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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八


  心印笑道:“只能如此便够了,如今我们这里缺乏的便是这类人才,那抵御强敌自有人在,却用不着他们咧。”

  说着又指着昭业道:“这位柳老居士,乃铁肩大师门下,现在算是此间统帅,你既来了,以后便须受他节制指挥,可将名册交他,再作调遣。”

  接着又指着孙二公子笑道:“这位是高阳孙督师承宗的文孙孙二公子,现在这里统辖本集壮丁,算是我们的指挥官儿,你那所部群鬼,一来以后,便也须以兵法部勒在他麾下任事,却须切嘱,不可淘气,露出鬼形咧。”

  珊珊闻言忙向二人施礼,昭业笑道:“晏道友休得听这小和尚信口编排,此间均属孑遗丁壮,我等不过暂代安排,稍为布置,以免为流寇左道所乘,哪有什么统帅指挥名色,晏道友即奉公孙老前辈之命来助,便当以客礼相待才是,怎么能说到统率调遣。”

  心印正色道:“话却不是这等说法,既准备抵御流寇,便不得不以兵法部勒,焉能没有一个统帅指挥之理?否则一旦临敌,岂不成了乌合之众,却教谁作主咧?何况你这统帅之责是这里地方父老子弟公推出来的,你怎么能说我信口编排呢?”

  昭业笑道:“便算我是大家公推出来权主此间军事的,晏道友也算是一路客军,怎又说得节制指挥咧?”

  心印又道:“老居士不必再谦,须知晏道友虽是客体,她那部下的灵鬼,也经公孙太公渡化,又各具善根,但大都淘气异常,如果不加管束部勒,却难免出点小花样咧。”

  昭业这才答应下来,忙向珊珊道:“既如此说,那我只有权且放肆,但不知晏道友所部灵鬼现在何处,造有名册吗?”

  珊珊笑道:“柳老前辈不必再谦,我奉公孙太公之命,花名册久已造就,他老人家嘱我来此便是受老前辈节制调遣咧。”

  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一本名册来,递了过去,一面道:“这些灵鬼本属聚散由心,有形无质,虽经公孙太公度炼,形体己固,但仍可退藏至微,现在均在这地下候命,只一有令,随时可以听点。”

  昭业接过那名册一看,男女老幼均有,每名之下并注明技能智愚,竟非常详细,不由笑道:“晏道友真是心细如发,有此一册,便可各用所长,不至乖误了。”

  一面又道:“既然各人已来,便请在镇东那杨医生宅内暂住,以便点名分派。”

  接着又道:“公孙老前辈还有嘱咐吗?闻得此间左道中人将有能者来此,将来恐怕还非各位老前辈亲临主持不可呢。”

  珊珊道:“公孙太公也曾说过,不久便到正邪不能两立的时候,不但他老人家非露面不可,便其他各派宗主长老也非全到不可,并且还有若干知名道友要应点转劫,过此一关,仙佛方才有望,还请转嘱各位道友多方留意才好。”

  心印笑道:“劫数巳定,祸福相倚,这倒不须说得,便道友那旧相识到时,也必寻来无疑,你那风火花形炉还须勤习才是。”

  珊珊含笑道:“我幸蒙小禅师指迷,这三十年来,炼魔之法,已略能领悟,不过到时还望格外照顾,代我解脱才好。”

  心印又笑道:“只要灵台清净,来去本无挂碍,你一托我,便又着相咧。”

  珊珊方才点头,忽听厅外娇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来了,这一来倒好,我们又在一起咧。”

  再看时,却是小珠携了云云二人走了进来,互相见礼之后,珊珊连忙携了小珠的手也笑道:“将近半甲子不见,道友越发功力精进,简直和散花天女一样咧。”

  小珠笑道:“你不也一脸道气,绝非昔年状态吗!”接着又替云云介见,大家寒喧了一会方才散去。

  那珊珊自率一群灵鬼在杨宅住下,不日那群灵鬼便由昭业量才派遣,除临江集和望月崖各派百余人配合壮丁防守要隘而外,其余均派向各地救灾,接引难民来归。不上半月,两地防守均办得井井有条,四方孑遣,纷纷来归,不但临江集上已有七八千人,便那西山望月崖一带,也平添了一二千人,昭业等是来者不拒,一律予以安置编队,两地也顿形热闹起来。

