚。

　　她们一定把我和欧楚看成一对金童玉女了，我的心里甜丝丝的。你没事吧？欧楚扶着我站好。我摇摇头，我真希望再来一次，再倒入他怀里一次。欧蓝，这些天老是看不到你，在忙什么？欧楚问。他这话里有牵挂的意思。我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嗯，我在想，你和楚楚……欧楚看着我，欧蓝，你很擅长低头，你低头的时候有一种很温柔的感觉，总让我想起徐志摩的诗。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一朵睡莲，不胜凉风的娇羞。很有画意。我的脸又开始红了起来。楚楚比我更擅长吧？我轻轻地说。

　　欧楚擅长抬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贵族气质，你们姐妹俩真的完全不像。欧楚说，我想你误会我和欧楚了，你是她妹妹，所以告诉你也没什么。其实我找欧楚，是让她当我的模特。哦。我说。模特？是穿衣服的模特还是脱衣服的模特？不管是什么模特，只要他们没上床就好。我尽管还是很嫉妒，可总算松了一口气。一个念头闪过我的脑海，我脱口而出：欧楚，要是你愿意，我也可以当你的模特。真的？欧楚不相信地看着我。真的。我豁出去了，心怦怦地狂跳着。太好了！欧楚笑了一下。我的天，他是多么俊美，别说是做模特，就是下地狱，刀山火海油锅，我的眉头也绝不会皱一下。我微笑着望着他。明天就开始好吗？欧楚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我喜欢他迫不及待。对我来说，一个新纪元开始了。我要做欧楚第一流的模特，让他彻底忘掉楚楚那个婊子。

　　9

　　爸爸一早就出去了，妈妈也找别人打麻将去了。可怜的妈妈，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抛弃了。我溜进爸爸妈妈的卧室，打开衣柜。属于妈妈的那一格衣柜，挂满了各种漂亮衣服，我一股脑全取了下来，扔在床上，一件件地翻着。挑出了七八套衣裙，我把剩下的衣服挂了回去，开始一件件地试衣服。今天，我要以最美丽的样子出现在欧楚面前。我在试一套纯白色羊毛薄毛衣加一条格子裙子的时候，正要对着镜子左右端详，门开了，楚楚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哟，纯洁的公主今天要参加什么舞会？在哪个城堡举行的？她说话总是这么刻薄。你管不着。我边看镜子边说，有些心虚。我当然管不着了。只不过，现在是深秋了，春天还远着呢，就有人春情勃发了。有点怪哦。楚楚仰着头。就像欧楚说的一样，她的脸上有一种奇怪的高贵，可我觉得那高贵是装出来的，是掩饰堕落的表情。

　　对，我爱上了一位天使，而且，我准备得到他。我的脸有些发红。祝你能够顺利地把自己的处女膜奉献出去，也许它可能早就不在了。楚楚恶毒地说，带着一丝嘲笑，转身离开了。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大门砰地关上了，不知道这个婊子上哪儿浪去了。不过，绝对不是跟欧楚，今天欧楚答应了跟我在一起。我，欧蓝，将要给他当人体模特。我的心突突地跳了一会儿。镜子中的我，纯白的羊毛衫，红与黑的格子裙，头发披下来，脸色晕红，眼中微波荡漾，可不是一副怀春少女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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