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风、小猫骑着高头大马在前面奔驰,后面跟着十二个劲装打扮的军汉,每一个都是从山西地界上招来的,大拳头大胳膊,眼睛一翻就可以挥刀砍人的好汉。这些人都是朱棣在大同府的那一支精骑里面的人,特别精挑细选了三百人留在燕京城内的。
小猫的衣襟敞开,露出了宽厚结实的胸膛,迎着风舒坦得‘嗷嗷’直叫。春夏天的功夫,本来就是老虎大发性子的时候,小猫天性所至,如今每天都是骨头缝里面都在发痒,彷佛塞了无数的蚂蚁进去抓爬一样,别说多难受了。他就巴不得能有人让他动手好好的揍一顿,酣畅淋漓的打上一场。可是在燕京城内闲晃荡了一天两夜,就是没人敢招惹他。朱僜手下的那一批不怕天不怕地的将领,如今是看到小猫就立刻绕道走路,谁也不想象那雷镇远一样,被小猫拎着丢尽阴沟里面去。
仰天狂吼了一声:“风子,我好想揍人啊。”小猫的拳头捏得‘啪啪’乱响,怪眼一翻,向着后面的十二个军汉横了一眼。那十二个军汉立刻就是浑身一哆嗦,拉紧了缰绳,让自己的马队和前面的小猫拖远了三丈的距离。
厉风打着哈哈的敷衍他:“好啊,好啊,等下到了居庸关,要是有人敢不听话,你就给我动手教训他吧。居庸关左近,兵部直属的军队扎下了三个大营,足足有一万两千人坐镇一个关卡,你可以好好的打个痛快。”厉风看了一眼小猫背后的那根铁棍,皱眉到:“你这棍子,过两天扔了吧,老李正在满天下的找那什么长白天天池的寒铁疙瘩,准备给马公公打一柄好刀,给你一柄刀,一根棍子,就不用这破烂玩意了。”
小猫挥手拔出了身后扛着的棍子,点点头说到:“倒是也是,我也感觉这棍子不是很舒服,太轻了一些,揍人的时候没感觉啊,而且太软了。”让人牙齿发酸的‘吱呀’声中,小猫把那海碗口粗细的铁棍随手一拧,就拧成了麻花一般。摇摇头,小猫骂了一句:“真是不结实,这样子,还怎么打人啊?”
‘呼’的一声,小猫越看手中的这棍子越是不中意,干脆远远的抛了开去。‘嘘缕缕’一声,小猫座下的马儿顿时一声欢呼,跑得轻松了许多。厉风笑了笑,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马儿的屁股,赶了上去。
居庸关距离燕京城可不远,放马奔驰个多时辰也就到了。这里是专门用来对付元蒙遗党的关卡,戒备尤其森严,并且和天下的关卡一样,上面的驻军都是中央朝廷直接派下的,和当地的藩王没有任何的关系,这就是为什么居庸关的林总兵可以不理会朱棣的公文,执意把燕王府的数万精兵拒之门外的道理。
大明朝的时候,天下人倒是富足得很,这居庸关又是第一个厉害的地方,朱元璋花费了大量的力气整修这里的关卡和长城,因而是城墙高耸,站在山下看上去,那城墙就彷佛在云端里面翻腾一样。高大结实的城楼,更是透骨子里面露出了一股子的北方彪捍的气息。尤其那城楼上以及远近的十几个烽火台上,旌旗翻飞,刀枪闪光,看卡里就是有着一股子的杀气在里面。居庸关内,还传来了人喊马嘶的声音,似乎里面的骑兵队伍正在操练着。
小猫张大了嘴巴看着居庸关的城楼,不由得赞叹起来:“好大的门楼子啊,那些当兵的就住在里面么?这么多人啊,他们每天要吃多少肉?”
厉风笑起来:“没错,他们的总兵府就在里面,左右两里地的地方,还有两个大营扎着,分别驻扎了三千五百人,关卡内有五千人,总共是一万两千人的军力。就这么小的关卡有一万多人驻扎,基本上是难得攻破的了……要说吃肉么,每人每天半斤肉,嘿,那就是六千斤?”厉风自己也猛然间被这个数字吓了一大跳,大明朝有多少士卒?每天吃的肉就是多少?难怪打仗要流水一样的花钱了。
城楼上已经有人叫嚷起来:“你们是干什么的?这里不许随意逗留,走开,走开,否则就放箭了。”
厉风身后的那个把总皱着眉头的赶了上来,低声说到:“大人,这口气不对啊,上次我跟着王爷手下的一个公公来这里的时候,他们说话还是客气的,怎么现在就要放箭射人了呢?”
