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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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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越湿淋淋地从浴室里出来,下了决心一样:“欧欧,我要调到北京的总公司去了,你……”他的语气里掺杂着奇怪的询问,欧晴想也没想地说:“你决定了吗?如果你要去,那么我也去。”“你的工作……”“我可以在北京另外找一份工作,我不会成为你的负担的。”“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有点恼怒地拿着干毛巾擦头发。欧晴不动声色地看他尴尬的表情,他的掩饰,在明白了一切的原因之后,这些反常都变得异常地容易猜测了,他抱住她的时候的漫不经心,他的频繁的晚归,他的不快乐,他不再吻她了。 林越觉得非常为难,他不愿意伤害欧晴,因为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知道这些事情背后的原因,她是因为爱他,虽然这份爱未免过于自私和工于心计,但是他是曾经感动过的,他也受惠过的,他常常想,如果当时没有遇见沈菲,如果沈菲并没有在那个时候那样地喊了他一声,是不是欧欧就是他最大的幸福了,她是那么好那么好的女孩子,如果她能比她早出现。他咬咬牙,怪什么呢?他的疏远政策落了空,他的刻意的冷落也没有遭受到严厉的批评,他故意把手机遗留在外面给她去看,本以为她看了一定会大为震怒,给她打几下吧最多,但是也可以由她提出分手了,但是,她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看,如果是没看,那么她对他真是痴情得可以,如果看了还是如此,那么她的心机就太重了,他想到这里,暗自骂了自己一句混蛋,他不是不领情不感触的,他多卑鄙,明明是自己想要离开她了,偏还要制造出那么多的事情来把这个帽子抛出去,他在心里审视自己,究竟是不想伤害她,还是害怕审判,她除了给过他一个假邮箱,通了几封信,别的什么错事都没有做,她对自己的点点滴滴的关心他不是不知道的。 “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像从前那样跟着你的。”她对他说,顿了顿,眼睛垂下去,“当然,如果你不要我了,那……”他有心事被揭穿的尴尬,并且再也听不下去,他一把将她抱过来,他的嘴唇贴在她的头发上,他一迭声地说:“别瞎说,我怎么会不要你呢?遇见你,是我一生的奇遇。”她的脸靠在他的湿润的胸口,手心里一直捏着一张纸条,那是她刚刚抄下来的,沈菲的电话号码。 小时候有一次老师问我们如果可以的话想活到多少岁,我想应该是二十岁吧,我孩子气地想那时候的我应该算是老了,在镜子面前不知不觉地老去是一件过于残忍的事情,那些皱纹在每一次不小心的微笑里逐渐加深,到了后来陷进皮肤深处,把整张脸绷起来也会看得见痕迹了。 我深信时间里面凝固了一种未解的玄机,从来没有人可以解开谜团,所有的一切都是白 费力气。 我天真地告诉自己2001将不再平凡,或许是安慰是借口是期待是寄托,可是心里比谁都清楚平凡是最适合的生存方式。我要的都已经得到,可是那些附加的幸福却并没有如期而至。每一次拥抱都能感受到他的心不在焉,越是紧拥就越是空虚,心脏也是空的,每一次跳动就有深深的喘息声音。 鞋子裙子钥匙戒指地址,全都是一种控制,或大或小,我把自己装进这些全部的控制里,我成为一个小小的花蕾,裹在层层叠叠里,永远开放不出一朵花来。失掉了自己,全听他的,全是他的,也必须听从他的自私,成全一个最温柔的故事。 每一年都能见到不同程度的雨,我喜欢下雨并且从不打伞,被雨水浇透是种无法言语的感觉,想起来觉得很微妙,无论什么质量的衣服都会紧贴在身上,紧紧包裹着的感觉,有种欣喜在里面。可是到了北京这样的欣喜慢慢褪减,这是一个不爱下雨的城市,每每需要军区那里打一发催泪剂,天空才会不情愿地哗啦啦哭泣起来。 2001年了,总觉得这几年过得特别地快,一眨眼,再一眨眼……就全过去了。全部都变成回忆的时候大约也是白发苍苍,我想我是不是堕落了,这个词给人以遐思,然而不是那个,只是习惯于休闲懒散的生活,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心里清楚不能这样下去的时候却还是靠在沙发上看碟,我想我注定不会有大作为,年少时的梦想最终证明真的只是梦想而已,这个想法让我悲哀。 我在北京的街上,风是冷的,我依旧穿得少少的,经常还会光着脚穿拖鞋跑出去买东西,北京的大爷大娘们热心地问:姑娘,脚不冻着的?我笑笑地说不冻,不冻。 一个城市呆久了,常常有莫名的恍惚感,想念别的城市,等到了另外一所城市,又回过头去惦念来时的地方。 年少的时候,上海以一个巨大的游乐场在我的梦境中出现,我悬在半空中,看见下面的人潮涌动,那些欢笑毫不费劲地传到耳朵里,是巨大的幸福感。我想下去,可是身不由己地继续前行,到了哪里?不记得了。 上海的雨是暧昧缠绵的,但是纠缠得令人厌倦,如同一个想方设法却抛不掉的女子。我想我算不算是?对于林越来说。或者沈菲才是真的值得他去呵护的女孩子吧,单纯,善良,面对我的指责不反驳却还是温文地道歉,我觉得难受了,可是她为什么能那么好,从小到大,什么都那么好,像真正的小公主一样。 我不住地从一个地方到另外一个地方,可是目标却不是自己预定的,他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已经分不清这样的爱是一种惯性还是真的出自肺腑,只是知道,如果失掉他,心里就会有巨大的空洞,四季的风会在里面回荡不息,并且锋利地割伤每一处它能抵达的肌肤,那些伤口终年不愈,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息。 林越一如既往的工作繁忙,频繁往来于上海与北京之间,在一个城市呆多久就说不准,有时候一个星期,有时候半年。我总是抱一本厚厚的原文资料陪着,我辞掉了工作,做翻译。那些古老的句子纠缠在心间,可是我无法用英文准确地表达,正如用英文翻译一首唐诗那样的无可奈何。 我不知道他是否也有相同的无可奈何,我们都没有多余的选择,他骨子里的懦弱不允许他拒绝实践他的承诺。 那一年,他说了什么? 那一个黄昏,我站在那条铺满了小石头的他必经的路上,我说:“我想,跟你考一所大学。”这句话用掉我整个青春年少聚集起来的勇气,那片油菜花飘来的清香有种窒息的感觉,看见他,心里就是欢喜的,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才做了回答。 “你知道我考哪一所么?”他说。这句话其实有两种解释。完全背道而驰的两种,让人手足无措。 “这个重要么?” 良久之后他说,好。 我失掉了一切的感觉了,只能靠传递,他笑,我觉得甜美,他生气,我也皱眉,他激动,我跟着心悸。长久之后,我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就不会知道春夏秋冬的轮回,不知道冷,不知道热,不知道一切的一切。 我要忘掉我自己了。 林越,我连自己的样子,都快依照着你描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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