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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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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刚当日半有意半无意之间,把孙法武的那把成名兵刃追魂铁扇,揉成一个铁木鱼,放走此人,想不到他居然就此回头,出家做了和尚!心中也觉微兴感慨,目注悟非大师,正色说道:“大师本具慧业,一旦顿悟回头,了澈真如,慕容刚叔侄钦佩不已。” 悟非大师摇头笑道:“慕容施主仁心度世,不肯居功,才真是菩萨一样,贫僧今日方寸之间,得能宁静和祥,还不是出诸慕容施主所赐?今日巧遇,果有因缘,请到我小寺之中一叙!” 议完收起钓竿,吕崇文见他竿上有丝无钩,不觉诧然问道:“悟非大师,你不用渔钩,垂钓则甚?” 悟非大师,边行边自叹道:“吕小侠有所不知,我自遁迹这云梦泽中,悟彻名利烟“云”,人生若“梦”,顿能作到参禅礼佛,以略忏昔年罪孽,到也清静安乐!但七日以前,四灵寨中弟子,在这洪湖之上为恶,贫僧看不过眼,曾经出手警戒,恐怕他们万一认出我是谁来,又生尘扰,所以这几日心神不定,要想离此他迁,偏偏既舍不得这一带湖光山色,又想不出这茫茫浊世之中,毕竟何处才是安乐之土?要想不迁,又恐四灵寨极恶穷凶,万一来此寻仇,贫僧虽然自作自受,这一带居民可能要受无辜殃及,举棋难定,无法遣怀,所以才拿根无钩渔竿,坐对清流,想想心事!” 吕崇文闻言剑眉双剔说道;“悟非大师!你觉得这茫茫浊世之中,无处是安静乐土!我却认为这大千世界之中,无处不是安静乐土!俗语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何尝不可刻苦修为,使他‘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道浅则潜心修道,魔来则拔剑降魔!务尽力之能及,维护一切众生,使他们平安康乐,方不负好男儿的七尺雄躯,和一身武学!若动不动就逃掸避世,自然弄得狐鼠姿肆,魑魅横行,把好好一片清平世界,因为无人维持正义,而弄得形如鬼域,这种独善其身的高蹈自洁行为,慢说是大师,就是我恩师与无忧师伯,我一样觉得他们不大对呢!” 慕容刚虽然听他说得有理,但后来竟连无忧、静宁两位老人家,一齐批评起来,不由正色叱道:“文侄你有多大胆量,竟敢出言犯上?难道你不知道两位老人家,此时若现江湖,天南双怪可能不敢出场,岂不为武林永留后患,管中窥豹,只见一班,你以后再这样轻薄出语,口不择言,莫怪我要严责不贷!” 吕崇文被数说得脸上一红,幸喜悟非大师的居处已到,那里是什么寺院?,只是一间茅屋,屋中连座佛像都无,仅在地上设有一个蒲团,几上也没有香炉烛台之属,只用毛笔在墙上大大写了一个“佛”字! 悟非大师从旁屋中,搬了两张木椅,揖客就坐,自己却在蒲团之上,盘膝相陪,并向慕容刚笑道:“出家人以茅芦为寺,并无佛可拜,慕容施主要笑我么?” 慕容刚肃容正色说道:“灵光一点,佛在心头!大师业已参透外物空花色相之禅,足见修持功力,可喜可贺!”悟非大师微微一笑,还未答言,忽与慕容刚、吕崇文三人,同时色变,方向门外微一扭头,“飕”的一听,一枝蛇头白羽箭,业已穿门而入,钉在墙上那大“佛”字之中,不住摇摆! 吕崇文不禁大怒,身形微动,飞出门口,因悟非大师这三间茅屋,是建在一片极为幽静的树林之内,只见西南方树枝轻摇,发箭之人,早已无踪无影! 回到室中一看,悟非大师业已起下那根蛇头白羽箭,箭上缠着一卷细纸,纸上写着:“玉麟令主令孙法武香主,立即归坛,如敢有违,三更问罪!” 