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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第十章

  果然不出胡森所料,史彪在服下药丸後,次日中午就药性发作,痛苦不堪。而未服“解药”的马永昌和秦风,却是安然无恙。

  於是,胡森等不及到晚上,就去了平康里巷。

  这时“琵琶娘子”尚高卧未起,胡森自然遭柳婆子挡了驾。

  胡森前几日来过,柳婆子认识他,花了百两银子,只听琵琶娘子弹唱两曲,拍拍屁股就走人,也算得上是位出手大方的豪客。

  今天胡森出手更大方,拿出五百两银票,表明即日将离开长安,只想再见琵琶娘子一面,当面告辞一声而已。

  看在五百两银票的份上,柳婆子只好亲自去叫醒琵琶娘子,为她穿衣梳妆,忙得团团转。

  胡森在内厅见到了毒美人,果然彼此寒喧几句,趁在旁的柳婆子不注意,悄然塞给她一张纸条後,便起身告辞而去。

  一个时辰不到,毒美人就来到了巨宅。

  她仍然是女扮男装,俨然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

  马永昌一听通报,便躺在上房的床上,佯作痛苦不堪地呻吟著。

  毒美人由胡森陪著进房,马上露出狰狞真面目,威胁马永昌就范後,才取出带来的解药。

  并且说明每日须派人去取回三粒,不能间断,得一直继续服用,否则毒性随时会发作。

  这一来,马家寨在长安的大批人马,毒美人以为完全被她控制了。

  但是,神箫翁既末被她的琵琶声引出,虚幻尊者师徒也未现身,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尽管长安城里暗潮汹涌,危机四伏,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但婚後的这一段日子,是韩宏最惬意的岁月了。

  他在侯希逸的运动下,在礼部补了个缺。那是个闲差,职秩六品,虽然得以比同年外放的七品郡令高一级,但真正说起来,还不如做个地方父母官有出息。

  在京师,六品的员外郎多如牛毛,是最不值钱的京官,尤其是在礼部,那更是一个穷衙门,没什麽油水,只管皇帝司祭时的礼节以制定官员的礼章法制等,事情很琐碎,且也不很重要。但,却有一个好处,闲。

  这是侯希逸跟礼部侍郎杨度交好,特地教杨度把韩宏争了去,安插个闲缺,让他轻松一下,责际上也是先熟悉一下官场的事务,说得好听一点,也是要一般官场中改变一下对韩宏的印象!

  因为韩大郎的才情虽好,但是过去在平康里巷替粉头们捉刀弼诗的那些事,颇令一些迂夫子们认为不堪。

  一则是为了李侯的保荐,一则也为了韩宏的才调足堪借重,侯希逸动了私心,根本就不想让韩宏上别的衙门去,要留在自己的身边以派用场,只是这一段时间,自己却要追随太子在灵武练兵,一时无法忙其他的事务。所以才找个地方,为韩宏暂时安插一下。

  衙门的工作很轻松,只是那一份俸禄太微薄,当然维持一个数口之家的生活是足够的。

  韩宏的那所新居是李存信斥资购下,连同房契以及其中的家具都送给了韩宏当作新房。

  侯希逸临行也赠仪钱三十万,那也是根大的一笔数目,相信韩宏是足够的了。

  可是韩宏却偏偏不够用,他倒不是挥霍,只是不小气而已。夫妇两人,带著个玉芹,韩升总算高升一步,由小厮升做听差了,可是那所屋子却很大,总得要有几个人来整理,这些人自然也要吃饭支薪,就得要韩宏贴出来。

  韩宏既是爱热闹,又好交往,衙门中得闲时,经常约了三五同僚或一些旧日斯文中的朋友,在家中小吃小酌的。

  那得要归功於青儿的烹调手艺高,几味小吃弄出来,无不成为绝响,吃过的人想再来,没来过的人则闻风慕名,弄得车水马龙,终日不歇。

  除了这些酬醉外,韩宏当日贫困时的那些旧雨相知,甚至於一些平康里巷的姑娘们,抽闲也要来串串门子。

  一则是他们夫妇没架子,来者不拒,人人都欢迎,则是他们夫妇才情高,来这儿的朋友三教九流,品流虽杂,却多是总有一技之长,到了韩宏的仙柳小筑,能吹的就吹,会唱的就唱,实在是好玩。

