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由咬牙磕了个头:“父亲,平日里是谁自以为聪明,王爷们和家长们面前,又是谁最喜欢议论东陆的局势,刚才又是谁说了豪言壮语?为什么现在就不说话了呢?”
他看了背后的旭达罕一眼。
大君点头:“旭达罕,你的哥哥们在问你,你为何不说呢?”
旭达罕神色安静:“二哥想护着大哥,就该自己挺身出去,儿子不是不敢,是不愿。儿子不是手里没有事情做,儿子觉得男子立业的地方是战场,去东陆当人质不是儿子想做的。”
“如果父亲让你去呢?”大君盯着他。
“三哥不能去!”贵木急了起来,“父亲自己去北都城里问问就知道了,事情是大哥做得多,还是三哥做得多。大哥不是打球,就是打猎,别的部落有使节来,十次有九次是三哥应付。每天听不完的事情,不到后半夜,三哥有几次睡过?九帐兵马的名册,三哥跟我足足整理了两个多月,眼睛都熬红了。那两个兄弟在什么地方?在火雷原上拉野马!”
他瞥了一眼比莫干兄弟:“父亲问谁能去。儿子说他们两个都能去!铁由嚷着要掌兵,他会掌兵么?为什么不能去东陆学?比莫干手里的事情,交给三哥就是了,反正留在北都城里也是找不到人的!父亲你说,难道没本领的、不管事的,就不用出苦差,我和三哥这样苦熬的,反而该倒霉么?”
“贵木,”旭达罕低喝,“不必喊。我们做过什么,父亲知道,用不着自己说!”
“胡说!”铁由忍不住,“谁是没本领的人?”
“哼!”贵木冷笑,“你的刀法怎么样?你读书识字又怎么样?人人眼里的事情!”
他大步走到坐床边,从桌上抓起盛着羊奶的银罐,噌地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刀。他扫了一眼周围,手一抛,银罐忽然离手。就在罐子滞空的刹那,他的长刀急振,碎成纷乱的铁光,交织着在水罐上划过,被他刀劲阻挡,罐子在空中悬停了半刻。只听见长刀入鞘一声响,手工锤打而成的银罐彻底崩裂成碎片,一泼水在空中化作水花,裹着一片片碎银落下。
“铁由不要说这种笑话,要说本领,先看我手里的刀利还是你手里的刀利!”
铁由受不了激,站起来也按住了腰刀:“你的刀利,我的刀未必不利。切一只罐子而已,有胆子试我的宝刀么?”
贵木看也不看他:“就怕我的刀太利,收不住手,你的脖子却没这罐子结实!”
“你!”铁由指着他的鼻子,指尖颤着,“朔北血的狗东西,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在父亲面前我不跟你计较,可是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杀我?”贵木蛮劲发作,一扯上衣露出胸口,狠狠地拍了拍,“有种刺进来看看是什么血,都是父亲的儿子,我是青阳的人!”
兄弟们恶狠狠地彼此瞪着,一时陷入了僵局。
一声骨节的暴响忽然打破了寂静。众人一惊,发觉那来自大君攥得紧紧的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仿佛要抓透手掌。王子们都见过父亲发怒,知道那是何等的可怕,四兄弟都顾不得彼此的敌意,抛下刀剑一起跪下。
“你……你们!”大君的面孔微微扭曲,“都给我滚出去!”
王子们退了出去,阿苏勒走在最后。
大君唤住了他:“阿苏勒,你年纪还小,可是阿爸也想知道你怎么想。”
阿苏勒沉默了一下,转身磕了一个头:“阿爸,是又要打仗了吧?”
大君呆了一下,不知道如何回答,阿苏勒已经起身出帐去了。
大合萨笑了笑:“大君也不必那么着急,早该知道是这个反应。”
“我恨的不是他们的反应。沙翰,从他们身上你还看不出来么?”大君低声说,“蛮族最大的敌人,是我们自己!”
7
“出来了,出来了!”
金帐的帘子掀开,也掀起了小小的骚动。
“旭达罕,出了什么大事么?”大汗王们抢先迎上了旭达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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