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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他一面惊心,一面向独孤策皱眉说道:“大哥,青雕曾被那奇装苗女,用一根紫色小箭打伤,我给它吃了师傅特炼灵药,竟仍未完全见效,如今身上还在有些微微发抖,它这样疾飞之意,可能是自知力难持久,想把我们尽快送到‘南海’。”

  独孤策眉微蹙,也自伸手按在青雕颈上,探察它体内伤毒的轻重程度。

  这只青雕,本是通灵异种。竟似猜出独孤策、独孤兴兄弟心意,延颈高鸣地,叫了几声。

  独孤策目注独孤兴问道:“兴弟,你随师‘南海’,镇日都与这只青雕相处,是否听得懂它的鸣声含意?”

  独孤兴点头答道:“我可以连听带猜地,弄懂十之七八,它方才叫了几声,就是表示它还可以拼力再飞半夜。”

  独孤策眉头深蹙地,想了片刻,向独孤兴苦笑说道:“兴弟,你最好叫青雕不要再飞,立即降落地面,让我们尽量施展本身功力,昼夜疾赶,‘南海’朝师。”

  独孤兴讶然问道:“大哥这是何意?我们足下功力,纵或不弱,但比起青雕的两翼风云,总还差得远呢!”

  独孤策叹道:“兴弟,我自然知道我们的四条腿儿,决比不过青雕的两只翅膀,跨鸟飞行,更远比旦夕赶路,来得舒服,但却有两点理由,必须如此。”

  独孤兴睁着一双大眼,凝望独孤策,独孤策又复皱眉苦笑说道:“第一点理由是‘南海’路遥,纵令青雕拼力再飞半夜,也必无法到达。”

  独孤兴点头说道:“大哥说得不错,由‘南海普陀’飞到‘野人山’,最快也要四五日光景。”

  独孤策道:“既需四五日飞行,我们何必定要青雕再复无济于事地,苦拼半夜?我第二点理由便是顾虑青雕已受严重伤毒,倘再飞行竭力,可能会把这只罕世灵禽,生生断送!”

  独孤兴听得瞿然说道:“大哥深谋远虑,说得极对,我们立即陆行赶路便了,好在师傅只限令在一月以内赶回,凭你我弟兄脚程,想也不会误事。”

  说完,便即手拍雕颈催令降落。

  青雕起初仍自倔强不肯,但禁不住独孤兴一再催促,方无可奈何地,缓缓飞降。

  独孤策下得雕背,向独孤兴说道:“兴弟,通灵鸟兽,多半识得药性,自能疗疾,你命青雕不必与我们同行,可以随意他往觅药,或是先回‘南海’,请我恩师或南门师叔疗治。”

  独孤兴闻言点头,遂挥手命那青雕,自行离去。

  青雕飞起空中,但仍欲相随同行,经独孤兴一再挥手呼斥,才叫了几声,展翼东飞,展眼间冲入密云,不见踪迹。

  一来“释道双绝”,尘缘将满,即将坐化,二来南海路遥,自使独孤策与独孤兴二人,孺慕师恩,不顾餐风宿露,戴月披星,昼夜不停地,展尽轻功,拼命急赶。

  约莫二十二三日以后,南海波涛,终于在望。

  独孤策透了一口长气,向独孤兴苦笑说道:“兴弟,我们总算是不曾耽误了我师傅与南门师叔的一月限期。”

  独孤兴摇头叹道:“倘若自我离开‘普陀’,乘坐青雕,飞往‘野人山’时,开始计算,则距离一月限期,仅剩两日,真也险得紧呢!”

  独孤策一面赶紧雇船渡海,一面摇头说道:“南门师叔的‘神卜’妙术,确已深通造化契机,可能连青雕受伤之事,都早在他老人家算中?否则跨鸟御风,何需一月?

  约有半月限期,也就足够。“

  独孤兴眼圈微红,悲声说道:“我师傅及大悲师伯,对我真好,他们两位老人家撒手尘缘,同归极乐以后,我就只有靠大哥教训指导的了。”

  独孤策向他安慰说道:“兴弟,不要这样说法,我们这一路急赶,显见你的功力,业已与我仿佛……”

  独孤兴不等独孤策话完,便自接口说道:“这都是大悲师伯与我师傅为我费尽苦心,施展‘小转轮大法’的脱胎换骨之功,我总怀疑两位老人家若非为了此事,大耗心血,是否还不会这早便证真觉?故而心中耿耿,难过已极,惭愧对于深厚师恩,无法答报!”

  独孤策先前闻讯怆怀,是由独孤兴向他劝慰,如今却又不得不劝慰起独孤兴来,向他含笑说道:“兴弟何必难过,你只要能够光大南门师叔所传,游侠八荒,济救民物,就是对于他老人家的最好答报。

  说到此处,故意岔开话头,又复微笑问道:“兴弟聪明透顶。你自从追随南门师叔以来,学会了他老人家的多少神功绝艺?”

  独孤兴苦笑答道:“我师傅除了内外功行,是以‘卜酒睡’三事,称奇江湖,我已经在两事之上,略窥门径!”

  独孤策惊喜说道:“南门师叔的‘神卜’妙技,旷世无俦!兴弟竟能在短短时以内,得窥门径,真是可羡!可佩!”