  日子过得愉快,钱花得像流水。除了招待客人之外,韩宏还有一项花费,就是有贫困的寒士向他告贷,不管识与不识,韩宏从没使人失望空手而回过。

  当韩宏本身潦倒时,他也经常帮助人。现在有了钱,做了官,自然更不在乎了。

  柳青儿是个最佳的女主人,早年的职业训练使她善体人意,使登门的顾客快乐。现在则是与客人分享快乐。

  因此,这两口子在长安市上,仍是一对名人,以好客、热心,善於支配生活而知名。

  这天下午,韩宏出了衙门,因为时光还早,就到大相国寺去看一个朋友,谈了一下午诗文,买了一对鸡血石,这是一种很名贵的石头,但只是玩物而已。

  韩宏之所以要买下来,完全是因为要帮助那个朋友,那个朋友是个外地的举子,来京投考未第,寄寓大相国寺中,等待下一科再考。

  就在这时候,接获了家中的讯息,说是他母亲病危,希望他能回去见上最後一面。

  这个朋友早年丧父,只有一个老母,茹苦含辛,守寡巴著他长大,好不容易得一名中了举子,晋京赴试,原也指望著能混个一官半职回天光祖耀宗一番的。

  不意仕途困蹭,依然布衣,这也罢了,反正年纪还轻,再用个几年功犹未晚也,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情,回去一趟也是必须的,何况他的母亲若是死了,於例必须守丧三年,也不能投考下一科了,长留长安也没有用。

  问题是在这位朋友家道本就清寒,家中有几亩祖田,已经变卖了给当路费上长安来考试了,落第未取,他在长安已经很惨,寄居在大相国寺中,依人而食。

  大相国寺,建於太宗皇帝贞观晚年时,相传皇帝染疾,梦见许多冤魂索命,鬼卒把他拘去阴间对质,幸得军师徐积与判官崔通一父好,得崔判官多方照应,乃能摆脱群鬼之纠缠重返人间。

  他在阴间曾遍游地狱,见群鬼幽魂在炼岳中受苦之状,心生怜悯不忍,想超渡赈济,却又无钱,乃由崔判作中保,向一名相老者,借钱一库,言明在阳世归还。

  太宗皇帝回阳之後,记起梦中之事,颇多感触,曾大做佛事以渡亡魂,也记起了欠相老的债,遍寻不获,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却是一个做小生意的老头儿,夫妇俩乐善好施,有了几个钱,就买了冥纸焚化,本意也是要散济亡魂野鬼的,却因为不识字,没有写明给谁,所以历年所焚的冥镑,都收存在冥库之中,积有十库之多。

  皇帝借了一库赈息,在阳世要还他阳钱,他却坚持不受,因为他并没有存钱之意,也不承认钱是自己的。

  皇帝没办法,只好命御前将军尉迟恭为监督,造了一座生祠,内供相老夫妇之像。而且还塑了十殿阎君及十八地狱情状,以为警世劝善之徵。并亲延国师高僧前来主持,这便是大相国寺的由来。

  由於这是皇室敕建的寺庙,自然香火鼎盛,而且官中还有定例钱粮,庙产极丰,京师的巨室显宦,也来烧香许愿,祈福布施,使庙越建越大。

  钱多了,乐得做好事,於是庙中建了一些客舍,收容些贫苦无依的人居住,施衣施粥,以免冻馁之苦。

  更有那些读书赴考的寒士,离家遥远,一第不中,寄居寺中,以待下一比者,庙中除了供食宿之外,冬天一袭寒衣,寒天还有一盆火炉,以供他们安心读书。

  虽然,这是很优厚的待遇了,但毕竟是受人救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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