吕崇文看完不觉向慕容刚皱眉问道:“慕容叔父,我们在南雁荡山的幽谷之中,不是听见那毒心玉麟傅君平,去往云南高黎贡山,参拜那两个老怪,求取什么天南三宝么?怎会又在这云梦泽中出现?” 慕容刚道:“我们追踪玄龟羽士到了翠竹山庄以后,再加上这一路闲游,傅君平虽然远赴云南,他那好功力脚程必快,算来也该回转,此事既然遇上,少不得要为悟非大师,略效绵薄,并就便见识见识所谓天南三宝,究竟有多厉害?” 悟非大师苦笑说道:“慕容施主盛情,贫僧极为心感,但我身为四灵寨玉麟堂下香主,括苍山摩云岭战败,照理原应回寨复命,然后再定去留,遽尔逃禅,未全始终,实有不合!故而今夜之事,二位不必插手,俟贫僧与傅君平了断四灵寨规以后,再自各算各帐,否则贫僧此心难安,务恳成全到底是幸!” 慕容刚点头答道:“大师节义分明,令人可敬!但傅君平心似豺狼,舍身喂虎,却大可不必!我叔侄且在暗中掠阵,总使大师有所交代,了此心愿就是!” 悟非大师合掌称谢,亲自整顿素食,款待慕容刚叔侄。展眼之间,二鼓已过,慕容刚因毒心玉麟傅君平强行劫持天香玉凤严凝素,欲加凌辱逼娶之事,对他自然衔恨,吕崇文更是嫉恶如仇,早想杀之为快!叔侄二人,一样立意在傅君平与悟非大师事了之时,出头惩治这骄狂恶贼! 那位悟非大师,却神色安祥的换了一件干净僧衣,静坐以待! 时到三更,远村梆锣方响,果然有人以“传音入密”的绝顶气功,自靠湖边方面,向这茅屋之中说道:“孙法武大胆敢违我命,还不速出受死?” 慕容刚听出那语音隔着好多林木,依然隐约能辨字音,不由暗惊这毒心玉麟傅君平,功力果然极为精纯,不可小视! 一拉吕崇文,双双轻轻出门,步行走入林内。 吕崇文知道慕容刚是怕傅君平内功高明,倘纵身飞跃,易为发觉,这样提气轻身,一步一步走去,加上夜风撼树,乱叶萧萧之声,确使对方难以知晓。 走到一株粗约三人合抱的巨树之后,已可看清林外湖边的一片空地之上,站着三人,左边一人怀抱一对双钩,右边一人,手执一柄明晃晃的锯齿雁翎刀,均是五旬上下年纪,当中站定一个长衫飘拂,手无寸铁的潇洒少年,却正是那位四灵寨中的玉麟令主!这时村内响起笃笃叮叮的铁木鱼之声,悟非大师口宣佛号,安然缓步而出!傅君平嘴角一撇,左侧执刀老者,一声暴吼叫道:“孙法武!你吃了什么熊心豹胆,玉麟令主在此,怎不以寨中大礼参拜请罪?” 悟非大师念了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安大海你何必张狂?贫僧既已阪依三宝,除佛不拜,你叫我请罪,但不知贫僧犯何条。” 持刀老者纵声狞笑说道:“我安大海如今身掌四灵寨刑堂重责,你算真问着了人!……”。 转身向傅君平,拱手齐眉问道:“请示傅令主,叛徒孙法武败阵辱寨,并私自逃逸,身犯分尸重罪,是否就在此处执行?” 傅君平自用“传音入密”内功,把悟非大师唤出林外以后,一语未发,神色始终冷漠已极,听刑堂香主安大海一问,略皱双眉,摆手说道:“少时再说,我要亲自伺他几句!”说完目光一峻,面罩寒霜,向悟非大师沉声问道:“孙法武,你们太湖三怪弟兄,自入我四灵寨中,傅君平待你不薄!括苍山摩云岭一战,胜负因属兵家常事,本无足怪,但为何摩云岭被破之后,不但不归总坛,报告一切,并连你两个盟弟,在小贼吕崇文剑下横尸之仇,也置诸脑后,却跑到这云梦泽中,做起什么和尚?” 悟非大师一言不答,只是闭目低头,合掌当胸,口中不住的低宣佛号! 傅君平脸上神色越发难看,自鼻孔内轻哼二声,继续说道:“阵前辱师,及私自脱寨之罪,傅君平念在多年袍泽,均可不问!但你既出家,理应万缘皆绝,为何又在那洪湖之上,与本寨弟子作对?” 悟非大师依旧念佛不答,傅君平钢牙微挫,似把怒气再捺说道:“今日又敢违我羽箭传令,数罪集于一身,确实应如刑堂香主安大海之言,分尸数块!但傅君平眷念旧情,恩施格外,你如随我回寨效力,往事一概不究!你随我多年,应知傅君平习性,这是你最后的一线生机,在开口答话之前,先把本寨分尸重刑,身受者所遭之惨,好好想上一想,不要一误再误!” 