厉风眼睛一翻,猛的策马冲到了距离城门不到三十丈的地方,扯着嗓子蛮横的吼叫起来:“你射,你射,你他妈的不放箭射了我,你就是我的孙子……本大人是燕王府属下都指挥使厉风,堂堂二品大员,你敢射我一箭,我非灭了你满门不可。那叫嚷的,你有胆子,告诉我你的籍贯在哪里?看大爷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厉风猛的一拍剑鞘,‘青冥剑’在剑鞘内就发出了一声炸鸣,内力一抖,那剑啸声传出了五十丈开外。就这么一手,厉风马前马后就有了百步的威风,看起来倒是也有了一点大将军的味道。
穿着一身黑衣的小猫也冲上前,弯腰抓起了一块大石头,狠狠的丢向了城楼。‘咚’的一声大响,他丢出的石头彷佛被投石器所激发一样,横跨五十丈的直线距离,重重的砸在了城墙垛口上,石头被砸成了粉碎。小猫哈哈大笑,仰着脑袋吼叫起来:“他是厉风,我是他师弟厉虎,大爷我是……是……是那个什么什么燕王府下面的……诶,指挥使大人……哈哈,大爷我的官比你们大,你们还不接大爷进去喝酒?”
城墙上一阵哗然,一个百户手持长枪探出了头来:“是燕王府的大人么?请稍候,我们副总兵立刻就来和你们说话。”
厉风气得猛的跳了起来,他站在马鞍上,指着城楼狂喝起来:“好大的胆子,你们不就是一副总兵么?敢教大人我在这里喝风等着?我告诉你们,今天不把城门打开让大人我进去,我明天就带人来平了你们居庸关。”
城楼上一片寂静,良久,没有一个武将敢接厉风的话头。居庸关是什么?是大明朝的中央政府直接所统辖的重要关卡,驻扎在这里的,是并不隶属于燕王府的禁军部队。厉风说要带人平了居庸关,其实就和造反没什么差别了。
过了好一阵子,一个身穿金色鱼鳞细甲,满身灰尘的大汉才出现在了城楼上,他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厉风、小猫,以及那十二个军汉,然后朝着最近的一个山头上的烽火台打了一个旗语,那边的士兵远远的吼叫起来:“后面没人哪。”这金甲将军这才手一挥,喝道:“放开城门,让两位大人进来。”
厉风极其嚣张的带着十三个人缓缓的策马进了居庸关,轻轻的挥动着衣襟扇风的他,看起来简直有着诸葛亮羽扇纶巾的味道。而哪小猫,两只虎眼朝着外面一翻,就是一股子彪捍得要吃人的气息往外翻滚,震得附近的那些普通士兵一个个平和下了呼吸,唯恐触怒了这条猛虎般的汉子。
厉风策马出了长长的甬道,看了看出口处那一块泥土广场上正在用木刀竹枪往来拼杀的守军士兵,一嗓子叫嚷起来:“你们的总兵林凤呢?妈的,我虽然没有统军,但是起码也是堂堂都指挥使,莫非他来见我一面都不行么?……娘西皮,你们总要给我找个活人来问话吧?”
这一嗓子,厉风是用了三分内劲吼出来的,身后的甬道都被他震得嗡嗡做响,回音猛的反弹而出,顿时整个居庸关头都听到了厉风的咆哮声。那广场上正在翻滚中的士兵们立刻站定了,一条条精壮的大汉眼神凶狠的看了过来,看向了厉风这瘦弱的,彷佛竹竿一般的白脸小生。一条黑壮大汉猛的笑嚷起来:“还以为多大一位都指挥使,原来是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毛孩子。”
整个城墙头上以及广场中的军汉顿时发狂一样的笑起来,纷纷指着厉风嘲笑不已。他们才不相信厉风这样‘文弱’的年轻人可以在最讲究军功的明朝大军内当上都指挥使,那铁定是开玩笑的。
厉风皱起了眉头,猛的吼到:“小猫,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不要伤人啊,千万不要伤人。”这里怎么说也有一万出头的驻军呢,要是伤人了,被一万多人追杀,那铁定是噩梦一样的情景,厉风还没有发疯到认为一个先天级高手可以单条一万多精锐战士的程度。至于小猫么,嗯,还是不用提他了,凡人和妖怪,那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小猫一撇腿就从马背上爬了下来,其实他骑在马背上的时候,脚板就离地不远,所以看起来轻松得很。他左右望了望,突然看到了广场边上一个石头磨出来的石鼓,上面插着居庸关的大旗杆子呢。小猫晃了过去,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两只手把那纯重五千斤的石鼓给扛了起来,‘嘿嗅’一声,远远的砸了出去。
‘咚’的一声闷响,地上出现了一个三尺深的窟窿。那是被无数人马践踏过了三十多年的泥地啊,铁打实的泥地,就被小猫用石鼓砸开了这么大一个窟窿。
在场的那些军士同时闭上了嘲笑厉风的嘴,有些胆气弱的,不由自主的退后了一步。而厉风则是哈哈大笑,身体掠起十丈高,双手并拢成童子拜佛式,朝着那一小半露在地面上的石鼓劈了过去。‘轰’的巨响,厉风体内真气阴阳变化了九次,一阴、一阳两股劲道在石鼓内爆发了出来,那沉重的石鼓整个的彷佛炸弹一样的炸开了。
厉风笑嘻嘻的站在了那又扩大了三尺方圆的窟窿面前,扬眉到:“莫非林总兵还要看看厉风我是否有资格做这个都指挥使,才出来见面么?这可就不是好朋友应该作的了……唔,厉某身上有王爷的公文,林总兵还待怎样?”