  独孤兴脸上微红,连连摇手笑道:“大哥你弄错了,我所说的略窥门径之事,是‘酒’‘睡’二者。换句话说,就是既能喝酒,又能睡觉,至于‘神卜’方面,却根本连边都未曾沾呢!”

  独孤策听得不禁莞尔大笑。

  这两位由主仆身份,而变成师兄弟关系的少年英侠,谈笑之间,悲怀略减,所乘船只,也到达“普陀”拢岸。

  独孤兴飘身登岸,向独孤策含笑叫道:“大哥快走,我们还要爬山,两位老人家,住在‘白华顶’呢!”

  独孤策开发船资以后,遂由独孤兴引路,向大悲尊者、“三奇羽士”南门卫等“释道双绝”所隐居的“白华顶”驰去。

  “白华顶”是“普陀山”的最高峰,大悲尊者与“三奇羽士”

  南门卫,则住在近顶端处,一座无名古洞之内。

  独孤兴遥见洞府在望,不禁伤心又动,目中泪光闪闪,语音呜咽说道:“大哥,我们不知还能对两位老人家侍奉多久?”

  独孤策也自叹道,“此事怎能预料?但我们决不再离开两位老人家,纵令耽误了‘天南大会’,亦所甘愿的了。”

  两人一面感叹,一面前行,独孤兴忽然若有所悟地,“哎呀”一声,向独孤策颤声说道:

  “大哥,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了呢!”

  独孤策失惊问道:“兴弟觉得有什么不对?”

  独孤兴眉头深蹙,脸色极为沉重地,缓缓说道:“大哥请想。那只青雕定比我们先到‘南海’甚久,理应早在海上,或是普陀岸边,飘翔巡视的迎接我们才对,为何直至如今,还不曾见它踪影?”

  独孤策闻言,想了一想说道:“兴弟是多虑,也许青雕伤势太重,尚未痊愈,仍在洞中。

  由两位老人家,设法调治。“

  独孤兴觉得独孤策这种解释,未必正确,遂仍面含忧色地,猛提真气,施展出“凌空虚渡”神功,向那古洞洞口,如飞赶去。

  独孤策随后跟踪,但等攀援上一片峭壁,可以看清洞口情状之时,却使独孤策与独孤兴师兄弟二人,惊魂欲绝!

  他们看到了什么?

  是大悲尊者与“三奇羽士”南门卫,已证真觉同归道山?

  还是这隐居“南海普陀白华顶”的“释道双绝”,发生了其他意外?

  这两项疑问,留到以后解答,故事先行转到那位被独孤策怒掴耳光,因而伤心驰去的“玉美人”温冰身上。

  温冰见独孤策为了“绿衣幽灵”田翠翠的两枚断牙,竟会那等盛怒地,掌掴自己,自然更深深认定独孤策与田翠翠之间,必已有了不可告人的苟且情事。

  脸上被掴的怒火,心中受创的妒火,再加上被“三烈阳魔”

  杨叔度调笑凌辱的那股满腔恶气,怎不交相刺激得温冰几乎要从“玉美人”变成“疯美人”?想与独孤策拼命一战。

  但她毕竟好强,不愿意使独孤策看见自己为他伤心的这副伤心形状,故而强忍珠泪,咬碎银牙地转身疾驰。准备把这笔情感上的债务,留待以后再向独孤策仔细算帐。

  女人,总是弱者!再坚强的女人不过是“背人荏弱向人强”,温冰才一回身,满腹辛酸,便自化成无法遏止的滚滚泪珠,从一双大眼眶中,泉流而落。

  她展尽轻功,拼命疾驰。

  这样疾驰,是想驰向何处?

  温冰如今心中一片茫然,自己也不知是要驰向何处?但她却下意识的作了决定,必须赶紧离开“野人山”。

  这种举措,与其说是出于下意识的茫然决定,还不如说是出于理智上的正确抉择。

  因为温冰虽然口不能言,芳心欲碎,但神智上却仍清清楚楚,她有三大理由,必须立即远离这“野人山”区。

  第一点理由自然是要远离独孤策,不让他追上自己,罗罗嗦嗦地,再加解释。

  第二点理由是“三烈阳魔”杨叔度仍在“野人山”中,万一再与这老魔头狭路相逢,自己非他敌手,岂不又将惨遭凌辱?

  第三点理由是这座“野人山”毕竟是“寰宇九煞”巢穴所在,倘若再落到他们手中,后果之惨也必不堪想象!

  有了这三大理由,自使温冰身如电掣,展尽脚程,离开了“野人山”区,茫无目酌地,向东方一直驰去。

  直等进入了“高黎贡山”,温冰方神疲力竭地,在一潭清泉边上,选块大石,坐了下来,要想盘算自己今后应该采取些什么行动。

  略为喘息以后,她采取了第一个行动。

  这行动就是伏在潭边,先喝了两口清泉,然后把自鼻以上的半颗螓首。浸入这清冷山泉之中,使紊乱神思,冷静一下。

  山泉寒冽无比,才一浸湿了温冰的满头秀发,便使她感到好不舒适!

  但舒适之中,突又听得潭边响起了细碎脚步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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