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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韦铜锤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愕然叫道:“连酒杯也有命么?……”

  孟七娘笑道:“什么东西没有命呢?但酒杯和你爸爸一样,没有‘生辰八字’,无法替它算命,我只好凭借灵机和脑中所学,用‘金钱神课’替它一卜气数,便等于是算了一个命了!”

  话方说了,韦铜锤便兴孜孜地,跑到孟七娘的房中,把她据说用“天竺阴沉灵竹”所制成的一枚卦筒取来。

  孟七娘正色说道:“凡事心诚则灵!问卜求神之道,尤其不宜轻浮怠忽!你如今便代表这只酒杯,正襟端坐,闭目通灵,请卦神指点吉凶休咎,然后,三摇卦筒,将筒中六枚金钱,轻轻向前倾出,看看所显示的是何卦象……”

  韦铜锤对于新鲜东西,一向极有兴趣,遂半点都不调皮的,完全遵照他师傅孟七娘说,规规矩矩去做。金钱向前倾出,依照前后顺序,作直行排在桌上,先前五枚。都是“钱面”朝上,但最后一枚,却是“钱背”朝上。

  孟七娘目光一注,失声叹道:“平稳康泰之下,忽然以‘否’作结,征象大是不祥!此卦若是卜人,尚可种德修福,设法化解趋避!如今乃是卜物,则已成定数,是无可挽回的了……”

  语音至此略顿,倾头向韦铜锤道:“铜锤去门外,看看天光,如今是什么时刻?”

  韦铜锤看过以后,回到这旅店兼买酒菜的大堂之中,向孟七娘禀道:“师傅,现在的天光,约莫即将酉末。”

  孟七娘向手中那只杯儿仔细看了两眼,摇头一叹说道:“快了,快了,假如我数十年专心研究的占卜星相之术,成就还不太差的话,这只酒杯,最多还有盏茶时分的命!它绝对活不到戌初,应该于酉时命尽,并可能是毁于子下!”

  话完,便把手中酒杯,轻轻放在桌上。

  韦铜锤那里相信?心中认为孟七娘是江湖技巧,乱打高空,但却不敢直说,生恐构成藐视师傅,遂“哦”了一声、皱眉笑道:“师傅这种直言铁断的说法,不象是一般模棱含混的江湖口嘛?听来真令人难信,这样好端端的一只酒杯竟会生命已尽?活不到即将到达的戌初时分,毁于子下,又是什么意思?这酒店堂中,似乎没有‘小孩子’啊?……”

  他是边说边向桌上那只酒杯,慢慢伸手,似是想取到手中,加以察看察看……

  孟七娘点:头笑道:“你察看一下也好,看看酒杯是否毫无所损,完好如常?因为,江湖人物的花样太多,我也许会为了故炫自己的卜算神奇,而暗暗以玄功内力,把这只酒,先予以悄悄毁损!……”

  韦铜锤虽然仍自向前伸手,却摇头笑道,“我怎敢怀疑师傅会对我耍甚江湖花样?只是……”

  话方至此,酒店大堂略嫌陈旧的天花板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吱吱”怪声!

  韦铜锤的确不是怀疑孟七娘已在酒杯上作了什么手脚,而是他自己想在取杯察看之际,弄点手脚上去!

  这种念头,不是恶意,而是他的赤子之心!

  韦铜锤生恐酒杯命长,到了戌牌时分,仍然完好无恙,师傅岂不脸上无光,心中惭愧不悦?不如自己借着取杯察看,暗运内功,用上“无形朽物”的“摧心神功”,等到天光一交戌牌,只消悄悄吹上一口气儿,或是稍一拍震动,酒杯便会成为粉碎,使师傅卜卦之术,宛若神仙似的,博得老人家笑逐颜开,满怀高兴!

  想法不错,做法也颇高明,可惜却无法实现!

  阻止韦铜锤施展他的手法,实现他想法的,正是方才起自酒店大堂天花板上的那阵“吱吱”怪响!

  “吱吱”是鼠叫之声,有几只巨鼠,在天花板上互相追逐,但由于房屋陈旧,材朽欠修,其中两只,竟由于过分肥大沉重,弄出一个破孔,凌空掉了下来!一只,几乎掉在韦铜锤的头上,另外一只竟无巧不巧落在那只被孟七娘算定命绝的酒杯之上!