  那两处地方,都由心印门下好几道禁制,一切邪法均不能窥探,来的人又有那数百灵鬼明查暗访,流寇妖人也不易混入,只人数一多,粮食便感不济。

  昭业又命人携带金银向远方赎取,用大挪移法运来,便不虞缺乏,渐渐成了规模,但在流寇和魔教方面,得讯之后,却全视若眼中之钉,那八大王张献忠更是暴跳如雷。

  不过自九侠大闹成都之后,全尝过滋味,一时未敢率尔来攻,只有静候罗刹国和青磷谷两处能手到齐再为动手。

  起初以为那些能手遁光迅速,瞬息可至,谁知一连十余日,始终未见有人来到,再一查点,方知阿修罗老怪自己也因大劫将临。在北方又连吃大亏,所以也在慎重将事,这一来两下成了相持之局,那临江集上恰好得以从容布置。

  这一天刚刚诸事粗粗就绪,那韦飞也由狗皮道士传了剑术口诀,那口诀看去并不太繁,上来只是道家炼己筑基之法,但他如法一坐却八下里不合式,不但真神难摄,千百念头齐来,便呼吸也如老牛喘月一般,一会儿那两条盘着的腿,更酸麻难受,甚至黑脸上,也似有若干虫蚁在爬动。

  他做功夫本在张元常那后园中的静室里面,原来极清静,那一颗心却偏静不下来,坐了一夜,再也等不得片刻安定,天色才亮,便一赌气爬了起来。

  他摇头道:“也许师父在捉弄俺,要不然,怎么一起头,就这等为难,俺高低却没法学咧。”

  说罢,一想还是那大师伯所传的金刚掌法,又痛快又合用,只是那掌法出手着物必损,这园中花树山石全难当一击,只有到那镇外,才能练习,想罢,将脚踝和两腿揉了一下,出了张宅,径向集外而来。

  那时正当十月中旬,早晨寒风甚劲,地下又薄薄铺了一层霜,集上劫后归来的孑遣难民,大家都还没有起来,只沿途民壮岗哨仍在,尚未收去。

  大家全知道韦飞是一位曾经和鞑虏大战的将军,这一次保护本集灾黎,又是第一位见面的,各人均不阻挡,有的还施上一礼,道声:韦飞将军你早。韦飞一路招呼着出了集口,那新筑的木栅,一看前面远远的有一座寒林,那老树大都在合抱以上,外面一层已被烧枯,近处还有若干断垣残壁。

  他不由非常高兴,暗想:“俺如在这里练那金刚掌,却不怕打坏了什么,也不怕什么鸟人看见咧。”

  想罢更不待慢,一路飞纵向林边,正待先用那林外的一片颓垣残井来试掌,忽听耳畔有人低声道:“韦将军,那前面已有妖人,却去不得咧。”

  韦飞闻言不禁一怔,再掉颈一看,却不见人,不由愕然道:“什么鸟人,既对俺说话,为什么又不见面,你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耳畔又听那人道:“不要嚷,我就在你身边,那两个妖人是来下战书的,如果你一嚷,他们说出来意,便不好动手,那多没有意思。”

  接着又道:“再说这两个家伙本来就是该死万分,你就不弄死他,也得给他一个大大的教训才好。”

  韦飞话虽听得清清楚楚,四围却仍不见一人,不由张大了眼睛,东张西望,一面道:“你到底是谁?既要我打小魔崽子,为什么又不现身,俺大师伯说过,那金刚掌法,却不许误伤好人,否则以后便不灵咧。”

  那人一笑,微扯衣角道:“你要见我不难,只到那瓦砾堆子后面便行咧。”

  韦飞一面随着向前走,果见有一大堆瓦砾,好像小山也似的堆在大道旁边,才到堆下,便见绿火一闪,跟着现出一个眉清目秀的青衣小厮来,笑嘻嘻的道:“你说话须要低些,那两个家伙,昨夜便已赶到,原想乘夜入集向各位仙师叫阵,却不知那集上有心印禅师的禁制和佛光笼罩,他们几次想钻全没有能钻进去,这才商量好了,先在那林子里睡上一觉,等天亮集上有人出来,再传话进去。

  “如今他们全睡在那里,还没有醒咧,你如愿去,我可以引你前去,再拿他试试手,这样新鲜活跳的东西,不比你想拿墙壁枯树挡灾要有趣吗?”