一个光着膀子,下身穿着一条半长不短的油布裤子,手上抓着一柄短铁戟,头上发髻扎了根红头绳的中年人走了出来。他刚正的国字脸上满是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他随手把手中铁戟插在了地上,吼叫了一嗓子:“弟兄们,继续练着。厉大人,这边请,属下小孩子不懂事,倒是让厉大人见笑了。燕王府的属下,又怎么会是脓包货色?”
厉风背着手,带着小猫和十二名军汉跟在了林凤的身后,朝着一片矮小的营房走去。厉风笑道:“这个么倒是马马虎虎的,厉某在燕王府,也就是混一口饭吃,说白了么,厉某是个在道上开扒的,有了燕王府做靠山,打闷棍套白狼,也就不怕那些官府中的人,是不是?其实呢,这都指挥使也就是个门面,说不上什么大用。厉某就是靠他吓人,起码刑部的人想动我,也要给王爷几分面子吧?”
赤裸裸的无赖口吻,让林凤是听得一愣,吧嗒了一下嘴,林凤干笑了几声:“厉大人,果然是个直爽的人啊。”他肚子里面怒骂厉风:“娘的,就是一攀上了高枝儿的地痞无赖,也敢在我这堂堂总兵面前耍威风?要不是这里是你们燕王府的地盘,我今天就叫你们好看。”不过想了想小猫的神力和厉风出神入化的武功,林凤的脖子后面又是一阵的发寒。
推开了一扇房门,林凤把厉风他们让进了屋子。厉风刚进屋子,顿时就大惊小怪的叫嚷起来:“啊呀呀,林总兵的住所,可真是简陋啊。啧啧,林大人还是堂堂一总兵,怎么这房间的布置,还不如厉某在世子府的仆人的房间呢?”说完,厉风袖子一挥,弹开了蒙在凳子上的几点泥土,慢吞吞的,满脸不情愿的坐了上去。
林总兵皱起了眉头,朝着屋子外面喝了一声:“来人啊,煮茶去,快点。”几个伙夫兵立刻乱糟糟的忙了起来。林凤也不多说话,在屋子里面找了件衬衣穿在了身上,就在厉风对面一坐,摊开手问到:“厉大人,你这次来,到底有何贵干?”
厉风翘起了二郎腿,打量着这个被灯油的烟火熏得有点发黑的屋子,看了看那杂木打造的家什,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哦?我要来干什么,林大人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否则的话,城楼上的那些兄弟,怎么会这么不客气呢?大老远的就要开弓放箭,厉某还以为,那些兄弟把我们几个人当成了元蒙残党了。”
林总兵干笑起来:“这个么,都是误会了。林某刚刚接到兵部的文书,齐泰齐尚书说奉辅政大臣命,要求天下关卡紧守职责,严防……哈哈,这个,想来厉大人是可以理解我们的苦处的,王爷也应该明白,不是我林凤故意和燕王府为难,实在是令谕上标得很清楚,一兵一卒,也不许从任何一个关卡经过,所以,这就……”
厉风拉过了站在旁边的小猫,让他坐在了自己身边的凳子上,点头说到:“这样啊,我们王爷还以为,你林总兵就是胆大包天要和我们燕王府对着干呢。所以,王爷差点就派人去接林总兵的家人去王府做客了。”
林凤猛的站了起来,大大的拳头捏得紧紧的,他盯着厉风,狞声喝道:“你,你,你敢?”
小猫‘呼’的一声站了起来,爆喝了一声:“娘的,你要干什么?打人么?来,来,来,爷爷让你三拳,你三圈打不动我,小猫我一拳就打死你。”说完,小猫一拳头打在了地上,整条胳膊都没入了地板去。
厉风连忙又跳起来把小猫按在了凳子上,笑着说到:“小猫,你怎么这样呢?我们都是斯文人,看看,我们现在都是大明朝的官员了,就要讲究一点点,那个叫做什么圣人教化的利益之道。啧啧,我们掌柜的……诶,是我们殿下身边的那几个老夫子,不是经常说我们大明朝是礼仪之邦么?你动不动就要打死人,这样可不好啊。”
林凤看着地上的那个深深的拳洞,不由得浑身一个哆嗦,又坐回了原位。厉风就这么笑眯眯的看着他,也不说话。良久良久,林凤才苦笑起来:“厉大人,你们燕王府,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吧?……绑架带兵大将的家属,这可是要砍脑袋的。”
厉风轻佻的翘起二郎腿,晃悠晃悠的说到:“哦?砍脑袋么?这倒是希罕的事情,我还没试过砍脑袋是什么滋味呢……其实,我们王爷说了,林总兵坐镇居庸关,我们这几年来的关系都还不错,何必大家闹得这么僵呢?看看,这是王爷的文书,王爷说,如果林总兵肯打开关门,让我们在草原上的那几万兄弟回去燕京城,会狠狠的报答一下林总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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