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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谈玄一听主人不叫自己“玄儿”,竟叫自己“谈玄”,知道事已不妙,心中一酸,语颤泪落,失声叫道:“姑娘,你……你……你……不要玄儿了吗?”

  虞心影摇了摇头,冷然说道:“南幡有智,北令无能,我不愿意糟蹋你的大好资质,从今以后,你就随那卫涵秋去吧。”

  谈玄见主人动了真怒,不禁吓得珠泪纷落地跪倒在虞心影面前,悲声叫道:“姑娘,玄儿受姑娘抚育教导的天高地厚之恩,哪里敢有丝毫轻视主人之念?无论何等重责,玄儿甘心领受不辞,但姑娘若是真把玄儿逐出‘燕山’门户,则玄儿却宁愿碰……碰死在这‘参天赤壁’之下。”

  她一面讲话,一面却以眼角余光,偷觑元朗真人,想请这位二师伯,在主人面前,替自己略为缓颊。

  元朗真人见谈玄语音抽噎,哭得宛若梨花带雨一般,不禁好生不忍,向虞心影含笑说道:“三妹,玄儿身落人手,被困‘血影教’中,多亏卫涵秋暗地相救,才告脱险,则她听从卫涵秋的指挥安排,也是情理中事,三妹不应该太怪她呢。”

  虞心影脸色稍霁,目注元朗真人间道:“二哥这样说法,莫非是替这丫头讲情?”元朗真人点头笑道:“玄儿本来无甚大错,三妹对她不必太计较了。”

  虞心影冷然说道:“这丫头胡乱闯祸,胆大妄为,我纵不将她逐出‘燕山’门户,也要严加处罚以戒。”

  谈玄听主人口风转缓,逐含泪叫道:“姑娘只要容许玄儿仍在身边侍奉,玄儿愿受任何重罚,以后并乖乖听话,再也不敢惹姑娘生气、”

  虞心影“哼”了一声说道:“起来!”谈玄如奉纶音,含泪一笑,起身侍立在虞心影的右侧。

  虞心影秀眉徽剔,探手入怀,取出一只上绘七枚红叶的小小令箭,递向淡玄说道:“玄儿,你持我‘红叶令’,请‘红叶七人盟’兄妹,尽速齐集‘祁连’与‘蛇发妖婆’百里夫人等旷世凶邪,放手一搏。”

  谈玄恭恭敬敬地接过那只”红叶令”来,揣向怀中,对虞心影低声问道:“姑娘,玄儿传令过后,是否也赶来‘祁连’……”

  虞心影冷笑一声,截断她的话头说道:“哪有如此便宜?我罚你在飞传‘红叶令’后,回转‘燕山红叶岭’,在‘红叶九廊’中,苦心面壁一年,按照壁上图形,苦练‘西山红叶火烧天’的特殊身法。等我回到‘燕山’,加以察看,倘若心杂气浮,无甚大成,则两罪并罚,便休想我再复宽容怜悯了。”

  谈玄知道“红叶九廊”是“燕山”之胜地,壁上画有三种绝世神功,任何人均非经奉命不准入内,如今主人真算是特降殊恩,竟命自己在廊中面壁一年.获益定必匪浅!分明是明罚暗赏,自然唯唯称是,恭身下拜,辞别主人及元朗师伯,闪动身形,电驰而去。元朗真人见谈玄走后,目注虞心影,扬眉问道:“三妹,你何必非要罚玄儿面壁一年?……”

  虞心影摇手笑道:“二哥怎的不懂小妹心意?我罚玄儿面壁一年之举,是含有两种作用:“ 元朗真人微一思索说道:“我只知道玄儿在‘红叶九廊’中,面壁一年,可能把‘西山红叶火烧天’身法,练到相当火候,但对于三妹此举的另外一种作用,却猜不出了。”虞心影叹息一声,摇头道:“二哥夜来可曾注意天象?西北煞气太浓,武林间定有浩劫。如今‘血影教’虽灭,赫连威、赫连风兄弟,及‘九尾玄狐’段香芸,扫数歼除,但卫涵秋偏又传告‘无情红线’柳无尘失陷‘祁连’身有险厄,可见得群魔蜂起,鬼蜮如麻,知名不知名的绝顶凶邪,纷纷舞瓜张牙,择人而噬。玄儿资质虽好。火候太差,她老随在我们身畔,不仅碍手碍脚,并易惹祸招灾。故而我才假称处罚,使她远离是非之地。”元朗真人听得连连点头,含笑说道:“三妹这种想法,确极周到,玄儿既去,我们该寻找‘无情红线’柳无尘了。”

  虞心影微凝玄功,伸指往下一划,劲风拂处,石粉飞扬,便把身前石地,凌空划出了一道深槽。

  元朗真人讶然问道:“三妹这是何意?”