  韦飞一看那小厮不过十五六岁,一脸机伶之色,忙道:“你是谁?为什么知道那两位妖人是来下战书的,又为什么知道俺要用枯树断墙来试手咧?”

  那小厮笑道:“小人姓赵,名字叫赵小龙,自从随晏仙子到这里来已好多天,你老人家虽然认不得我,我却认得你老人家,前几天你在集上,不就专找枯树坏墙试手吗?

  “至于这两个妖人,那是因为昨夜当我隐身在集外巡逻,却好他们正在前面那林子里捣鬼商量才知道。这两个家伙,虽然没有什么了不起,但我的道行更有限,所以没敢动手,又怕闯了祸,仙子法度厉害,弄个无功有过,更犯不着。

  “却好看见你老人家从集上出来,才想起你那金刚掌,这等魔崽子决受不住。又想你老人家不知道那里藏着妖人,一下吃了暗亏,才隐身相告,你老人家到底打算怎样,还请快说,如果不想去拿他试手,我便要进集去报知那孙二公子和我们晏仙子咧。”

  韦飞不由又笑道:“俺道你是谁,原来你却是那晏仙子带来的小鬼,俺正愁没有活人好试掌咧,既有这种送上门的妖人,如何不去。”

  那赵小龙又笑道:“你老人家这等去法却不妥咧,那两个家伙,虽然没有多大道行,但那白骨教下的邪宝妖剑多少有两件,这主意是我出的,如果让你去吃点亏回来,晏仙子一定不会答应我,最好先由我用隐身潜形之法,将你老人家身形隐起,我们一同去,先由我出面,佯作不知,看看动静,再戏弄他一下,我如以咳嗽为号,你老人家等听我咳声再行动手,便万无一失咧。”

  韦飞笑道:“小鬼东西,俺依你倒使得,只是你打算怎么戏弄人家咧?”

  赵小龙笑道:“这却不能预定,只好到时候再说,你老人家只听我的暗号下手便行了。”

  说着又道:“这潜身隐形之法,乃从妖鬼九幽帝君梁无告学来,你老人家只不响动他决看不出来,可别再嚷咧。”

  韦飞笑着点头,那赵小龙,忙在他身后面了几画便道:“行咧,如今我们可以去了。”

  说着,当先开路,转过那瓦砾堆子,不一会便到林边,那片寒林却疏落异常,林中景物一望而知,韦飞一看,只见那林中只有一大片灰蒙蒙浓雾,却不见有人。

  他正待要问,那赵小龙却一打手势,把头连摇,蹑手蹑脚走进林去,那片浓雾立刻消散,现出一块方方的石台,那台上却铺着好多稻草,草上睡着两个穿着白骨教黑色道服的人,一个年在二十来岁,净白面皮,脸却好朝着林外,身上半盖着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条棉被,另一个却脸朝里,看不出面目来。

  那赵小龙看着二人笑了一笑,又扮了一个鬼脸,先奔向那外面的人,在他脸上摸了一下,接着又在里面的小腿上重重的拧了一下,遥闻那里面的一人大叫道:“你这免崽子,为什么好好的拧我一把?如今公事未了,又在外面打野盘过宿,老于却没有那份心事咧。”

  说罢身子一翻,却是一个四十上下的络腮胡子,睡意犹浓,虽然翻了一个身,却未睁开眼睛,那外面睡的少年却一揉双目道:“这不见鬼吗?我几时拧过你来,你好好的在我脸上摸什么,你看看,天都大亮咧,还不起来?”

  那里面睡的胡子也一揉眼睛道:“我何尝摸过你的脸,明明是你拧了我一把,既想那个又何必抵赖,我们待公事交代完了再说好吗?”

  那少年猛然从石上跳起来道:“你她妈的,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讨老子便宜,你妈才想那个咧,再敢胡说,老子不揍你两个嘴巴,也不算是监院面前的司香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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