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时里院的得禄也出来询问详情。刘泰保就把刚才的事告诉了他,得禄又害怕,又烦恼,并主张去报官。刘泰保却冷笑着说:
“刚才我也想去找官人,现在我却想找来也没有用。这样的贼人窝藏在玉提督的家里,我不信他就不知道,说不定碧眼狐狸还许是正堂的夫人呢!”得禄说:
“你也别胡说!玉正堂的夫人可是大学士的小姐!”刘泰保又冷笑说:
“小姐?小姐才靠不住呢!”得禄在这屋里发了半天的怔,也就回到里院去了。里院得禄的家眷全都战战兢兢,再也睡不着了,外院的人更是个个垂头丧气。
不多的工夫,天就亮了,刘泰保自己跑出去雇来了两辆骡车,就叫李成、彭九等人跟着车,送孙正礼和梁七各回镖店,秃头鹰也走了。刘泰保极为烦恼,倒头就睡。当日,他一天也没有出门。
晚饭后,神枪杨健堂来了,那薛八、彭九、李成、秃头鹰等人,全都没敢再来。杨健堂为人沉稳有胆气,武艺在孙正礼之上,所以刘泰保又放下些心。一夜依然是小心防备,刀枪不离身,蔡湘妹又预备下几支飞镖,可是并未发生什么事故。
刘泰保也相信碧眼狐狸昨天是中了飞镖,伤得一定不轻。次日他就找了秃头鹰。叫他去想法儿探听玉宅里有什么人受了伤,或是有什么人忽然得了病。晚间,秃头鹰来了,说是玉宅防范甚严,仆人不许随便出入,那大门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外人是无从得知。刘泰保只好在心里存着这个疑团,他暗咒着碧眼狐狸因为那一镖就死了才好。一连又是六七天,贼人并未再来搅闹,杨健堂也懒得每天由南城到北城来了。
此时年关已近,别人都纷纷地买面办肉,索账还账,里院得禄家更是高兴,连年菜都着手烹调起来了。刘泰保却终日没有一点儿欢容,心里只想着捉贼防贼,湘妹叫他买办什么东西,他都摆手说:
“忙什么的呢?反正误不了你过年就得啦!”
他虽然并没说今年这个年不过了,可是二十三祭灶的那一天,他连一块灶糖也没买。晚间,蔡湘妹听着别人家里放鞭炮,就非常地心烦,才点上灯,她就铺好了被窝独自去睡了。刘泰保把屋门关上,手里拿着口朴刀,坐在炕头,他一边劝他媳妇,一边叹息着,说:
“你也真是小孩子气,咳!你想我还有什么心思过年呢?早先我只是心高气傲,自以为了不得,我到北京来的原因,就为的是会会江湖闻名的李慕白。但是现在,我竞叫一个碧眼狐狸和个小狐狸弄到如此地步,我出门见着人,都觉着没脸,还过年?”
蔡湘妹说:
“你豁不出去嘛!你要豁得出去,咱们每人一口刀,闯进玉宅去捉贼!”
刘泰保说:
“咳!那没有用。就是见着了碧眼狐狸跟她那徒弟,咱们也是不敢认,白白让玉正堂抓住,办咱们个持刀闯入家宅的罪名。玉正堂心里正恨着咱们两人呢!”
蔡湘妹冷笑着说:
“哼!咱们两人?你说得有多么亲热!可是既然过日子嘛,今儿连祭灶都不祭了,叫别人瞧着,咱们这哪像个人家?真是,我跟了你,还不如跟着我爸爸的时候好呢!”说着,眼泪就噗簌簌地落了下来。
刘泰保忙替媳妇擦了擦眼泪,笑着说:
“你别烦!只要捉住碧眼狐狸,找回来宝剑,那时咱们就天天过年,天天吃饺子。”蔡湘妹把小嘴一撇,说:
“哼!凭你呀?这辈子也捉不着碧眼狐狸,还想找回宝剑? 做梦吧!”刘泰保说:
“哈!由我老婆就先看不起我,我一朵莲花还算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好啦!有你这句话,贼再来了你别上手,看我一个人……”
正说着,忽听外面门环“吧吧”一阵响,响声还似乎很急。刘泰保吃了一惊,蔡湘妹赶紧把他推开,惊慌着说:
“听……”刘泰保微微冷笑着站起身来,他手提朴刀,开了屋门,昂然走出,在院中高声问道:
“找谁?”蔡湘妹也赶紧推被坐起,急忙穿上鞋,抄刀找镖。这时却听外面街门开了,有杨健堂的说话声,并听到她丈夫在往屋中让人。
蔡湘妹就赶紧放下刀,随手点起灯来,却见屋门一开,先进来的是一个女子,杨健堂和刘泰保跟在后面。这女子的头上梳着辫子。显然是未嫁。年纪也就是二十三四,身材不高不低,很俏拔。眼睛灵活而有神,脸上微微有点儿瘦,并带着些风尘之色。她披着一件青绸的棉斗篷,并不华丽。刘泰保不但是满面笑容,而且还有点儿惊慌失措,并向她说:“见见!这是俞大姐!”
蔡湘妹一时想不起这人是谁,只规规矩矩地站着,把两手叠在胸前拜了一拜。这位俞姑娘也微笑着还礼。刘泰保就恭恭敬敬地让坐,又忙着去扎火炉,并叫湘妹给倒茶。湘妹诧异着,见这位俞姑娘在椅子边坐下,脸上还带着点儿笑。她送过茶来,这位俞姑娘就轻轻说了声:
“不要客气!”湘妹就站在桌子旁边,藉着灯光,眼睛直直地看着这位姑娘,就见她连耳坠都没戴。又低头偷眼看看下面,见她的脚比自己的脚还大,穿的是一双黑布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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