  虞心影嫣然笑道:“我们以这石槽为界,二哥往东,小妹往西,仔细搜索‘无情红线’柳无尘的下落,顺便也可探探百里妖婆参研‘九绝真经’之事,有何讯息?”元朗真人笑道:“我们分途以后,如何联系?”

  虞心影想了一想道:“我们若无要事,便每隔十日,在此相见—次,互告所得。倘若重要发现,则施为‘通天红叶箭’,及‘彻地红叶吟’,以作呼应便了,”元朗真入笑道:“我身边只剩一根‘通天红叶箭’,恐不够用,三妹带得多吗?”虞心影自腰间取出一只制作精巧的小小朱红圆筒,递向元朗真人说道:“二哥,筒内共有三根‘通天红叶箭’,连你自己原有的一根,大概足够用了。”

  元朗真人接过朱红圆筒,便与虞心影含笑为别,走向“祁连山”的东面。他一面飘飘举步,一面心中暗想:这次大破“血影教”几乎全是卫涵秋一人之力,足见这位“青幡仙客”,不仅武功盖世,且智谋又复过人,若能与三妹虞心影缔结良缘,则“北令南幡”惊才绝艳,岂不是一对令人妒煞羡煞的神仙眷属。

  但虞心影性格过刚过傲,自从在“参天赤壁”壁顶,眼看“青幡仙客”卫涵秋大出风头,把赫连兄弟,玩弄于股掌之上以后,显然嗔念更深,蓄意见机要与卫涵秋见个真章,一分上下。

  故而自己若能巧遇卫涵秋,不妨与其开诚相见,互作深谈,告知一切.劝他在不着痕迹之下,设法让虞心影略占上风,则这段美满良缘,便可毫无波折。

  他正自心中思忖,忽然听得远远有人叫道:“北天山一别多年,想不到竟在‘祁连山’中,又与道长巧遇。”

  元朗真人听出语音系从上方飘落,遂循声注目,看见一位紫衣老叟,与一位灰衣僧人.正在半崖一座山洞以外,倚松对饮,语音便是紫衣老叟所发。

  他认出这紫衣老叟,是当世武林中,忽正忽邪,性情莫测,武功颇强的“紫衣魔叟”骆长明,但那灰衣僧人却只见背影,难睹面目。

  元朗真人见系江湖旧识,不便不理,何况自己又正欲寻人探问有关“无情虹线”柳无尘之事,遂应声笑道:“骆兄近来竟定居‘祁连山’吗?贫道云游偶遇,真是幸会。”一面说话,一面含笑飞身,几个轻登巧纵,便到了“紫衣魔叟”骆长明与那灰衣憎人对饮之处。

  骆长明哈哈大笑说道:“道长来得真巧,我来替你引见一位武林中的知名之士。”他语音方了,那位灰衣僧人,却已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缓缓回过头来,向元朗真人笑道:“骆大哥何必引介?贫憎与元朗道兄,也是当年旧识,不知道他是否还认得我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小和尚而已?”

  元朗真人见这灰衣僧人,不过三十来岁,生得齿白唇红,俊美异常,果是自己一位当年旧识。不禁暗叫一声“啊呀”,心想这才真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原来,这灰衣僧人名叫姚梦楼,外号称为“辣手潘安”,正是“无情红线”柳无尘曾为他碎尽芳心的情天旧孽。

  姚梦楼见元朗真人目注自己,满面惊诧神情,不禁向“紫衣魔叟”骆长明,含笑道:“骆大哥,想不到元朗真人,果然不认识我……”

  元朗真人不等对方话完,便即扬眉笑道:“姚兄说哪里话来。贫道怎么不认识你,我只是惊奇于一向风流倜傥,享尽女儿温柔的‘辣手潘安’,竟会披上袈裟,皈依三宝?”骆长明哈哈大笑,一面揖客就座,一面指着那位“辣手潘安”姚梦楼,向元朗真人说道:“姚老弟便因过分风流,把脂粉吃得太多,才突然间淡尽世情,皈依三宝。如今法号‘如云’,我们就称他为‘如云大师’便了。”

  元朗真人念了一声“无量佛”号,目注如云大师,连连点头,含笑说道:“人生原是梦,往事叫如云,大师一悟真诠,便如此明心见情,真是夙慧超人,可钦可贺。”骆长明听得失笑说道:“元朗道长,你莫要把如云大师捧得太高,须知他虽从风流之中悟道,但悟道后何曾真能淡尽风流?”