  用不着检查了,从酒杯被鼠身砸裂时的清脆声息之上,已可听出杯身完整,决未被孟七娘动过什么手脚。

  韦铜锤先是被空中坠鼠吓了一小跳,后是被孟七娘奇准通神的“金钱灵课”,吓了一大跳,竟跳起身来,站在桌上,向四座正纷纷瞩目、均面带惊奇的其他酒客叫道:“诸位看见没有?如今天光刚刚交戌,酒杯已毁于鼠,‘老鼠’正是‘子’啊!我师傅‘白发女管辂’孟七娘,太象活神仙了!依我看来,就算当年的‘管辂’复生,也不过如此罢了?……”

  孟七娘见韦铜锤犯了小孩子的情性,不禁连连摇手的失笑叫道:“铜锤不要胡闹,江湖中最忌自满,与炫示张扬!我既将数十年心力,完全投注于‘卜卦阴阳’之道,则偶然谈言微中,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话方至此,一道寒光,突然由东南角上,向孟七娘横飞而至!

  孟七娘江湖老到,因发觉这道寒光,不象是凶险暗器,遂微一伸手,把它接在掌中!

  果然,那道寒光,非刀、非弹、非刺、非镖,乃是一粒只比龙眼略小,光泽极佳,显然价值连城的罕见明珠!

  孟七娘愕然问道:“只要身家豪富,用什么价值连城的夜光珠,作为暗器,并不足奇!但奇却奇在飞珠并非取准我身上的要害部位,其上更凝力甚轻,倒使我孟老婆子要竭诚请教,发珠者是哪一位?尊驾不会是见我虽收了个有钱的徒弟,本身却太以贫穷寒酸,要以这粒至少也值个百两黄金以上的东海鲛珠,来周济我吧?”

  酒店大厅的东角上,有人接口笑道:“以‘白发女管辂’这等高明的人物,自然不可能饮甚‘盗泉之水’,领甚‘嗟来之食’,故而在下飞赠鲛珠,决不敢用甚周济字样,但作为酬劳,却也不太菲薄,还要请孟老婆婆不可拒人千里,赏脸收下吧!……”

  随着话声,有个二十来岁,相貌相当美秀的紫衣少年,自东南角的座位上站起,缓步走了过来,向孟七娘抱拳长揖为礼。

  “不必太多礼了,尊驾怎么称呼?既把这粒鲛珠作为酬劳,莫非想叫我老婆子献技效劳,替你算个命么?”

  那紫衣少年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苦笑说道:“难得遇见孟老婆婆这等精通星相的风尘异人,本应求示终身休咎,但因远离家乡,父母久背,记不清生辰八字,故而无法烦劳,只好就请老婆婆以你方才那种准得惊人的‘金钱灵课’,替在下卜上一卦,看看我一桩重大心愿,能否实现?并略为指点心中迷团,便十分感激的了!”

  孟七娘双眉方扬,韦铜锤已在旁冷然说道:“这位老兄的架子太大了罢!我师傅首先问你怎么称呼,你为何不加理会?是你的姓名身世,见不得人,还是我师傅不配问呢?”

  韦铜锤不如他哥哥韦虎头敦厚之处,便在于此,他言词过嫌锋利,咄咄逼人,不肯为对方留上一些余地。

  紫衣少年理屈之下,当然词穷,他把张俊秀脸庞,窘得通红,甚至于略微发紫的,不理韦铜锤,向孟七娘长揖陪罪,愧然说道:“在下姓马行二……”

  孟七娘见他太窘,赶紧设法解围,摇手笑道:“够了,够了,有个姓氏,便于称呼即可!马二老弟请坐,我先看看你面相、手相,再以金钱卜卦,或试触眼前灵机,测个字儿,便可对你所谓‘重大心愿’的得失吉凶,奉告大概的了!”

  由于孟七娘适才替酒杯卜卦的准确程度,太以惊人,那自称姓马行二的紫衣少年遂如言端坐在孟七娘的面前,并向她伸出右手。

  孟七娘速度极快的看完右手,命他再伸左手,最后才对紫衣少年脸上,细一端祥,双眉微蹙,缓缓说道:“马二老弟,我老婆子是据相直说,若是有甚不太悦耳之语……”

  紫衣少年急急接道:“君子问祸不问福,老婆婆尽管直言,在下深谢指点!”

  孟七娘正色道,“老弟方才已有‘父母久背’之语,我却从相法上看出你双亲‘均非善终’,尤其令先尊血光太重,多半肢体不全……”

  话方至此,紫衣少年目中泪珠已落,但却起身斟了一杯酒儿,向孟七娘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用不着以言语表达,仅从这种动作之上,已显出他对孟七娘敬若神明,承认对方所作的大胆断言完全正确无误!

  孟七娘向店家要了一根毛笔,对紫衣少年笑道:“老弟随意在桌上写个字吧,我替你触触灵机……”

  紫衣少年提笔先写了一个“宀”头,便被酒店门外的突生异响所惊,偏头注目看去。那是一只肥大野兔,和一只猪,从后园菜圃中钻出,奔过门外,狂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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