林内隐身的慕容刚、吕崇文闻言知道四灵寨现下正是需人之际,所以才对这位身手不弱的悟非大师,如此委屈求全!傅君平既以分尸重刑恫吓,到要看看这位昔日的江洋巨寇铁扇阎罗孙法武,今日的佛门高僧悟非大师,如何答话? 悟非大师听傅君平说完,双眼一开,湛湛神光,面色庄严,声音平和已极,依然合掌当胸目注傅君平慢慢说道:“双手血腥,一身孽累的铁扇阎罗孙法武,早已在括苍山摩云岭头的小四灵山寨已死!如今在你面前站的,只是一个顿悟前非,潜心金粟的苦行僧人!贝叶翻经,真如了了,心香拜佛,般若空空!什么叫旧事前尘,又什么叫深思夙怨,贫僧一概淡忘,施主不要再向我这出世之人,谈这些江湖事吧!” 毒心玉麟傅君平目光一瞬,身傍手捧锯齿雁翎刀的安大海,不怒反笑,嘴角一撇问道:“青灯贝叶,遁世逃禅,孙法武你到真会逍遥自在!你说什么心香拜佛,据我看来佛法无灵,纵然观音果生千手,如来能度众生,恐怕也庇护不了你即将身受的分尸惨祸!” 悟非大师双目一张,神光更澈,宏宣佛号答道:“阿弥陀佛!我佛尚且立愿身入地狱,贫僧何妨以这色身血肉啖魔?傅君平,你若把我看成悟非和尚,则不必飞扬跋扈的再说这些无益之话,你若仍把我看成昔日的铁扇阎罗孙法武,则尽管施展你那些自认为惨毒无伦的残酷手段,我甘心受死,了却这一场夙孽就是!” 傅君平突然一阵震天长笑,笑声凄厉已极,笑完点头说道:“以身啖魔,我到是听过所谓佛家,有此一说!你既有此言,傅君平看看你究竟有多少血肉?是否啖得饱我们这些凶神恶鬼?安大海,与我先断他的左右双臂!” 安大海暴喏一声,锯齿雁翎刀寒光电闪,直劈悟非右肩,悟非大师果然依旧宾相庄严,合目低头,一动不动! 就在刀光刚起未落之际,傅君平霍然目射凶光,高声叫道:“林内何人?” 声犹未落,两条人影已如电掣风飘一般,疾降当头,半空中精光打闪,一道耀眼青芒,正好架住安大海奋力下劈的锯齿雁翎刀,呛啷啷的一阵金铁交鸣,安大海变色抽身,眼望着手中半截残刀,微微发怔。 他这柄锯齿雁翎刀,沉约二十余斤,乃是百炼精钢所铸,虽不能斩金断玉,但也能吹毛立断,锋利无比,双方兵刃交接之下,居然一触便折,心中焉得不惊! 那位毒心玉麟傅君平,亦因来人威势过强,足下微滑,退出丈许,但等看清竟是自己心目中的生死情仇铁胆书生慕容刚与吕崇文之后,一声冷笑,摆手止住安大海及另一持钩老者,缓步当前,向慕容刚说道:“我说孙法武那里来的这大胆量,原来竟是阁下作他靠山,上次在翠竹山庄之内,傅君平被金龙令主所阻,无缘领教高招,如今正好彼此谈谈手下所学!” 慕容刚听傅君平口气,知道他尚未回寨,则所谓“天南三宝”可能全在身上,见吕崇文手横青虹龟甲剑,满面跃跃欲试之色,恐怕“天南三宝”万一厉害,吕崇文剑术虽精,阅历仍浅,容易上当,低声说道:“待我会会此贼,文侄一旁掠阵!” 吕崇文无可奈何回剑入鞘,不带好气的说道:“叔父动手,先处置那用雁翎刀伤人的什么刑堂香主安大海,我最看不惯这种狐假虎威的奴才之辈!” 慕容刚含笑点头,一转面换了从来未有的鄙薄神色,向傅君平冷冷说道: “你这种人蛇蝎为心,行同禽兽,慕容刚不愿多言,你是要较量掌法还是过过兵刃?” 毒心玉麟傅君平,早就担心吕崇文手中那柄青虹龟甲剑,宛如一泓秋水,森然生寒,月光下望去,剑身之上并还隐现龙纹,定是千古神物,如今见对方宝剑归鞘,心内一宽,目光略扫慕容刚腰下所悬,真的却是一柄普通青钢长剑,好个毒心玉麟,明明听得慕容刚说话,太已鄙薄自己,依然不动丝毫声色,满面诡秘笑容狞阴说道:“世间事今古一致,成者王侯,败者贼寇!傅君平也不愿徒逞口舌之利,先在阁下手中,讨教几招剑法!”说完右手在长衫之内,轻轻一探,抽出一柄形若匕首,长才尺许,隐泛暗绿光华的短短小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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