  元朗真人看了如云大师一眼,含笑问道:“照骆兄这样说法,大师是‘贝叶虽参情未已,袈裟一着尚风流’了。”

  如云大师脸上微红,合掌当胸,念了声佛号,说道:“元朗道兄,你怎听我骆大哥嚼舌?贫僧一着袈裟,诸缘皆了……”

  骆长明怪笑连声,接口骂道:“小秃驴还要嘴硬,你既称诸缘皆了,却还跑到‘祁连山’来,企图重拾旧欢则甚?”

  这句“企图重拾旧欢”之语,听得元朗真人目光一亮,以为定与“无情红线”柳无尘有什么关系,如云大师苦笑说道:“骆大哥,你若再这样说话,小心死后会入‘拔舌地狱’我哪里是企图重拾旧欢,无非念在昔日一点香火因缘,想设法把对方救出苦海。”骆长明狂笑道:“你倒真说得漂亮,但应该把‘香火因缘’改为‘露水因缘’,‘救出苦海’改为‘再蹈情海’。”

  元朗真人趁机装做若不在意地向骆长明含笑问道:“骆兄,如云大师打算去与其再蹈情海的对象是谁?”

  如云大师方一摇手,骆长明便已笑道:“还不是他数不清楚的老情人之一,元朗真人不妨猜一猜看。”

  元朗真人自然不会直接猜到“昆仑双剑”之一“无情红线”柳无尘身上,遂佯作想了一想,摇头笑道:“‘辣手潘安’姚梦楼昔年的英姿玉貌,不知疯魔了多少绝代红妆,鬓影衣香,留情无数,却叫我从何猜起?”

  骆长明点头笑道:“他的老情人太多,确实难猜,还是由我说出便了,就是那位‘九尾玄狐’段香芸。”

  元朗真人大吃一惊说道:“‘九尾玄孤’段香芸?”
  骆长明看了元朗真人一眼,微笑问道:“道长不认识段香芸吗?她就是颇负盛名的‘血影教主’赫连威之妻,但却曾由我们这位如云大师,向那赫连教主奉赠过一顶绿头巾而已。”如云大师被这位“紫衣魔叟”嘲谑得满脸通红,只好连宣佛号,说道:“元朗道兄,你体要听信我骆大哥的满口胡诌,我与‘九尾玄孤’段香芸,昔年虽曾有一段交往,却决无苟且之事!如今因偶闻她有些倒行逆施举措,顺路经此,想对其略加规劝”元朗真人听得双眉微扬,向如云大师问道:“大师所谓‘九尾玄狐’段香芸的倒行逆施举措,是指什么事儿,能否对贫道—告?”

  如云大师欲言又止,似乎难于启齿,但终仍不加隐讳地缓缓答道:“我听说段香芸与赫连威之弟‘血帝子’赫连风发生苟且,并且对她丈夫有所图谋不利、”

  元朗真人“哦”下一声。话锋忽转,偏过脸儿,向那“紫衣魔叟”骆长明,含笑问道:“骆兄,贫道冒昧动问一声,你与‘血影教主’赫连威、‘血帝子’赫连风的交情如何?”骆长明双眉一姚.哈哈大笑说道:“道长,我弄不懂你这句问话,是何用意?骆长明虽然不才,尚不致和赫连戚、赫连风那等邪凶人物,同流合污。”

  元朗真人听得这位”紫衣魔叟”,与赫连兄弟无甚交情,心中方毫无顾忌,微笑说道:“作孽太多,必遭天谴;骆兄与如云大师可知‘血影教’及‘断头台’,业已瓦解冰消,赫连威与赫连风兄弟,也均归诸劫数了吗?”

  骆长明闻言,大吃一惊.伸手指着那参天赤壁方向,讶然道:“道长既然这样说法,则昨夜的烛天火光,莫非就是你在扫荡‘血影教’吗?”

  元朗真人愧然笑道:“贫道哪里有这大能力,此举全系‘青幡仙客’卫涵秋,与‘红叶令主’虞心影的一番功德。”

  如云大师听得脸色微变,念了一声佛号问道:“‘血影教’既灭,断头台既毁,那‘九尾玄孤’段香芸的命运又便如何?大概也难免同遭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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